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1. 本书的研究背景和意义

国际货币体系是经济全球化运行的重要基石，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形成的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在经历数次危机之后弊端显现。在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中，中国坚持人民币不贬值的策略为人民币赢得了周边国家的信任。随着中国国力的快速提升及金融危机对美元国际地位的冲击，自2008年以来国际社会出现了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同时，由于2005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不断升值，而巨额出口顺差多以美元计价，中国面临汇率风险，要求改变计价货币的呼声在出口企业中也很普遍，于是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成为水到渠成的事情，由此，中国在2009年顺势启动了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试点。由于人民币在周边国家与地区间的流通规模不断扩大，人民币的影响力也随之不断扩大。2017年，中国与29个周边国家的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合计超过2万亿元，同比增长11.1%。离岸人民币市场已形成以中国香港和伦敦为主，新加坡、欧洲地区多点并行的局面。离岸金融市场上的人民币金融工具也日渐丰富，不仅使得非居民使用人民币的便利性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而且对于逐步实现人民币国际货币职能、形成人民币稳定有序的外部循环体系及实现人民币完全可自由兑换，都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沪港通”“深港通”、内地香港基金互认不断完善，“债券通”“沪伦通”等完善了离岸与在岸之间人民币的双向流通机制，提高了离岸人民币市场的活力，扩大了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广度和深度。

但随着人民币跨境使用进程的加速，中国金融体制内生的难题也逐渐凸显。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主要是出于完善国际货币体系、克服美元体系不稳定的需要。近年来，中国的金融体制，包括利率、汇率、资本项目开放、金融市场培育和金融监管等各方面改革的提速，改变了原有的渐进模式，人民币国际化加速了金融体系改革开放的步伐。

随着全球数字经济的不断发展深化，以及数字货币和物联网的结合，我们看到了21世纪上半叶所呈现的万物互联新经济图景的曙光。从比特币在全球的野蛮生长，到Facebook的天秤币横空出世，无不对现有的国际货币治理体系产生了影响。数字货币天生超主权货币的基因，使其成为未来国际货币竞争的“新物种”。数字货币是建立在互联互通、万物互联基础之上的新的货币载体，适应了物联网支付的生态环境。同时，物联网支付也是适合数字货币的应用场景，两者相辅相成，能够构成互相促进的正向闭环，并有可能在国际支付结算等场景中大规模应用。数字货币结合物联网和区块链技术，能够高效地对大规模协作进行价值计量、价值分配、价值存储、价值结算，使得跨国的、公共事务的大规模协作成为可能。从数字货币的角度研究人民币国际化成为这个研究领域不能回避的重要内容。

中国对人民币国际化的研究文献，最早见于2005年的《人民币区域化战略研究》，随后相关机构和专家学者对人民币跨境使用的路径设计、政策规划、风险防范及与中国金融改革和发展的关系，以及人民币在跨境使用过程中发展人民币离岸市场等相关问题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探讨。各种国际货币的国际化演变路径并不相同，或借助市场力量，或依据有利的外部环境，或依赖本国政府的强力推动。有的货币国际化过程一帆风顺，有的货币国际化道路一波三折。在货币国际化的进程中，离岸金融市场所起的作用也各有差异，有的货币通过离岸金融市场的发展加速了国际化进程，有的货币则因为离岸金融市场的不成功阻碍了其国际化的实现。此外，货币国际化为本国带来了可观的收益，但同时也带来了成本与风险。

作为国际化的追赶者，自2015年以来，由于国内外经济不确定因素增加，人民币国际化事实上有所放缓，人民币汇率贬值预期时有发生。自2018年以来，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和国际货币体系面临巨大调整，人民币在原有的赛道继续追赶的国际环境已经发生变化。特别是当前国际局势错综复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展扑朔迷离，如何在变化的国际环境中加速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变被动追赶为主动进取，是我国金融货币领域的历史使命。

从2009年起，我国实施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开启了人民币国际化的旅程。同样在2009年，比特币横空出世，在国际货币领域掀起了跌宕起伏的浪潮。比特币是一个另类小物种，其在国际上广泛的传播效率和接受程度，让我们看到了科技的力量。以技术和市场激励机制来支撑信用的比特币，引起了国际金融组织和各国货币当局的关注，很多国家中央银行开始探索法定货币的数字化问题。我国人民币电子化支付的快速发展，触动了中央银行货币发行的法律地位，如何在新的货币形态下不削弱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的操作空间，应该成为中央银行数字货币发行的首要问题。同时，十年以来一直遵守规则推行的人民币国际化，其进展并不尽如人意。人民币的数字化在不打破国际货币基本运行规律的前提下，突破了人民币走出去的围栏，让我们看到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光明。在数字经济发展的带动下，人民币国际化已进入新阶段，为获得必需的国际网络效应，需要全方位、高效的国际经济政策协调，尤其是与主要国家的政策协调，获得政府层面的支持。同时，发挥中国在国际组织中的作用，扩大人民币的国际影响力。目前要充分借助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一带一路”倡议来探讨人民币深入国际化的新思维、新路径。参与并主导国际电子商务中的数字化建设，推动物联网、移动支付、5G技术运用的全球标准制定，从技术层面引领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应用先进的科技手段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在吸收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书分上下两篇，上篇按照传统的金融理论，论述了国际货币演变过程中货币国际化与离岸金融市场发展的关系及历史经验，对货币国际化的决定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从探讨人民币跨境使用与离岸金融市场建设的关系入手，分析人民币跨境使用与离岸金融市场发展及外汇管理的关系，并进行风险评估，旨在研究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和建设人民币离岸市场的政策选择，寻找适合人民币跨境使用的路径，为正确处理人民币跨境使用与金融市场开放、资本项目管理、宏观经济调控等的关系提供借鉴。本书下篇运用了新近的金融科技和数字货币的研究成果，立足世界与中国经济不确定性增加、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加剧等背景，积极贯彻响应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一带一路”倡议，研究如何运用物联网、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现代科学技术为数字货币带来的发展契机，以加速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本书综合了前期大量相关课题研究的成果，在此对参与相关课题研究的人员表示感谢！

2. 本书的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

本书遵循和延续了前人的研究思路，通过梳理国际货币的发展理论、历史脉络和当前格局，比较分析了国际货币体系演变中主要货币的国际化进程，总结了货币国际化的经验与教训，阐述了数字经济和数字货币在国际上的最新发展情况，探讨了人民币数字货币在国际上的主要应用场景，分析了数字化给人民币国际化带来的机遇与挑战，研究了数字化货币在未来超主权国际货币诞生中的推动作用，提出了用数字化货币加速人民币国际化的技术路径和方案设计。

3. 本书的主要内容及结论

本书共8章。

第1章是对国际货币发展理论的综述。首先，在定义国际货币和货币国际化的基础上，从国际货币职能演进视角、最优货币区域划分标准及货币国际化对于一国货币的收益和成本分析三个方面梳理了货币国际化的相关理论；然后对离岸金融市场进行了严格定义，并从制度学派、金融创新、金融市场一体化、金融自由化等角度对离岸金融市场的产生和发展进行了解释。在此基础上介绍了货币国际化与离岸金融市场发展关系研究的两个主要学派的观点：一派认为离岸金融市场能够推动货币国际化进程，甚至是货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另一派则认为离岸金融市场是货币国际化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结果，并不一定能够有效推进货币国际化。

第2章主要是对国际货币格局发展历程的介绍，按照国际货币体系“一般等价物的金本位制—布雷顿森林体系—牙买加体系—后牙买加体系”的演变过程，探寻每种货币体系产生、发展、消亡的原因与影响。在每个阶段，重点研究了货币体系形成的原因、突出特点、国际储备构成及汇率制度安排等内容，以期能够为国际货币交替变化提供清晰的历史脉络，也为第3章主要货币国际化规律的总结与提炼提供历史背景。本章还通过贸易币种、金融市场交易、国际储备和汇率制度等指标详细介绍了当前国际货币格局，指出了后危机时代的国际货币体系正处于变革的关键时期，不少国家外汇储备的去美元化趋势、欧元的振兴受阻及新兴市场国家积极的货币合作，都使目前的国际货币格局面临新的重大变化。

第3章进一步研究了世界主要货币的国际化路径和离岸金融市场的发展历程，并对货币国际化的实现条件、模式选择及政府的作用进行了比较分析。主要货币的国际化路径说明，国际化模式可借鉴而不可复制：美元和英镑成为世界货币体系的核心有其特殊历史条件，在美元国际化进程中，离岸金融市场自发出现，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日元国际化道路曲折；欧元通过明确的制度安排从区域化走向国际化。历史经验证明，货币国际化需要满足一定的前提条件，最主要的是强大的经济实力、稳定的币值、兑换的便利和发达开放的金融市场；货币具备实现国际化的必要条件并不代表货币国际化一定能取得成功，也没有固定的路径和模式可循；离岸金融市场的发展有其必然性，并交织在货币国际化的进程之中，是国际货币的运作场所，在一定条件下可以推动货币国际化进程，是货币国际化的路径之一。

第4章对货币国际化的影响因素和离岸金融市场的影响进行了实证研究和案例分析。一是构建了宏观评价指标体系，对中国与主要国际化货币国家指数进行了对比分析和综合评估，并通过SWOT分析，指出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优势、劣势，以及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二是从利率政策、货币供应量、外汇储备和信贷控制等方面分析了离岸金融市场对在岸金融市场的影响，并引述LIBOR操纵案和泰国金融危机等典型案例，指出在国内外环境和配套政策尚不完善的情况下贸然加速国际化和过度放宽离在岸金融市场监管，可能会带来巨大的风险。

第5章总结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经验和教训，指出要从国家层面正确处理人民币国际化与资本项目可兑换的关系，正确处理中美贸易摩擦中金融市场开放、利率与汇率、政府与市场的各种关系，辩证地认识国际自由贸易回潮给人民币国际化带来的挑战和机遇，借助“一带一路”倡议，顺应数字货币发展的时代潮流，从货币互换、国际大宗商品人民币计价、交易银行、跨境电子商务等方面寻找突破。

第6章是对数字货币的概述。首先介绍了数字货币诞生的技术基础，包括信息通信技术、区块链和分布式账本技术、物联网技术。从数字货币的概念入手，论述了国际组织和各国对不同类型数字货币的态度和立场；介绍了国际支付结算系统的数字化发展趋势；对数字货币全面流通后中央银行的任务和作用，以及对金融行业的影响进行了分析。

第7章主要是对国际货币数字化现状和趋势的观察和介绍。首先，表明数字货币从属于数字经济，列举了数字经济在10个方面的发展趋势。其次，对数字金融的现状和发展趋势进行了分析和总结。最后，对数字货币化进行了探索，将法定货币与私人货币进行了对比，对数字货币的概念和合成数字货币的构想进行了阐述，对人民币未来国际化的前景进行了展望。

第8章是对数字人民币国际化的探讨。首先，全面介绍了数字化人民币的发行、流通管理和回笼投融资等全流程，揭开了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的神秘面纱，让更多人了解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真实模样。其次，根据在数字经济和网络经济中商品流和货币流运动的一般规律，展望数字货币境内外流入流出的路径和境外流通可能的监测方式。最后，论述了数字人民币国际化对外汇监管的传统思维的影响。

4. 本书的主要特点

本书兼顾政策性和实务性的特点。其主要特色体现如下。

一是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相结合。本书顺应了金融货币理论逐渐科学化、数学化的发展趋势，利用科技进步引领生产方式的变化，促进生产力发展，使金融货币理论与新的生产方式相适应。将自然科学的前沿成果在金融货币领域进行应用，发挥金融科技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推动作用。

二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结合。本书着眼于对主要货币国际化进程的比较分析，落脚于为人民币跨境及“一带一路”使用出谋划策。在比较分析的基础上重点研究和总结了对人民币跨境使用具有指导意义的内容。例如，怎样在有限资本管制的前提下推进人民币跨境使用，如何建设人民币离岸市场等。

三是历史性与现实性相结合。在全面回顾世界货币体系演变和各主要货币国际化历史过程的同时，注重对前沿性问题的研究，致力于反映当前国际货币格局演变的新动向，如人民币跨境使用现状、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状况、人民币加入SDR货币篮子后的策略、数字货币的出现及人民币国际化和超主权货币的机遇。

四是理论性与实践性相结合。通过比较分析其他货币国际化，切实提出人民币跨境使用的可能推进方式，在创造和维持货币国际化必要条件、协助本币利用“网络外部性”向外扩张、流出/流入路径与货币职能跨境扩张规划及发展人民币离岸市场等方面，做出了具体的论述。特别是基于中国国情，探讨了如何准确把握离岸人民币的管理，如何建设人民币离岸市场，如何安排人民币流出/流入路径，如何利用“一带一路”重大历史机遇，如何借助数字经济研究利用数字货币来加快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等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