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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在希望的田野上

中午请帮工吃饭,猪肉炖土豆粉条,烩羊肉汤是两个大餐,又配了些新鲜时蔬,饭没得说,肉餐比别人家多,张屠夫又亲自主厨,味道很好,正吃的嘴上抹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是砌的那一半墙倒塌了,众人惊愕,更加恐慌不安,张屠夫再次设了香案,拜祭了四方神仙、土地山神和列祖列宗,重新开始动工,于第二天才完工。当地农村有个讲究,新宅盖好,第一晚要把马和驴圈进去过一晚。夕阳残红,暮色阴暗,残风凋零,总透着阴霾,让人不舒服,是夜,那驴和马一点也不安分,不停地走着、惊着、拥挤着、踢腾着,一点也不安分,搅得五爷和张屠夫心神不宁,一夜也没睡着。

初春,桃花烂漫,田野绿拂,生机盎然,拴柱和菊花约好出了清晨的家门,外面有雾,很薄的雾,像幻影,像轻纱,昨夜看了露天电影《天仙配》,这场景,这天色,这春意,还有他们俩的身影,高兴的表情,心里的幸福,多么像天仙配。两人欢快,脚步飘飘然,赛过董永和七仙女。菊花事业有成,有情人终成眷属,人逢喜事精神爽,袅袅娜娜的身段,白皙圆润的额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微翘的鼻梁,乖巧的小嘴,丰满的胸脯,那个美,让旁人唱“大姑娘美啊”。到乡上的路二公里多,半个小时就到了,街上做生意的小摊、小铺多了起末,晨雾一眨眼没了,黄土铺的路上,一阵风吹来,尘土打着旋儿转着,离开了村庄,拴柱牵住菊花的手,她忙用一句话挡过去:“这不是广州,不怕被人家看见了!”拴柱听了也是,改革的春风在这里还被封闭着,人们思想不开放,观念保守,当众拉手亲嘴,都被视为离经叛道,伤风败俗,像他俩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己有不少人怪怪的瞅着他们。拴柱收回了手,他望着菊花笑着说:“今天是我们的重要日子,我昨晚高兴得失眠了一夜,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菊花把头低低一勾,甜蜜陶醉地笑着,娇嗔道:“馍在锅里,又不怕飞了,你急什么呀?”“急什么!一起毕业的都有娃了,二狗子的小家伙都上小学了”拴柱故意着急地叫嚷着。进了乡婚姻登记室,人家要队上证明和俩人的结婚照,他们只带了户口本。好在大队也在街上,大队长是本村的张正堂叔叔,见他们走来,隔着几步远就笑咧了嘴,说:“你们俩是到乡里办证去的吧,看你俩高兴的脸都红了,拴柱乐的嘴都扯到耳根了。”菊花羞得低下头脸红红的,拴柱手摸着后脑,涩涩地说:“难为大叔关心,办证要大队出证明,找您来了。”“好,好,庄子上不少娃都办了,早些办了好,叔等着吃喜糖喝喜酒抽喜烟哩,等着抱孙娃娃哩。”菊花低头抓着衣服前襟揉捏着,拴柱接过证明,说:“到时候,叔一定要来吃喜酒。”

二人又来到照相馆,玻璃窗挂着好几张大照片,多是小孩、全家褔、结婚照,都笑的很灿烂,那时候还没有彩色照相,都是黑白照片,黑白分明,肤色柔和,视觉锐利,层次分明,个别照片有人为的上色,反而失真。拴柱指着一张头和肩靠在一起的结婚照说:“我们也照他们这样的。”照相室里,摄影师头蒙在一支架的黑幕布框里,弓着腰给一对青年男女拍照,说再靠近点,那一男一女头就往一块凑近点,再说笑一些,男的跐呀裂嘴笑得很不自然,女的却嫣然一笑,露着细碎的牙齿,相对好看一些,只听咔嚓一声,说好了,那一对男女还傻乎手坐着,难受地扮演着一个笑的动作。拴柱是城里呆过的人,偷偷笑了,菊花的一只小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偷偷擒住了,她惊慌地扭头,见拴柱正目光炽热的看着她。影师给他俩拍了双人登记照,他俩说下午用,摄影师说可以,再交两元加急费。俩人领上证,肚子饿了,急着回家,拴柱骚情地不安分,一会牵手,一会搂肩,菊花脸骚红的,用温柔的声音说:“我们隔开点,前面来了爱说闲话的人了。”“我们是夫妻了,正当名分,又不是野的,怕啥?”不仅没隔开点,反而向前凑了半步,与菊花并排亲近地走在一起。菊花说:“还没过门呢?怎么就夫妻了”。拴柱理直气壮地说:“领了证,法律上就是夫妻,受国法保护的”。说着趁四周没人,猛地调头在菊花脸上亲了一口,还顽皮地说:“从今天起,我对你什么都能干了”。这时,三三两两的农人,从地里收工往村子里回,碰见了他们,看到他穿戴整齐又走得亲密,而且兴高彩烈的,知道五爷为他们盖了新房,而且这个新房挖出了太岁,传的沸沸扬扬,好多人都知道,就猜准了他们这是到乡上办证去的,就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领证了,噢,啥时候办事,甭忘了叫我们喝喜酒,耍洞房。又走了几步。一群上学回家的娃娃挡在路上了。他们好奇的望着他们,调皮地抹着脸说:“羞,羞!新郎官,新娘子,两人一起睡炕上,一个红被盖两个,二个枕头头挨头,你摸尕尕我摸牛,新媳妇要尿尿,新郎哥哥抱着尿”,然后一遍比一遍声大地喊着,小孩叫声像鸟儿满天飞,唧唧喳喳了一路,引得一些大人从屋子出来看热闹。菊花急了,脸臊得没地方藏,给拴柱努嘴使颜色,低声说:“快别让叫了,羞死人了”。拴柱摊着双手,说我也没办法,嘴巴裂着直乐,脸上幸福无比。菊花没有办法,只好顺手从路边折了一根嫩柳枝,挥扬着上前做出要打人的样子,她边挥边说:“小捣蛋鬼,还不快回家去,再胡闹,我用柳条鞭你们!”娃儿住了嘴,她也离开拴柱,从田梗的捷径小道上小跑着回了自已家。

“幸遇三杯酒好,况逄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拴柱与菊花两小无猜十年,暗生情愫,青梅竹马六年,这三年又出外奔波,几经坎坷,小有磨难,经历了一波三折的重逢,转了一圈又成了一家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世道变化,这回是菊花作主,成了主事人,张屠夫心里暗骂一句:“日他妈,亏了先人了!”

领上证了,五爷和张屠夫父子俩,蹲在南墙根下,晒着暖暖的太阳,浑身十分惬意,五爷连着抽了三锅子烟,俩人一起翻着日历,老历三月九日,阴阳的历书上如是记载:黄道吉日,宜嫁宜娶。父子俩商量把拴柱的婚期定在了这一天,张屠夫隔天备了厚礼和聘金,与菊花爹商量婚礼和过门的具体事宜。菊花爹妈也很满意。五爷最近的心情比较复杂,拴柱受伤回来,又应了算命先生的卦语,他无时无刻不担心着拴柱的安稳,隔代亲,亲孙子,爷爷孙子无大小,孙子的伤痛比伤了他还难受,他和老伴,儿子儿媳,看拴柱回来后变化很大,就像乡村的干部,人壮实了,精神了,有派头了,说话有了水平,甚至他们都听不懂,办事有条有理,总之,看着啥都满意顺心,老张家烧高香了,一代更比一代强,在这一代出能人了。忧郁的是盖房子挖出太岁,这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使他担心、害怕、恐慌、不安,心理很不踏实。两个娃领证了,要过事了,有了孙媳妇,就有昐头了,好像重孙子在向他招手,一步步近了,总算对得起祖宗先人了,他可以有个交待了,这辈子可以划句号了,可是,那算命先生的卦语一一应验,那么准,以后还有几件事,是否发生,简直不敢往下想,要往前走,又不敢走,要办事,可后面还有麻缠事,他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老伴虽未他想的周全、长远,但多次打击己使她的心里很脆弱,夜晚到来以后,她跪在佛前,上香、磕头、念经、祈祷,他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抽烟一边盘算,把那毛票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得很慢,把钱捋得平平整整。老张家就这一个独苗,如何把事过得红火些、热闹些、体面些,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这几年挣了些钱,粮食每年落一千多,积了五千多元,猪羊卖的收入有四千元,两个孙女出嫁收彩礼共六千元,儿子油房做席接了七千元,拴柱挣回四千多元,总计二万六千元。盖房子花出去一万四,拴柱开饭馆投了七千元,聘礼总数为五千元,这基本上就折腾完了,新房的家俱,铺铺盖盖还要花些钱,婚礼的吃吃喝喝,烟糖喜酒都得花钱,他把儿子张屠夫叫来,掰着指头两人又算了一遍帐,最后决定,把从包产到户到现在积下的一些稻谷、苞谷、豌豆仓底都腾出来粜了,还得卖头猪,卖三只羊,再借个千把元,婚礼收了礼全后还人家。算计完,心痛了一阵子,又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都是手头紧巴巴,拮据着过来了,他,黄土壅到半截子的人了,咋说也没个奔头了,这后半辈子的光阴,就是看个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嘛。

算计停当,这些天就开始忙乎了,家里去年放倒了几棵树,晾干的差不多了,木匠正在抓紧赶制家具,锯扯钡刨砸钉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混响着繁忙的节奏,老伴和儿媳妇翠竹扯来布料,称了棉花,里外三新地缝制被褥衣裤,窗上的花,门上的联,披红挂绿都在剪裁,张屠夫采办宴席的油、盐、酱、醋,肉食菜蔬,烟酒糖果,一应俱全,家里的院子搭起了棚子,从邻居家借来了桌椅板登,门口垒起了大灶,三口大铁锅架在上面,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