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兄如父
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子,嘴边的茸毛都才刚刚长出,恐怕最多才刚成年。
而那杆猎枪,不知道历经了几代人的手,早已经斑驳得生出锈迹。
陈燃就用这猎枪,干掉了两个雇佣兵?
若非自己亲眼看到,许荣根本就不敢想象,眼前这孩子的枪法,让他惊叹,尤其是那潜伏的天赋,更是让许荣心中不禁怀疑,若是自己面对这小子,能躲得过么?
“队长,死了两个,还有一个重伤。”队员检查周围情况后汇报。
“带走。”
许荣只是简单一句话。
他走到陈燃跟前,蹲下身子,看着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的陈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不起。”
这是一个意外,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山林深处,竟然还有猎人潜伏在这狩猎。
陈燃抬起头,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就像失去整个世界一般,眼神空洞看着许荣,一言不发。
他知道,爹活不下来了。
靠山屯,靠近大兴安岭下的屯子,这里的人,靠山吃山,不少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猎人。
陈燃从小在这长大,父子三人相依为命,哪里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悲剧发生。
此刻,陈家老旧的屋子外,站了不少人,谁都没有料到,陈家会出这样的事情。
“老李,你们几个安排一下,老陈这走了,他们两个娃,哪里会料理后事。”
村书记老张背着个破旧外套,手里拿着老烟斗,皱着眉头交代,“解放军同志过来了,我去一下。”
“放心吧。”老李几个人忙点头道,“我们送老陈走!”
老张点了点头,嘴里的烟斗,冒出一阵烟,紧了紧身上的破旧外套,急急忙忙朝着村支部赶去。
许荣坐在那已经好一会儿了。
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很不好受。
看到老张来了,他忙站了起来:“张书记你好,我是这次……”
他话还没说完,老张挥了挥手,走到桌子前,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客套。
换做以往,对待许荣这样身份的人,他肯定是好好招待的。
“张书记,这次是个意外……”跟在许荣身边的人,见老张脸色难看,忍不住开口。
“砰!”
老张顿时怒拍桌子,“意外?你一句意外,老陈的命就没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双目赤红,情绪有些压抑不住,“你让那两个娃怎么办?啊!”
老张的声音有些哽咽,饶是他快六十了,经历风风雨雨,可听到陈刚死了,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两个娃从小就没了娘,现在连爹也没了,你让他们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老张用力拍了拍大腿,又坐了下去,大烟斗里冒着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
这么多年,村子里谁家没受过老陈家的恩惠?打下的猎物,时常分给左邻右舍打牙祭,即便老陈家日子过得再苦,村子谁家有点事,陈刚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要不是为了救村子里的人,陈刚也不会丢了一条胳膊!
“对不起,这是我的责任。”许荣郑重道歉。
“解放军同志,我不是冲你发火,我是冲自己,”老张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要是能耐点,早点帮他们解决问题,也不需要陈燃这孩子,这么小就承担这么多事情啊。”
他顿了顿,看着许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马上要高考了,他们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真担心两个娃,会影响自己这一辈子的路……”
许荣心里不是滋味,听着老张的话,更是有些愧疚。
“张书记,高考完,很快就是秋季征兵,如果到时候陈凡没能考上,不妨送他去部队试试。”
来之前,许荣便先调查了一下陈燃跟陈凡两个人的学习成绩,自然了解一些。
相比较而言,陈燃的成绩好很多,要考上大学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弟弟陈凡,从小体弱多病,哪怕很努力,学习成绩依旧跟不上。
“至于陈燃上大学的学费,我来承担。”
老张转头看了许荣一眼,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摇了摇头:“陈燃那孩子……不会接受的。”
许荣心中一动,没有再说什么。
山上的坟,算是有了个伴,将父母葬在一起,他们不会那么孤独。
陈燃烧着纸钱,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跪在一边的陈凡,看过去跟陈燃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身子更消瘦、单薄了些。
“爹……”陈凡身子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他烧着纸钱,通红的眼里不住流泪,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
跪在那已经很久了,陈凡的膝盖都麻了,可他依旧跪着,看着墓碑难受。
“爹死了,以后我照顾你。”陈燃开了口。
“哥,我不想上大学了,就算让我上,我也学不过别人,还是你……”
“你不上大学要做什么?”
不等陈凡说完话,陈燃已经摇头,“你从小身子弱,只有上了大学,找份安稳的工作,日子才好过,我可以打猎,也可以出去打工,总之,爹死了,这个家就听我的,明白么。”
长兄如父,陈燃现在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说的话,陈凡就要听。
陈燃一下子就像个大人,成熟,沉稳,哪怕他的脸依旧稚嫩,看过去稚气未脱,心中更是因父亲的死,而悲痛不已,但他的肩膀却已经必须扛起一个家庭。
现在,他是一家之主。
“可是……”陈凡红着眼睛,身子颤抖,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这虚弱的身体。
为了挣钱给自己养身子,为了照顾自己,爹跟大哥才要进山去打猎,否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陈凡哭了起来,抽噎着,肩膀抖动,他真希望死的那个是自己,那样就不会再拖累大哥,拖累家里了。
“爹很希望你上大学,我也希望你能上大学,别让他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陈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凡整个人身子颤了一颤。
许久,他才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