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10 试炼场
我这是在哪？
发生什么事了？
带着这两个哲学层面的问题，楚渊洺睁开了眼睛。
天空的颜色阴暗如铁，云层低垂，缓缓游移。空气粘稠而湿润，充斥着焦土、朽木和灰烬的味道。微小的雨点飘落在他的脸上，温柔、冰冷，像是死去少女的指尖。
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四周。
是那片广袤无垠的荒原，草木枯死，土地皲裂，天上地下，一片昏阒。
不过这次似乎多了点东西：东面，遥远的小山丘上，立着无数枯槁的十字架，密密麻麻一大片，有些还挂着燃烧的火团。
楚渊洺的意识蓦地放空，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去，像是一具被操控起来的木偶。
来到小山丘前，他的意识才倏然苏醒，才看清——那些不是十字架，而是无数具人的骸骨，双臂向两边平举，幽黑的眼窝望向天空。
什么情况？
楚渊洺吓得后退了几步，脑子里没来由地蹦出了一个词：骷髅地。
当时，神圣梅克教的弥赛亚就是在以撒列王国都城——耶鲁萨伦的一片小山丘上被钉上十字架，并处以极刑。那山丘因为长得像个骷髅，所以得了此名。
而此地虽不具备那样的特征，但毫无疑问，跟骷髅地一样，是个带有浓厚宗教色彩的死亡之场。
“你醒了？”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楚渊洺猛回头，那位和他缔约的六翼炽天使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手握一束已经凋零的白色玫瑰。
她其实是一位年轻的女孩，漂亮得锋芒毕露，又不失女性独有的柔美气质。此刻，她收敛了六翼，并未披戴那身铠甲，而是穿一袭深红长裙，淡白色长发披散在风中，眼眸低垂，神色黯然忧伤。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楚渊洺小心翼翼地问。
他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只记得那天晚上站在湖心观景台上，好像要试着把自己的超能力放出来看看……然后脑袋就像被人敲了一棍，失去了意识。再度醒来的时候，眼前就是这片精神领域的荒原了。
“你擅自解开了囚禁恶魔的牢笼，让它占据了你的身体。”天使抬起脚步，与他擦肩而过，“我是来参加一场葬仪的，因为你，这些灵魂永远死去了。”
楚渊洺一惊，“你什么意思？”
天使没有回答，来到最近的一座人骨十字前，俯下/身，将玫瑰花束放在地上，轻声吟唱了一段葬歌。一阵风漫卷而来，枯萎的白色花瓣四散纷飞，她的歌声也随之抑止。
像是曲终人散。
楚渊洺小跑来到她身边，语调急促：“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杀了人？！”
天使笑了，站起身望着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我的契约主，你似乎很在意这些灵魂的生与死。”
“废话，杀人可是有罪的啊。”楚渊洺往后缩了缩脑袋。
“但你知道吗，你生来就是屠杀者，叱咤于世间的怪物。”天使的声音温柔如斯，“你握着权力与杀器，你拥有千军万马，你的征途，即是大杀四方。”
“什么？你说屠杀是我的命运？”听了她的话，楚渊洺心生恶寒。
天使点点头，“从你降生到这个世界，你就编织了这顶血色的荆棘皇冠。而从与我缔约的那一刻起，你就戴上了它。”
楚渊洺顷刻间被惊异和恐惧吞没，汹涌的情绪自他双瞳中喷涌而出，他用了好久好久，才把情绪平复下来。
“好，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个，你告诉我，那只被我放出来的魔鬼，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的姊妹，昔洛弥，你权能的黑暗面。”天使回答，“她极度狂暴，嗜于厮杀，但终究会为你所调教、驯服，然后，为你而战。”
“那你叫什么？”
“我是主神右手边的九大堕天使之一，杀戮天使，昔拉。”天使说着，轻轻托起楚渊洺的脸，“望着我的眼睛，你将看到自己生命中，那一抹最瑰丽的血红！”
·
楚渊洺再度惊醒，猛地弹了起来，粗气狂喘不断。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白金色丝绸被子。房间内装饰奢华，头顶上是巴洛克式圆顶、石膏线和水晶吊灯；右侧是一扇彩色的玻璃窗，窗前摆着纯白色的欧风家具。
吊灯溢出昏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挥洒下来，给房间笼上一层纤薄的轻纱。
这地方好熟悉，前不久好像才来过……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袋，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厚重的波斯绒地毯上。
“你醒了？”身后又突然响起人语声。
楚渊洺心里一凛，但随即发觉——这声音也是相当熟悉，跟这个房间一样，前不久才接触过。
“你从入教会那天晚上，一直昏迷到现在，足足一个星期，”那人又说，“臭小子，你知道你的行为给教会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楚渊洺稍稍松了口气，他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也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他小心翼翼地回过身，望着眼前的老头：“枢机，我……我是不是杀了很多人……”
“哦，你怎么知道自己杀了很多人？”庞贝枢机饶有兴致地问，“难不成你还知道，自己在尚未装载水晶棺的情况下，擅自使用异体源，结果被洗礼，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么严重吗……”他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躲躲闪闪，不大敢正眼看庞贝枢机。
“废话！”老家伙眼一瞪，“快回答我，你杀人的时候是不是还残留着意识？”
“没有，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那是谁告诉你，你杀了很多人的？”
“是一位叫昔拉的天使告诉我的，她说我把她老妹昔洛弥放了出来，才弄出这么多事儿……”楚渊洺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难怪了，昔拉殿下是你的契约灵，她肯定知道……”庞贝枢机点点头，忽然双眼一瞪，“等会！你说什么？昔拉殿下说你把她的妹妹放了出来？”
“对啊，一个叫昔洛弥的天使。”
庞贝枢机神色惊奇地打量了他一番，“莫非，你体内存在两种权能？”
楚渊洺耸了耸肩。
老头子捻着下巴上的胡须，心里嘀咕开了：没道理啊，帮他装载水晶棺的时候，一次就融合了全身的器官，如果是双重权能的话，第一枚是不起作用的，必须要装了第二枚之后才能起效啊。
但他体内又怎么会存在着两个契约灵？而且还都是那么可怕的东西，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一辈子都没遇到过的事情，怎么全挤在这几个星期发生了？
庞贝枢机想得出了神，直到楚渊洺把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晃了几下，才蓦然回到现实中来。
“枢机，我干了那么多坏事，宗教裁判所会怎么处置我？”楚渊洺怯怯地问，“是不是要判死/刑？”
庞贝枢机瞪了他一眼，“没错，就凭你这行为，如无意外要判绞刑、枪决和铜牛三大项。”
“啊！！”楚渊洺吓得脸都白了，双目失神，“完蛋了完蛋了……”
“但是，谁让犯事的人是你这个实力超强的混小子呢？”老头子叹了口气，“我在教皇办公室和宗教裁判所面前力保你，给你争取了个缓期七年执行的初判。也就是说，你暂时不用死了。”
“真的？！”楚渊洺猛地跳了起来，像瞻仰神一样望着庞贝枢机。
“但在这期间，你必须老老实实跟着我做事，我让你往东，你不准往西，在七年之内为教会立下功业，才能把档案上的污点去掉。”庞贝枢机居高临下地说，“否则，你一样还是得滚去南太平洋的孤岛上吃终身监禁的大牢饭，或者是被教会处死。”
“这是毫无疑问的！”楚渊洺的目光坚定得像是准备随主出征的哈士奇，“我绝对全听您的话！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小的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给我起来。”庞贝枢机皱着眉头，把他拽起来，抚平身上的红色大氅，“今天是你复健训练的第一天，我帮你安排了训练师，现在跟我来吧。”
·
两人离开黑森邸，坐上庞贝枢机的御驾——玛莎拉蒂Ghibli，几分钟后便来到了位于菲埃索莱山顶的训练场。
这个训练场说白了就是一座死在森林中的石城，灰绿色的断壁残垣立在树木之间，大片藓类植物攀附在上。石城里立着好些石雕，有赤足的妙龄少女，有身材健美的肌肉巨人，还有蜷伏在草丛里、造型惊悚的怪兽。
这里是教廷军训练异体源驾驭技能的指定场所，因为此地富集着大量异体源的因子，是数百年前石城的遗存，对每个训练者都大有裨益。
来到一片开阔的广场区域，庞贝枢机停下了脚步，朝右侧十米开外的一片草丛喊道：“艾雅，我知道你在那，出来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影从草丛里冒出来，迈着小碎步跑到了他身边。
“介绍一下，这是你的训练师，艾雅·斯图亚特四星主教。”庞贝枢机摸了摸那家伙的脑袋，望着楚渊洺，“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向导师问好？以后就由她负责你的训练了！”
楚渊洺望着这个身高一米四、身穿小黑袍、头戴小兜帽，精灵一般的小少女，咬了咬牙，半跪在地上，亲吻她白嫩嫩的小手，“以后请多多指教，艾雅前辈。”
“不许叫前辈，超难听，要叫姐姐！”小萝莉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艾雅姐姐。”楚渊洺被这最多十三岁的丫头摆了一道，像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但碍于戴罪立功的艰巨任务，只好忍辱负重，当个乖乖听话的弟弟。
“好啦好啦，起来吧。”艾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再次让他如芒在背，极度不爽。
庞贝枢机看了看表，“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了，你们抓紧时间训练。”
说完，他径自步入下山的石阶，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好的好的，您慢走……”楚渊洺朝老人挥手道别，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衣领就被一道大力拽了过去。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艾雅眼神凶萌地盯着他，“英文名，全名。”
“塞巴斯蒂安·楚。”楚渊洺被她拽得难受，但又不敢反抗。
艾雅松开了他的衣领，“那以后就叫你塞巴斯吧，这名字挺好听的，第一感觉又高又帅气，可惜你好像不怎么满足这个条件呢。”
楚渊洺只觉得心中憋着一口老血，小丫头我们初次见面，宁可否别那么用力扎我的心？没错，我182厘米的身高跟你们欧洲人比是不咋地，颜值也不是特别出众，但宁也不至于这样损我吧……
但他嘴上却说：“姐姐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我都乐意！”
“哟，嘴巴还挺甜。”艾雅笑得龇牙咧嘴，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开始训练。但是，”她话锋一转，“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楚渊洺估计她是想问权能的名字，而后开展针对性训练。“姐姐请问。”
“我问你，打过MOBA类的游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