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木与黎婉君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章 搭台唱戏

大齐宣和五年,初春。

京都的第一场春雨如往年一样如约而至,京都城内家家户户都在这细雨声中家长里短,房檐上一串串的雨珠不断地滴落在青石板上,和着人声……不一会儿,雨慢慢缓了下来,京都城内,袅袅炊烟也陆续升起……百姓之乐,莫过于此……

茶楼里,少年听着熟悉的雨声,看着说书先生那说书时活灵活现的表情和动作,一时陷入了回忆……

“师父,雨停了,快点儿!”

“莫急莫急,这就来了!”

晚饭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拿上提前准备好的食盒出了门。门外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探头瞧着。

老人径直走向了小男孩,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小男孩的头,“明明知道这人都离开了,还假模假样地在这儿探头探脑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男孩挠了挠脑袋,笑道:“我这不是为您考虑吗,万一师娘有事折回来了,您不就倒霉了。”

自己偷摸养大的孩子自己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吗,老人抚须道:“这人要是折回来,你方才那声呼唤还不把人引过来了。”说罢老人将食盒递给了小男孩,“走吧。”

小男孩打开食盒,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师父,师娘今天又做春饼,是您在旁撒娇得来的吧!”小男孩一如既往地调侃道。

“没大没小,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师娘做的饼,当然堵得上。”小男孩拿起饼咬了一口,满足道:“真香!”

“师父,今天我们要讲什么故事?”

“一个好故事。”

“你每次都这样说。”

“你还不每次都这样问。”

就这样,小男孩一边吃着饼一边跟在老人身后,两人不停地争论道,渐行渐远……

“喂。”旁边的壮汉叫了少年一声,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壮汉指少年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说道:“怎么样,这个买卖?”

少年看了看壮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说了一句“不干”,便离开了。

离开了茶楼,少年在路边随便买了个春饼,咬了一口,摇了摇头,又继续走,走着走着,遇见了一个讨饭的乞丐行乞,随手给了他几个铜板。少年几乎把京都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要不是碰到熟人,自己都不知道天已经五更了。

少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如今这京都已是彻夜灯火通明了……要是那会儿也这样,说不定师父和我也能多赚些钱。”少年已经好久没有想过往事了,也许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得太传神了,把自己也给带进去了。少年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回来,“睡觉去喽!”

“兄弟们,给我搜!”

少年还没睡熟呢,就听见一群人破门而入,翻箱倒柜的声音,少年也懒得去管,还是自己睡觉来的重要。来人什么也没搜到,见床上之人竟是充耳不闻,酣睡如死人,气得直接将少年从床上提了下来,少年无奈睁眼一看,原来是昨日带自己去茶楼听书的壮汉,便扒开了他的手,重新回了床上,懒懒道:“是你非要请我的,茶钱我可不给。”说完倒头就睡。

壮汉看了看手底下的几个兄弟,毕竟面子不能丢,于是直接把少年提起来扔到地上,“今天你要是不把话本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少年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解释道:“不是我不交,你这不是都把我家底儿给翻了嘛,你看。”说着还让人家看看自己被打劫的屋子,然后双手一摊,“真的没有!”

壮汉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凶狠,尽量把凶恶的眼神做到极致,“没有就给我写!来人,给他纸笔。“手下的人立马奉上。

少年被押着到桌前,人多势众,没办法,只好听命行事。

“写好了。“

壮汉拿起写得满满一篇的纸,高兴得像个大傻子,“兄弟们,走!“

“终于走了。”少年迷糊着眼,又继续回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过多久,壮汉再次气冲冲地来到少年住处,破门而入一看,人已经没了。

此刻的少年,正在屋顶和人喝着小酒呢,好不惬意!

“我说六爷,您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个朱四爷了,现在他正到处‘通缉’你呢?”这里的六爷,便是那位被翻了家底儿还能呼呼大睡的少年了,说起他的名字,叫司徒木,听起来像个世家公子的名儿,不仅是自己这样认为,连别人也这样说,可偏偏没那个命,只是个‘浪迹’市井的小混混,所以便对外自称六爷,而这个和他喝酒的少年算是他的小弟吧,叫林子轩,是个风流的主儿,奈何家里管的太严,钱袋空空如也,只好跟着“六爷”这个摇钱树。

“好酒!”司徒木只顾着喝酒,哪里有嘴回答问题,林子轩只好一把夺过酒坛。司徒木只好解释道:“我不是随手写了一个小话本吗,这朱四爷瞧见了,便让自己手底下的说书先生说了去,还赚了不少钱,于是就想着和我做这生意,我自然是不答应的,他就派了他手底下的那个傻大个来我那儿翻箱倒柜的,我实在受不了就随手给他写了一篇,这不,就‘通缉’我了。”说完司徒木刚伸手去拿林子轩手里的酒。

林子轩手又往后挪了一下,继续问道:“是那个叫《伶人传》的话本吗?”

“嗯。”

“但你不都写了一篇给人家了吗,怎么还‘通缉’你,你到底写了什么?”

司徒木拿不着酒,只好继续回答,“我就写了他去红春苑找那个什么阿巧姑娘,然后回家被自个儿夫人打得满地爬的小故事。”

林子轩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你就这样把这个给了人家!”

司徒木趁其不注意,一把夺回了酒,喝了一口,说道:“不然呢?”

林子轩气得直拍头,“你这不是自断财路吗你,哎呦,我的亲娘!”

“什么亲娘,是亲爹。”司徒木纠正道。

林子轩又抢过他手里的酒,“什么时候了,你还占我便宜,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我以后还怎么见我的如烟姑娘。不行,我马上去找朱四爷,跟他解释清楚。”

“忘了跟你说了,朱四爷不仅找了阿巧姑娘,还让你的如烟姑娘陪他喝了一晚的酒,弹了一夜的琴。”

“什么!”

司徒木很确定的向林子轩点了点头。

“这个王八蛋!六爷,是兄弟的话别答应他,断他财路,看他还怎么找我的如烟姑娘!”

“当然,你是我兄弟,必须听你的,断他财路!”

说罢二人继续喝酒畅聊,说是畅聊,实则是林子轩在一个劲儿地损朱四爷,司徒木只是随口附和罢了。

朱四爷把能搜的犄角旮旯都搜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司徒木的所在,慢慢的,也就放弃了,想着总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于是就另寻财路去了。而这边,司徒木正在朱四爷给红春苑阿巧姑娘置办的小院儿里喝着小酒谈着生意呢!

“您拒绝了朱四爷,反倒在我这小女子身上做起生意来了,六爷,这怕是不妥吧?”

在这京都市井之内,司徒木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财神爷,他能找上门来,这阿巧姑娘自然是欢喜不尽的,这朱四爷虽然没有给自己赎身,但自己现在住在他的院子里,怎么说也算是他的人了,也不知道这位六爷在打什么主意。

司徒木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便说道:“阿巧姑娘果然是人如其名,心思细巧。不错,我既然拒了你家朱四爷来找你,自然是为了姑娘你着想。”

阿巧自小便被卖进了这红春苑,早就听惯了这些男人的花言巧语,更何况是这位六爷,那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也许是听惯了,巧言回应也便成了一种常态,“那六爷您说说,您是怎么为奴家着想的?”

司徒木笑了笑,说道:“阿巧姑娘才貌双全,按理来说早就该是这红春苑的头牌,可如今偏偏来了个如烟,还抢尽了风头。”司徒木这一番话正准准儿地直戳阿巧的心,见她这嫉妒怒火上了头,便接着火上浇油,“这朱四爷虽说对姑娘你好,但耐不住这家里有个凶悍的夫人,赎身之事,还是很难说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昨儿我还瞧见这朱四爷去找了如烟姑娘了。”

阿巧早就知道这个朱四爷靠不住,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赎了身,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朱四爷这么快就见色起意于他人了。

司徒木紧接着说道:“跟我合作,我给姑娘赎身!”

阿巧想了想,说道:“怎么个合作法?”

“我的这个话本,需要姑娘你来写。”

……

没过几天,大街小巷的乞丐大都改了行,各自为伍组成了一个个小戏班子,一个说,几个演。只听得说书人道:“要说这红春苑的老鸨,那可真的是配得上是‘最毒妇人心’这五个字儿,伙同人贩子,专门拐卖良家妇女,这些个姑娘也是命苦,进了这红春苑,要是有不听话的,那可就……哎!”说书人简直不再忍心说下去。

“那可就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能怎么样,当然是抽打辱骂什么龌龊事都干了呀!”

“真不是人!”

台下听的人是越来越多,路见不平的也越来越多。这时说书人继续道:“各位说得不错,对这些不听话的姑娘,这老鸨自然是用刑的,各位且看!”说罢众人往台上一看,只见一个装扮成老鸨的乞丐手里拿着皮鞭使劲儿地往装扮成被拐卖的小姑娘身上抽,看得人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这一个个的小姑娘那挨得住这鞭子啊!”

“是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这样毁了!”

台下的人越来越多,看得也越来越入戏,说书人接着说道:“诸位不知,这挨了鞭子实在受不了的姑娘只好乖乖听话,老鸨就给她们上好的伤药,待她们伤愈后就接客,那些倔强的姑娘,老鸨也给她们药,为的是等她们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又接着打,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她们听话为止,至于那些性子烈的姑娘,受不了就直接自尽了。”说罢台上又继续演起来。

说书人继续道:“要说这老鸨自己也干不了这样的事儿,就说这上好的伤药啊,就是咱们那位朱四爷给的,这两人一唱一和,狼狈为奸,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少女啊!”

众人听到这儿,纷纷气愤道:“简直就是畜生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无毒不丈夫’。”

“什么‘丈夫’,他也配,我看连畜生也不如!“

“说得好!“

……

如今这红春苑老鸨于朱四爷狼狈为奸,残害无辜少女的是传得是沸沸扬扬,府衙门前更是天天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自家的女儿失踪了,怀疑是被这红春苑的老鸨拐进了红春苑。这件事弄得是满城风雨,京都府尹为平民愤,息民怨也顾不得什么程序,直接扣押了红春苑老鸨和朱四爷。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赎身?”

“当然。”

京都府衙外,看着被扣押上堂的老鸨和朱四爷,阿巧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自由过,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巧舌如簧的六爷吗?见阿巧用打量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司徒木浑身不自在,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阿巧把目光移向了府衙方向,说道:“既然是赎身,那么以后我可就跟着你了。”

司徒木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别,我一个人自在惯了。”

阿巧转向看着他,说道:“怎么,嫌我脏?”

“我可没这么说!”司徒木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说照你这个意思,这整个红春苑的姑娘都是我赎的身,那我就是攒几辈子的钱也养不起诸位姐姐,还是算了吧!”

“可别后悔啊?”

司徒木看了看府衙方向,笑道:“只希望阿巧姑娘待会儿作证的时候别反咬我一口就行。”

阿巧笑了,径直走向了府衙,看背影,司徒木觉得比以前轻快了。

“六爷!”

隔老远司徒木就听见林子轩这家伙的声音了,于是就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他过来,“这儿呢,跑快点!”

林子轩气还没踹匀呢,就匆匆问道:“如烟呢,她在哪儿?”

司徒木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来晚了,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走了?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林子轩此刻是又气又急,原地打转儿,“不是,你怎么不给我拦一下,现在好了,我上哪儿找她去!”

“腿长在人家身上,我怎么拦,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拦?”

林子轩这下更急了,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你明知道我喜欢她还故意放她走,是不是兄弟?”

“是兄弟我就得帮你拦吗,自己喜欢自己争取啊,每次都光说不做,我要是如烟姑娘,走得比她还急。”

林子轩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担心我爹娘他们不同意。”

“如果你真的喜欢人家,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得到父母得同意,而不是在这儿担心,担心要是有用的话这世上怕是没什么称得上是困难了,知道人家为什么总是跟你这么含糊不清吗,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也含糊,没给人家一个准话,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司徒木便起身离开了。

“六爷请留步。“司徒木刚走,如烟姑娘就来了。

看见从府衙方向出来的如烟,林子轩立马朝司徒木道:“你骗我!“司徒木没有回他,而是转身对二人说道:“希望你们在幸福这条路上能走得长久些,告辞。”说完便离开了。

林子轩只觉得这六爷怕是和自己那老爹一样糊涂了,尽说些不着调得话,也懒得理他,转而拉起如烟的手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差点儿没累死,你到底去哪儿了。”

如烟把目光从司徒木的背影上移到了林子轩身上,微笑道:“我只是去府衙做了个证,没去哪儿,这次多亏了六爷。改天我们上门拜访一下吧。

林子轩叹了口气,说道:上什么门啊,朱四爷被抓之前他家早被掀翻了,也没听说他在这京都还有什么亲戚,不过就算是有,他弄垮了朱四爷,这京都他也是呆不下去了。”

如烟不解,问道:“为什么,朱四爷不都已经伏法了吗?

林子轩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我可听我一亲戚说了,这朱四爷的后台可是个大人物,朱四爷一倒台,那相当于断了人家一条财路,换做是你能善罢甘休吗?”

听了林子轩的话,如烟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问道:“你爹娘那边怎么办啊,他们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你就放心吧,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会得到他们同意的,再说了,我家几代单传,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回去,到时候他们总不能找个外人来延续香火和继承家产吧,你就放心吧!”

如烟点了点头,说道:“那听你的”

与林子轩所想不差,朱四爷只是被判了个一年的牢狱,说是主要受这红春苑老鸨的胁迫,至于这老鸨则被流放到了边疆苦寒之地。这么看来这朱四爷应该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要不然他背后之人也不会保他。利益面前,这种事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了,司徒木也早就司空见惯了,如今他要是再不走的话,只怕是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