第26章 我像个贼
我妈冲小雨吼，我姐让我跟小雨分手，二表哥建议我暂缓订婚……我被深深的绝望包裹。区区几万块钱竟有如此这般的威力，不仅让这些我最亲近的亲人站到我的对立面，还重创我的心灵。
耳边回荡着二表哥的话语，我不否定他的话委实有道理，却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生活将他磨砺得如此世俗。之前那个雷厉风行，双眼闪着电光的男子退缩了，畏惧了，胆怯了，不是原来的他了。我为他感到忧伤，我不希望变成他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个女孩挺不错的，也觉得你俩挺般配的。她这次突然搞这么一出，我有点拿不准了，毕竟人心隔肚皮，人心难测呐。当然了，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是了解她的，你应该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呢，最终的选择权和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二表哥的话犹如一道划破苍穹的彗星，照亮我的脑海，带给我一丝灵感。是啊，我跟小雨在一起三年了，我了解她，我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要买三金的三万块钱……我激动地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哥，其实……其实关于三金的事情，在我过年去她家的时候，她爸妈就说过了。我从来没跟我妈说过，怕她生气。说起来，这件事全怨我。要是我开始就告诉我妈，她可能就不这么生气了。”
有的时候，撒谎就等于承担责任，勇于担当。我为自己的勇敢和机灵而欣喜万分，脑子彻底开了窍，接着说下去。
“小雨也问过我妈对这件事的态度，我告诉她我妈完全同意这件事。哥，我这么做是不想让这三万块钱影响到小雨和我妈的关系，结果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或许二表哥会骂我，会责备我不会办事儿，但他一定不会再认为小雨“居心叵测”。我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等来的却是深深的叹息。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这件事你没做好。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或许我们这些‘外人’只看到这一点事情，不清楚你和你女朋友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么深厚，我们本不该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横加评论，也不该阻挠你们订婚，乃至结婚。我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你爸和你妈有没有因为你和你女朋友订婚、结婚而背负他们后半辈子摆脱不了的债务，以及将来极其可能存在的家庭矛盾和冲突。”
“你女朋友现在是什么状态，她对待你妈的态度，你比我清楚。假如你们订婚了，结婚了，生孩子了，你妈去给你们看孩子，你能保证她俩相安无事吗？你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女朋友是什么人，你知道，最后将出现什么局面，你想过吗？目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订婚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更何况以后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他无视我的担当，识破我的谎言。我感到脸颊发烫，就好像在和他面对面的喝酒似的。我想告诉二表哥我妈对小雨说了什么，如何伤害到她，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得声明小雨确实有些反应过激了。
我这么说不是说我妈没有错，我妈有错，小雨也有不对的地方，她不该跟我妈争吵，我妈毕竟是个长辈。这个想法一直在我的心底徘徊，我始终没有面对，直到此刻和二表哥打电话。我记起春节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大不了不要她了”，结合此情此景，我觉得脊梁骨冷嗖嗖的。那句话是我为了在他面前充面子，还是我的心里话？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舍得不要小雨？！
“眼下的难题已经从三万块钱演化到你女朋友与你是否合适。我了解你妈，你妈容易激动，有点倔，但她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做事几乎没有太大的偏差，里里外外都能顾及到。你和女朋友的的事情本来只是几万块钱的事情，经她这么一闹，但凡理智点的人都会觉得你女朋友做事欠妥当。”
“据我所观察到的，你妈对你女朋友很客气，甚至有些过分迁就她。而你女朋友呢，好像没有表现出感谢或者尊重，有点认为理所当然。记得那次在你们医院外面的饭馆吃饭，你妈给她倒饮料，给她夹菜，她自始至终没有动一下杯子或者碗，也没有说谢谢。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别扭，认为你妈有点拿她太当回事了。当然这是按照以果溯因的方法论来回顾过往，有点马后炮的意味。但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我认为你还是应当留个心眼。”
二表哥的话令我相当震惊。在爱情中留个心眼？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我的耳朵。跟我说话的人是那个犹如飞蛾似的扑向爱情火焰的无畏勇士吗？二表哥忧郁的眼睛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清楚这些年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叹时光的巨轮在他的心灵上碾过，留下什么样的印痕。当初表嫂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对他造成的影响竟这么大吗？可那不是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吗？
我真想问问他，问问他换做是他，他会像告诉我的那样做吗。最终我没有问他，不是因为怕这怕那，而是受够了他们这些亲人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对我指手画脚，我想彻底地，永远地摆脱这种境地。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已是个成人，我能明是非，辨对错，无须任何人教我如何谈恋爱，如何生活。我受够了他们把我当做孩子，我真的受够了！
“哥，小雨的爸爸和妈妈说过无论我妈给她多少彩礼，他们一分钱都不会要，会让她把钱带回来。她妈还说了等房子装修好了，她给我们出钱买家电。小雨说过很多次了，她爱我，不是爱钱。正是因为她非常爱我，害怕失去我，没有安全感，才跟我要彩礼的。”这句话半真半假，具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已无暇分辨。
“*****！”二表哥骂了一句脏话，很难想象那么理智的人也会爆粗。“这种鬼话，你也信？！你们在谈恋爱，却以金钱的多少衡量爱情的价值？！她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只要你把钱给她，她就感觉到你永远不会离开她了？潜台词是不是即使你离开她了，她还捞到彩礼的钱了？这是不是等于说你用这些钱买她陪着你？”
“我的天呐，天天喊着男女平等，男人不尊重女人，她要是这么说，这么做，男女平等永远都是空话。”他长长地喘了口气，“如果你觉得与她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你是不是也得向她要钱？这种逻辑狗屁不通，真是应了那句话，既什么又什么。”
他又咕哝几句，我没有听清。不过我逮到他说的话的破绽——既然不能以金钱衡量爱情的价值，又岂能在谈恋爱的时候留个心眼？哼，你们这些人总以为生活经验比我丰富，总仗着年龄比我大几岁就教育我，你们连自己内心的矛盾都分辨不清，又有什么资格指导我如何谈恋爱，如何生活？
我咽了下口水，咬了咬牙，思索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他们不再管我和小雨的事情。至于二表哥说的什么男女平等之类的话，我根本没听进去，自然没有听懂。我已被我妈和小雨搞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关心这么深奥的话题。我确定我爱小雨，尊重她，她也爱我，她也尊重我。这，难道不就够了吗？
“哥，有病人打电话进来，我先接电话，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好，一会儿说，你也再想想。”
“嗯。”我慌忙挂掉电话。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把自己搞得像个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