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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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苏震修

到了寺庙口,凌风直接走上前去,有个小和尚见到我们一行人,便来迎接,他看到凌风,两人停下来说话,神态好似颇为熟悉。一会儿,凌风跟小和尚走向我们,向我们行了个礼,凌风笑笑,对我们说:“当邮差时我不少来这个寺,这位小师傅跟我是老熟人了,我刚跟他说了你们的来访之意,具体的你们跟他商量。”

我们几个连忙跟小和尚还礼,然后边往寺庙里走姚娜边跟小和尚说了我们的目的。我这时留了个心眼,想起在雪山上凌风的那个眼神,我很想知道答案,生怕凌风走掉,就把凌风拉到一旁,说:“小哥啊,你是多久回德钦?你要没事,我们明天一起回去吧,我们不到这边逗留,找到人就走的。”

凌风想了想,估计也是没事情要忙,便答应我了。我心里舒下一口气,人在就行,到时候再来慢慢问你。

寺庙小但不陋,我们一行人穿过殿堂来到后院,凌风算个外人,不过姚娜觉得多一个人就多点解决问题的门路,于是就请凌风也来了,不避嫌。

来到僧客住的院落,小和尚指了指其中一间厢房,说你们要找的人就住那。

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苏老爷子算是隐居的高人,我还以为见面之前要先对暗号,然后交换信物,最好还要闯个十八铜人阵什么的。

不过转念想,这并非什么特务什么卧底故事,找个人没那么多曲折可绕,到了寺庙,小和尚大方地告诉我们苏老爷子的住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谢过小和尚,到了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但愣是没人敢去敲门。

没辙,我咳了咳,然后抬起右手,咚咚,敲了几下。门轻轻咔的一下,开了。

来者满头白发,面目萧然,其貌不扬,穿着一身旧棉袄,开门被冷风一吹,就弯下腰咳嗽。我试探地问:“您就是苏老爷子么?”

老爷子咳嗽完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我后面的人,淡淡说;“苏震修就是在下,几位远方来客先进屋吧。”

屋内陈设简单朴素,但干净整洁,光线昏暗,靠里的长案桌上东瓶西镜,居中摆着一个古式鸣钟,我暗想,这老爷子还真有点儒生派头。

老贺直接开门见山:“苏老爷子,我姓贺,这几位是我朋友,从昆明过来......”

一句整话没说完,苏震修才听了这几个字,微微一笑,说:“故人之子,难得,难得,你爸爸最近还好吧?”

“好得很,身体硬朗着,什么病都没有,一口气上五楼,我跟我几位朋友这几天才听说你跟我爸爸的往事,佩服的紧,简直是五体投地,本来我爸跟我们打算明年雪化的时候来看您。但我们刚好有事向您请教,便急忙从昆明直接来这了。老爷子,您这地方可真偏僻啊,不是金窝不是银窝,要不回头我跟我爸说下,给您挪个好点的窝?”

老贺一开口就嘴碎,我正担心老爷子黑脸,结果苏震修听完,不以为意,笑笑道:“麻烦了麻烦了,老头我住在这都习惯了,你那老爸是个好人,你可别回去跟他说这些,我这把年纪了,行将就木,就图个安稳,跟佛祖住近些,心里也欢喜些。”

老头这个神态,让我顿时不由几分亲切,觉得这老头还蛮好说话的,没什么架子。我瞟了眼凌风,寻思着要不要当着老爷子面问问雪山里的那个事,老贺就先问了:“老爷子,前面跟您说有事请教,是这样子的,我小时候在家见过一个蛇刻的陶器片,前段时间想找出来,但一直没找到,我爸说您比较懂这个,我这次过来,就想问问这陶器片的事。”

“陶器片?哪一年的事情?”

姚娜在一旁提醒道:“贺伯说跟您一起在大理的时候,您在当地村民家收的陶器片。”

“哦?那块良渚黑陶吧?”

老贺不明就里:“什么黑陶什么的,老爷子,就是那块有蛇刻的陶器片,蛇,白娘子那类型的。”

老头捻须笑道:“那番我在那山民家,看他暴殄天物,虽然是碎陶器片,但也于心不忍,所以就顺手收了。良渚文化距今有四五千年,处于没有历史文化记载的阶段,但是很多文化碎片,都通过陶器的上的表意符号传承了下来。那块黑陶,胎质细腻,应当是上品,可惜啊可惜,只是残片罢了。”

我们对这块不感兴趣,不想听太多没意义的话,就求效率,只想直奔主题,老贺更是毫不见外,直接打断老爷子的话:“老爷子,不蛮你说,我们是几个粗人,对文化啥的啥的了解不多,也不太懂。我记得小时候亲眼见过那块蛇刻,好像那蛇还挺大的吧?”

“中国自古以龙蛇为尊,这种艺术工艺品上的花纹符号,很大程度上有夸大的嫌疑,蛇大不大,就看后世人怎么理解怎么评判了。”

我听了若有所思,老贺则觉得这老头满嘴的话都不沾边,估计也没太多耐心,直接跟姚娜低头商量了几句。然后姚娜便拿出图片,跟苏老爷子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这故事我是听了几次了,倒是凌风跟老爷子听完,都不由得啧了声。我看他两个神态,都没有玩笑的意味,好像都挺相信的样子,我心里便放心几分。

“老爷子,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子的。我这番来,就是想问下您关于这事的看法。”

“几个小后生啊,你们那朋友失踪没失踪,这我没法断定。这种蛇,肯定有过。而且有明确的记载,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苏震修喝了口藏茶,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接着说,“还有更为厉害的,钟山之神,名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其身千里,居钟山之下。”

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这几段话,我有所耳闻,上次在BJ拜访田教授,他说《山海经》里有异蛇的记载,我便在网上搜过不少资料,我以为是戏谑之言,就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个老头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

老贺虽然文化程度一般,但这多少也能听懂,这一说,老贺就不满了:“老爷子,我们是来潜心向您请教的,这又不是BJ天桥,你别胡扯一套大鼓书来糊弄咱们,看到旁边这位没?雷鹏,美国霍格奥茨学校的生物博士,手下带了几十个研究生,这次来云南是正规考察的。”

老头一笑,不可置否。我却急了,骂了老贺一句,然后换了副笑脸,客客气气地跟老头拱了下手:“您别听老贺这孙子瞎扯,我曾经也翻过《山海经》,知道您刚说的那些话。但是这些东西,别说以现在的观点来看,站不住脚,连司马迁都对此评论说,余不敢言之也。”

“站不住脚?今天老夫就给你们说说给糟粕遮盖下的真正传统文化,你们别嫌啰嗦,我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不为世人知的一面。司马迁当然说是那么说过,不过他也不是腐儒,他有自然有他的见解,他瞧不起《山海经》是应该的,《山海经》在先秦早就支离破碎,然后后人编篡东加一句,西加一句,导致良莠不齐,变异甚大。小子,司马迁的《史记》里评断蚩尤炎黄,论述华夏启始,绝大部分是从《山海经》里翻抄的,既然瞧不起,为何翻抄呢?”

这确实前后矛盾,我们几人摇摇头,等着老头进一步说。

“司马迁是个明白人,他所翻抄的并非是《山海经》,具体点说,应该是《五藏山经》。”

“那是什么东西?”

“大禹治水你们听过吧?他治水十三年,派伯益勘测九州土地,考察全国水系,留下两本著作《帝禹山河图》跟《五藏山经》,前者失传许久,后者在先秦时就只余残本,历代酸儒就东拼西凑,拼成《山海经》传世。《五藏山经》是本奇书,对地势水文物种记载的无不详细可考。书中把九州山系分五部论述,东山经,南山经,西山经,北山经,中山经,如果将九州拟人,这五大山系就是人体的五脏。后世中医的五脏六腑一说,就是源出《五藏山经》。书里还把昆仑描述成万山之祖,帝下之都,其实并不夸大。当代地理学里,中国几大山系都是从昆仑发出,或隐或现,绵延几千里,昆仑又是三江源头,无水不成龙,说昆仑是天下龙脉之首也不为过。所以此书的真实性,是完全能够受得住考验的。前面我所说的关于蛇类的明确记载,并非来自《山海经》,真正来源也是《五藏山经》。

这老头原本耸拉着眉毛,但越说越来精神,自有一股夺人的气场,说的条条在理,让人不得不信服。老贺这会儿也不敢乱开玩笑了,小声地问:“老爷子,照您这么说,那啥书上如果记载属实,那这个地球上还真什么怪模怪样的生物都有?”

什么生物都有?我听了顿时忐忑不安,想起雪山上的那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