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七夜谷之蹊跷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一束烟火在天边炸开，以浩大的声势照亮了那片区域。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庞大的灵力扫荡整个七夜谷，令人浑身一凉。灵力由上而下尽数下沉，有条不紊地顺着阵法运转。阵法运转期间，无形的力量疯狂攫取着空气中的灵力，灵力浓度骤降，令人忽生起一种沉闷且喘不上气的错觉。
鹤子墨停止了运功，神色微沉，眼眸晕着红雾，眉心的印记闪烁着银光，光亮在每一次闪烁下愈加黯淡。
七夜谷这大阵，竟可攫取阵内灵力，全部化为己用。
鹤子墨取出了之前托晏无痕制造的法器戴上。
法器是半夜送来的，外形为额饰的法器与眉心的印记贴合，刚好能遮挡住会暴露自身情绪的印记。他用灵力激活了法器，法器散发着清心凝神的气息，安抚着承受撕裂之痛的魂魄。
这点气息对他起的作用不大，不过聊胜于无。
一抹黑气从窗户缝里挤进了小半截，匆忙道：“他们动手了，是……”
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云霄，掩盖了黑衣人送来的消息。
没有余力的黑气被随凤鸣声而来的灵力波动冲散，湮灭于空气中。
是什么？
鹤子墨蹙眉，提剑出门。
门开的那刻，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如烈日坠地，灼地千里。
这是……晏无痕借助大阵造成的效果？
极热之下，魂魄上的痛楚愈加明显，让他难以辨清造成极热的灵力来源在何处。
下一刻，灵力碰撞的光效在骤然暗下来的天日里异常鲜明，又一声凤鸣起，火凤冲向高空盘旋，无形中为他指引了方向。
鹤子墨一边朝火凤的方向快步赶去，一边掐诀引动回溯禁咒带来的后遗症，借此探知裴玉的方位。
“嗡——”
裴玉脚步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目光看向弟子林居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拨动了下。
寒奚察觉到裴玉的停顿，回身护持，他的余光扫见有攻击波及而来，飞身挥出一剑，用剑气提前拦截攻击。
“裴师妹，快走。”
裴玉回神，一抹寒光乍现，是敌人的剑光，她挥剑挡下从寒奚身后来的攻击，“寒师兄，你只管往前，莫要回头。”
“嗯。”
寒奚转身协同裴玉退敌，以攻代守，逼退敌人后迅速带人撤离。
……
“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喷洒在刚出鞘的剑上，被剑身贪婪的吸食，转眼就没了踪迹。
鹤子墨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在原地短暂停留了下，缓了口气，又朝着目的地赶去。
此刻，战局中心。
凤凰虚影高悬于空中俯瞰。
这是晏无痕借大阵之力拟造的神兽，同时，他也拟造了神兽伴生之火，无形之火在结界之内迅速蔓延，令谷中的温度骤然失衡。
此举不仅限制了敌方，也限制了己方，迫使大部分人围绕着水作战。
当然，七夜谷与山水为伴，谷中之人也擅水战，晏无痕迫使其他人在水上作战也是一门战术。
“晏谷主倒真是为七夜谷着想。”
声音从下方传来，被浓稠之火覆盖住的人伸出了一只手，火焰被手随意掸开，悠然的姿态如同掸去了衣上的灰尘。
在对方的脚下，灰扑扑的浮石表层已经全部炸开变成了齑粉，露出里头的晶石层。
岩浆在晶石层里沸腾着，不停地腾升起小泡，将包裹它的黑晶以高温打磨，本就晶莹剔透的美玉也因此将较为劣质的部分抛却成滚烫的蒸汽。
虚幻凤凰之火的加成下，晏无痕用秘法打出的火焰被人轻而易举的挥去。
他自认此火能让大乘期以下的修仙者灰飞烟灭，在无法借外界灵力补足自身灵力的情况下，就算是大乘期也讨不着好处，偏偏此人毫发无伤。
此人，必然是火灵根的大乘期修士，说不定还收服了什么异火。
这般实力的人，到哪都会被尊为上客，甚至能被奉为长老？为何要攻打七夜谷？
晏无痕想是这么想的，嘴上却道：“客人不请自来，本谷主自然要代七夜谷好好招待招待。”
“何谓不请自来，某可是亲自接了晏谷主的邀约，怎就值这般招待？”
那人穿着暗红色的束腕劲装，右手捏着一封蕴含火灵力气息的信晃了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晏无痕低头看向对方手上的信，那封信上的灵力气息，是他留下的，这封信的确是他发的邀约，是他在知道自己要继任谷主时，犹豫了许久，才试着往爹曾经提到过兄长住处投递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其实并没有邀请对方参加谷主继任仪式，只是提到在他继任谷主之后，他有能力去查当年之事，想找个机会问一问当年的情况。
那么眼前这人……
他的神色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眸中的火光几乎要燃出眼眶，“大伯？！”
晏今朝冷淡道：“某可担不起晏谷主一声大伯。”
晏无痕微愣，调整好情绪，抬头平视正前方，“……七夜谷遇袭之事，与前辈有关吗？”
晏今朝承认的很干脆，“不是，某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来亲自管教一下晏谷主。”
看来大伯并不想杀他，但也不会放他离开。
晏无痕整理好面部表情，俯视对方，轻蔑道：“那就要看前辈有多少本事管教本谷主了。”
“冥顽不灵。”
一瞬空间波动，晏今朝无视禁空阵法，闪到晏无痕身前，身后浮现出放大百倍的虚影，他手中出现一把长刀，幽暗的深黑色火焰在他周身骤然燃起，四簇鬼火光泽如蜡，观者如坠幽冥。
“这便让晏谷主知道，某究竟有没有看管谷主的本事。”
手起刀落，暗红色的长刀劈在了火色防护罩上，身后的虚影也执幽冥火刀打在了凤凰虚影上。凤凰嘶鸣，肉眼可见的赤红波动愈加剧烈，一度将暗红盖去。
灵力对冲的波动让此处的空间震荡不已，余热将他们底下相距八百丈的河水表面瞬间蒸出了滚烫的热气，也将七夜谷中的绿意灼化为枯木。
鹤子墨抬袖掩面遮挡热意，等待余威消散，赤木凤簪在他的发髻微微亮起红光，抵消迎面而来的炙热气息。
“你还算有些用处。”
待余威散尽，鹤子墨移开长袖，高空中的两道虚影已经分开，虚影之下一黑红一暗红的身影遥遥对峙着。
“无垢。”
长剑自主出鞘，漂浮在了鹤子墨身侧。
“斩断晏无痕和阵法的联系。”
无垢剑轻鸣一声作为应答，带起一连串的破空声飞向高空上的凤凰虚影。
突如其来的一抹银光让对峙中的两人纷纷分出目光，警惕起来。
无垢停在了两人中间，在晏无痕看清剑身略松一口气的刹那，血光乍现，刺向晏无痕眉心。
晏无痕微愣，银白与血光混杂的剑上他仿佛看到了一身白袍的鹤道人踏血而来，似仙灵又似妖魔——
可给他的唯一感受，是大道，或者说，鹤道人所践行的道。
那种道，至清至尊，见者必有所悟，他相信鹤道人的剑不会伤害自己。
晏无痕的毫无反抗让晏今朝瞳孔微缩，反射性地横向甩出长刀欲以弧线撞开无垢剑，却还是慢了一步。
剑尖刺进晏无痕的眉心，他眉心处被隐藏起来的阵法印记破碎，余威震开了顺势退开的无垢剑。
阵法印记被破，晏无痕支撑不起原先庞大的灵力输出，凤凰虚影虽在，但与之伴生的火焰却无力再拟造。
七夜谷底下的灵脉缓慢地补足此处被抽空的灵力，虽一时之间灵力稀薄的还无法为所有人所用，但让习惯了有灵力存在的修士在心理上有所好转。
鹤子墨也是如此，于他而言，灵力是他必不可缺的一物。
来势汹汹的长剑只是斩断了七夜谷大阵与晏无痕的联系，并未伤及对方分毫，这让出手相救的晏今朝有些无所适从。
晏无痕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除了下意识收敛灵力保护自己外，视线便是随着无垢剑飞离的方向看到了薄雾里踩着锁链摇摇晃晃的影子。
等反应过来，晏今朝已经瞬闪过来，长刀架在了晏无痕的面上，唯一一处没被祭服护着的地方。
晏无痕的护体灵力与晏今朝手上长刀附着的灵力无形交锋着，谁也不服谁，正主们却丝毫不在意这点，除了二者动作上还保持着敌对的姿势，眼神已经默契地瞥向了还在锁链上的鹤子墨。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鹤子墨走到了浮石上，抬头仰视的时候，半空中的两人动了。
护体灵力与刀上附着的灵力不过简简单单的碰撞了一下，空中的两人就散开了一段距离。
晏今朝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鹤子墨身上，晏无痕倒是觉得晏今朝不太对劲，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大伯的神色，似乎……很紧张？
鹤子墨见两人没有打起来的意思，用灵力引导无垢剑缓缓下移，停在了离地一寸的距离。他走上剑身，御剑腾空，与两人飞至同一水平面上。
稀薄的阳光穿透被未知所荫蔽的黑暗，照在他额前的水碧色晶石上，晕出静谧的光，柔和了那一脸淡漠。
鹤子墨瞥向晏今朝，“你在怕吾？”
玉色光泽带来的温润只是表象，他一开口，话语一如既往的淡漠，似有挑衅的意味。
晏今朝不语，神情肃然，头顶的发丝耸动，对鹤子墨产生的警惕让两只圆圆的兽耳冒了出来。
晏无痕：“……”
“前七夜谷谷主陨落一事，你们妖族可有插手？”
此言一出，晏无痕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眸色微沉。
晏今朝顿了顿，说道：“某再如何，也不会因私仇涉及族群。”
妖族不一定会掺合，但他没否认自己有没有插手，前七夜谷谷主陨落一事，其中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