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演员的自我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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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醒时独自卷帘栊

“沙沙沙——”

碎密的声音似春蚕啃食桑叶,又若细沙轻盈洒落,间次响起在苏音的耳边。

有风援袖而来,携着一缕轻寒,湿润的气息探入鼻端。

下雨了么?

苏音想,手指动了动。

指尖所及,是一片坚硬的冷,一如她此时颊边的触感。

凉湛湛地。

混沌的神智在这清凉中渐渐回复,苏音记起了最后跌落谷底的瞬间。

她现在应该是在宝龙山下。

只是,泥巴地有这么硬?

苏音恍惚了一会儿,闭着眼摸索着又往旁蹭了蹭。

不是泥土,亦非落叶。

坚冷的触感无处不在,鼻息间亦无草叶茸茸,远处似乎还有水声。

宝龙山下好像没有水潭之类的设施吧?那地方苏音还挺熟,两年前她还带着父上与母上大人短途游过。

那么,不是宝龙山?

我在哪儿?

苏音缓缓张开了眼眸。

眼皮沉且涩,视线亦有些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前翻弄着。

数息后,她才看清那是一角翻卷的青布,几星水珠正穿过织物,在砖地上落下斑驳的水渍。

琴筑?!

苏音一下子坐直身体,脑中轻微的刺痛让她一阵眩晕,闭眼歇了片刻,方重新睁开眼睛。

没错,是琴筑。

春雨如酥、风起青帘,正是她此前驻留过的那个异时空。

又穿回来了?

苏音抬手在脸上掐了一把。

怪疼的。

那这就不该是梦。

她转头往四下瞅。

正前方便是一鸣阁,宽大的窗格外修竹如洗,雨珠犹在滴落;再往旁看,杏花村饭庄的大堂食客如云,每个人的脑袋上无一例外都吊着黑线,那个肠穿肚烂的富商正笑着劝酒,瞧来已有了几分醉意,双颊作赤,眼睛都喝红了。

所以,我这是断点续传了?

苏音晃了晃脑袋,将那种轻微的刺痛感压下,转而细细观察饭庄大堂的情形,随后确定,这所谓的续传并不那么严丝合缝。

她记得,飞剑来袭之前,大堂西角那一家三口才将落座,而此时,他们的面前已然摆上了饭菜,一家人边吃边笑,满是温馨。

如果不去看他们脑袋上的黑线的话。

而照此算来,苏音在琴筑中以星雾破剑后晕倒直至此时醒转,这当中时间过去了约有……

苏音转眸回望。

粗瓷茶壶就在裙边,壶嘴处白烟袅袅,探手触之,余温尚在。

这愈加肯定了她的判断。

她大概昏迷了有十来分钟,最长不超过十五分钟。

还好,也不算是很久。

说起来,两个时空的时间是如何换算的,苏音至今尚未找到规律,现在也只能以随机的状态应对。

暂且将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抛开,苏音试着活动了一番手脚,又暗暗感知着身体各处。

四肢完好,身上亦无伤,此即表明,那一剑之后,再没什么飞刀飞枪地来袭击于她。

她略觉放心,起身行至琴案前,盘膝向蒲团上坐了,一手拄着下巴,皱眉沉思。

虽然记忆已颇久远,然琴筑诸事仍历历在目,尤其最后冥冥中传来的那一声惨叫,委实令人难以忘怀。

那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此乃幸事,至少比千目那厮的啸叫要好得多了。

念及此,苏音脑中又是一阵刺痛,似是她的大脑或是精神对千目这名字格外敏感。

她不敢再往下想,将注意力转到眼前。

记得在飞剑袭来之前,她还听到了一声轻“咦”,那声音同样属于人类,且,与之后的惨叫应是出自同一人。

一个男人。

而再往前想,这男子骤然轻呼,是因苏音无意间潜入识海,绞杀了那十余根黑线(有极大可能是蛛丝),此人许是被惊动了,遂出剑杀人。

这个男人在暗中盯着我。

苏音眉心紧蹙。

她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旖旎的念头,心底惟觉惕然,与迷惑。

一个小道姑,举目无亲、身无长物,又有什么人会将视线投于其身,且不惜杀之?

小道姑与那个男人之间有什么瓜葛?

此外,苏音脑中黑线方灭,那厢便有剑气来袭,由此可见黑线与那飞剑男子——简称剑男——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感应,这厢但有异动,那一头便立时可知。

这个剑男,便是满城布线之人么?

为什么?

苏音拢住眉头,冀图分析过往种种,以找到原因。

然而,思绪尚未展开,脑中刺痛却在这个瞬间陡然加重,一浪叠着一浪,稍有所思,便牵扯得眉眼耳鼻俱皆抽痛,而这抽痛最后又皆尽归于大脑中枢。

苏音感觉自己得了重度脑血栓。

头晕目眩、心慌气短,还伴随着间歇性的抽搐,眼前的仲尼琴在她眼中扭曲变形,四方拂动的青帘更若天幕倒转,坐下蒲团也大幅摇摆,她的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苏音紧闭双目,额角渗出大颗冷汗。

东风瑟瑟,微凉清润的气息探入口鼻,透进肺腑。

渐渐地,急促的心跳变得慢了些,那种天旋地转之感亦稍减。

苏音轻吁了一口气。

这应是与千目一战带来的后遗症。

精神力严重透支,继而影响到了古代的这具身体,眼下她甚至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苏音张开眼睛,保持呼吸的频率,放空思绪。

好一会儿后,不适感方才散去大半,惟脑中隐痛犹在,却也并不强烈,就好像有个寸高小人在不紧不慢地拿头锤撞击苏音的脑仁。

尚可忍受。

不过,四肢百骸泛上来的疲累感却开始变得强烈:身子沉得像才从水里捞出来,手足如同被巨石砸碎又重新捏合,整个身体仿佛不是苏音的了。

初初醒转时,这感觉尚不明显,此际却因苏音选了个盘膝而坐的姿势,越坐越是浑身酸麻,盘起的两腿就跟锈死了一样。

她不敢再这么自虐下去,费了老鼻子劲掰着脚丫子总算把两条腿给捋直了,又挣扎着手脚并用爬起来,围着琴筑慢慢舒散。

行至琴筑大门对面的帘幕边时,她顺手捞起了那方青帘。

这帘子已被人从正中劈开,变成了两片,方才苏音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它。

她将半截青帘拉到眼前细瞧。

断口处很整齐,显见得那一剑非常果决,就是要取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