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夜谷之无垢
——你的脚下，即为深渊。
裴玉虽不解其意，但也知道像鹤前辈这样已经准备历劫飞升的大乘后期修士能预知到某些事情。
这些事，是不可泄露的天机，言多必遭反噬。
裴玉打起了精神，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反反复复地默念，记在心中。
她不知道鹤前辈‘看’到了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这句提醒，或许就是未来的生路。
等她回过神来，鹤前辈已经离开了。
——
竹林雅居。
鹤道人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并用灵力激活了之前布下过的禁制。
人还未离开门边，下一刻，他的后背抵着门，维持着挺拔如松般的站姿，以袖掩面低咳着。
左上角代表血量的红槽迅速退减，直至血线在三十百分比左右才停了下来。
鹤子墨：“！”
岌岌可危的血线触动着鹤子墨的内心，他下意识按下了默认的背包键b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补血的药剂，却忽然反应过来鹤道人好像并没有带补血药。
——背包没有被功能快捷键唤出，角色还在走剧情。
等鹤道人咳完，手微抬，便看到长袖上大量的暗红色血迹，刺目惊心。
他微喘着气，闭上眼不知默念着什么，硌着腰的佩剑被卸到了地上，长剑自行出鞘，避开那一身看似脆弱的衣袍，小心翼翼地用剑尖贴合在满是血的袖口上。
雪白的剑身因嗜血微红，一抹血字浮现于剑身上，写就它的名字——无垢。
剑名无垢，却染血而现。
它与它的主人一样，有一种让人无法言喻的亦正亦邪感。
无垢汲血的画面持续了十多秒，十多秒过去，鹤道人的袖口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未咳血过，除了无垢剑剑身上若隐若现的血字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幻觉。
鹤子墨不明白为什么鹤道人会突然咳血，但对方像是早有所料，撑着高人风范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不仅如此，在安全的地方，对方依旧没有放下防备心，挺直着背，用嗜血之剑处理了咳出来的血。
按角色久居深山的背景来说，人设不该有这么强的戒备心——就像之前救裴玉时明明未遭到反噬，却仍小心谨慎的做出了这样的姿态。
鹤子墨不由问道：“鹤道人，你在想什么？”
鹤道人没有回答，他似乎并不能听见鹤子墨的声音。
他整理了下衣着上的狼狈，弯下腰捡起了剑鞘，看向飘在身前的无垢剑。
无垢剑晃了晃，缓缓靠近贴了贴衣袖，像是撒娇般打着转，在鹤道人的视线下，又自觉地回到了剑鞘里。
鹤道人走向床榻，把剑放在身旁，盘腿坐起开始打坐。
“游戏已自动存档于最后一栏存档位，请于现实时间的二十四小时后上线进行该存档。”
鹤子墨：“……”
怎么还要等二十四小时？你这不是单机游戏吗？就不能快进？
还有，剧情前期就埋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伏笔，他真的想知道星座公司的文案到时候会怎么填这些坑？
规划给七夜谷的直播时长还没有到，他看了眼右下角的电脑时间，边修改直播标题边通知道：“一会玩二周目玩到十一点下播，明天二周目的顺序跟七夜谷调换一下。”
二十四小时后。
鹤子墨上线后，鹤道人仍在打坐，打坐了一天，血量没有涨过的趋势，这让他沉默了下。
血线跟昨天一样，百分之三十，不上不下，等不等二十四小时根本没什么区别。
等，想来是有意义的吧？除非是bug。
回想一下，昨天鹤道人除了跟沧琅切磋了下后，就是见那个笼罩在黑袍之下暂时被定义为反派的人，除此之外，鹤道人还做了什么？
还刷了裴玉的好感，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要直视深渊，脚下即为深渊。
这话是在指代反派就在裴玉脚下，让裴玉小心，但……
为什么鹤道人会在说完这话后，急匆匆地回来？
哪怕鹤道人路上伪装得再滴水不漏，鹤子墨以上帝视角去看，还是能看出他步伐下的急促。
——或许不是急促，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是因为裴玉是鹤道人的劫数，他所说的话泄露了天机而被反噬，还是因为这句话引来了反派的报复？
鹤子墨比较倾向于前者，至于后者，他认为没有可能发生。
毕竟在此之前，鹤道人还从容地赴了反派的邀约，丢下了各凭本事的狠话，光明正大地从别人的地盘上离开了。
大致肯定了猜测，鹤子墨调整视角，在光线下观察了会鹤道人的脸色，任由角色继续打坐。
因失血过多造成的苍白脸色太过明显，与其让鹤道人出去晃，平白告诉别人他受伤这件事引来注意，不如让他待在屋内老老实实的修养伤势。
好在，打坐调息对伤势的调理还是有一点用的，至少血线在一段时间过后有涨幅的趋势。
这是一个好消息，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
——血条涨幅的运功需要玩家玩小游戏，想要让鹤道人伤势好全，就得在电脑前重复玩这小游戏。
小游戏是用鼠标去引导灵力顺着鹤道人体内的金色经脉去游走一个周天。
这是一个精细的累活，一次还好，多次且重复的游戏让弹幕又开始唉声叹息，话里行间都在说着一个意思：这游戏太累了，还是当个云玩家吧。
但当游戏开始发售，又会一个个的抢破脑袋。
鹤子墨对此浑然不觉，他专心致志地引导着灵力运转，仿佛自身身临其境般进行着看似枯燥乏味，却又让人忍不住深究其中奥妙的调息打坐。
在他‘顿悟’之际，鹤道人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直至与满血还差一步之遥的时候，倏然停在了那里。
【这是发生了什么？鹤道人的血线蹭的一下就满了！】
【好像并没有满，仔细看的话还差一小块间隙，感觉有点说法在里头。】
【姐妹有什么高见吗？】
发弹幕的人还没回复这一个问题，就看见那血量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快到之前的回升是个错觉。
【……？？？】
紧接着，直播间黑屏了。
【鸽子墨断电了？？？】
【主播人呢？！】
【该不会是……正大光明的咕咕咕了吧？】
房间里的灯突然黑了下来，像是断了电，可显示屏上还亮着光。
那光像是被纸盖住一样，只有一个平面的亮度，照不亮更远的地方，就像是《二周目》里那台看不清里头内容，只能发着惨白光的显示屏建模。
鹤子墨微愣。
黑暗笼罩时，阴冷不祥的气息迅速在房间内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默默地注视鹤子墨。
他强作镇定的用余光扫了黑暗处，却什么都没看到。
阴风拂面，寒风入骨，大夏天也如身临冰窖一般，鼻间似乎还能嗅到一股腐朽的血腥味。
“嘶嘶~嘶~”
诡异的声音在耳畔作响，还有一股冷气吹在耳侧上，吹得他不由瑟缩了一下脖子。
饶是鹤子墨玩过许多恐怖游戏，身经百战，但在现实中来一下，也很难不被吓到。
未知总是会令人感到恐惧。
他闭了闭眼，正准备与不知名的存在拼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灯光骤亮，阴寒之气也消散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悦耳动听的琴声响起，驱散了这片空间中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是他设置的来电铃声。
不管是谁这个时候来电，至少救了他半条命。
鹤子墨拿起手机，正准备接电话的时候，动作顿住了。
电话，已然接通。
电话那一头传来一句话，是个平稳温和的男声，熟悉又陌生。
他语调平淡的说道：“你来了。”
周围的环境宛若玻璃被无声的音浪震碎成块，鹤子墨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此刻，直播仍然继续着，根本没有黑屏过的痕迹，只是电脑前的人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游戏中，鹤子墨正在床榻上打坐调息。
“嗡嗡。”
剑鸣声打断了鹤子墨的调息，他睁开眼，视线落在身侧放着的剑上，轻笑了一声。
“吾已知晓。”
他翻下榻，把剑重新佩带好，略过屋内那幅好似藏着无尽奥秘的空白画卷，推开了门。
门外的月光毫无遮拦地迎面照了下来，既照亮了身处黑暗之中的鹤子墨，也让屋外有意隐藏的人无所遁形。
晏无痕见到他突然出门有些惊讶，神色自然地从旁边的竹林里走出来，边走边说道：“鹤道人，深夜来访，本君深感歉意。”
嘴上说是深感歉意，但晏无痕脸上却毫无半分歉意，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鹤子墨对他的态度没有感觉，语气平淡道：“晏殿君不妨直说。”
月光并不能完全驱散黑暗，朦胧的光线下，鹤子墨的容貌似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眼角的一滴泪痣在雾蒙蒙的滤镜下格外显眼，也格外的妖异鬼魅。
晏无痕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差点被摄心神的尴尬，目光飘忽道：“无影阁之事甚为棘手，本君劝道人不要和无影阁之人走的太近。”
“晏殿君的好意，吾心领了。”
晏无痕稳定好心神，将正事道出，“锁链桥上的异动，道人是真的解决了？”
“并未。”
鹤子墨道：“他的来意并非七夜谷，请晏殿君放心。”
“那你……？”的来意呢。
鹤子墨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诉说，细窥之下却是一片空无。
空无到，什么都没有。
没有他，也没有他身后的七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