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临淄水畔(临劫篇)
这一切的起始，还是归于使命。
使命定义，在朱雀族人的心目中，是不可撼动的一个存在。
他们搭建祭坛，选举神女，继而开辟阵法用于肃清魔气，最终幻想神明会降临这世间，拯救虚渺的灾难变故。
可到头来，神女牺牲了，祭坛破败了，神念也陨落了。
族人将希望寄托在摇摇欲坠的荧绳之上，这是她自记事起就知道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自己也依然会覆灭。
它是个谎言，建立在所有人“善意”上的谎言。
“寄托于神，寄思于人，寄希望于神羽……”长湘忍住身上灼烧的痛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像是释怀，又像是无奈，“想想，还真是荒谬啊…幸好，幸好你没有因此束缚…”
催动玄鸟之翎的力量，提前打开了火之羽的刑法，原先这方法只针对阵法之上，神女无恙。但这次不一样，她将这个方法用在了自己身上。
残存的火羽致使她的身躯燃烧，像点点星火般一点一点地消散殆尽。顾客清困难地伸出手，但始终触之不及。
“长湘，长湘…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他哽咽挣扎，强行挣脱了法阵的禁锢，身形和心魄随之一顿，但他很快又被源源不断的火羽附在身上重新稳住生命，纵使心率不齐，顾客清还是要靠近眼前的女孩，想尽力挽救些什么。
“我做了那么多次的努力，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轮回，就是为了你能够活下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结局，就注定是消亡呢？”
顾客清很多次都将原因怀疑到自己身上，在一次一次选择上做出最大的努力，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终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那就是长湘注定要为使命，为族群，献身一切，虽然，她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
弥槐在旁不禁冷笑，眼底的轻蔑显然易见，呼地一下甩开双袖，得意盎然:“我的好同僚，这就是我想让你看见的，看着她生命的消逝，看着她一点一点陨落在你的眼前！水神大人啊，你看见了吗？她在与神圣的神念融为一体啊！”
什么？
顾客清近乎不甘心地一咬牙，想运用体内的神力时，神魄却再次一顿，像极了千万丝线仅紧紧缠着，每一根几乎要勒出血来。
而这次不比上次，头疼欲裂及身形拆散的感觉越发明显，他暗暗忍耐之下，鼓足力气去凝聚，下一刻却倾然消散！
喉间顿时涌出一股辛甜，他猛然吐出了一摊血。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哦？你问我做了些什么？”弥槐靠近他藏不住的洋洋得意，像极了胜利者的姿态在炫耀，“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们之间的羁绊，已经胜过了我们的计划，无论抓住了谁，只要被抓住，只要被抓住！那其中的一方，必然会死。”
顾客清皱眉，脸色更是好不了多少:“拂云山君……没有陛下的命令，你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来掺杂朱雀的事……”
“的确，不过在之前的一段时间，你们，皆是棋子。时辰这么算下来的话，水神大人你……快要被丢弃了，同之前的华谂上神一样，都是自作聪明的大好人。”
一字一顿强调重击在顾客清的心底，强烈的不满还在支撑着他继续站立。他不能在弥槐面前倒下，特别是，拥有拂云山君称号的他。
“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事情推动的很顺利，这个蠢女孩竟然会自己跑出来救你，还以为，岚说域主抓她离开还有什么其他计划……原来都是和你们串通一气。”
这时候轮到顾客清冷笑了:“还有很多你没有想到……以前，是我没有接触到…这个事件的重心。如果…如果不是遇见了司凜，我想，我还不能直接揭穿……你这个恶心的面具。”
他说的很困难，因为一旁受着法阵的影响，另一边又在受着火羽力量的支撑。玄鸟之翎就那么浮在法阵半空，似乎是以它为媒介，从而达到生命转换的能力。
长湘倾尽最后一丝力量渡出，将玄鸟之翎正好不差地藏进了顾客清的怀中，接着，顾客清彻底脱离了法阵，唰的一下被一股不明力量弹飞了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司凜更是不好插手。
他眼疾手快地前去将顾客清稳住，但碍于冲力，两个人还是无可避免地滚落石阶。
弥槐见此，不屑一顾道:“你在救他？”
“不。”长湘缓了口气，极尽疲惫地回答，“我在救赎我自己。”
他脱离了，长湘自然而然成为了法阵的首要束缚的目标。
弥槐认为，这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只要你配合我拿到火雀引，我就能保证这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他淡淡道，“我相信你不会拒绝这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这样吗……”长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扯笑几声，“那你还真是…想错了。”
“我洛长相，生在神界，启源朱雀，有自我行事法则，遵守心中正道。”
她毅然决然地夺过旁边用于祭祀的短刃，正巧抵在自己脖间，“也绝不会因此，和你们这种乌合之众为伍……”
“而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保全他们！”
下一刻，在弥槐不可思议地目光下，长湘最终一刀刺中心口，点点滚烫的血液化为火羽，逐渐瓦解了附在法阵上的禁术。
她好疼，可是为了大家，为了他，却只能这么做。
身体越来越冷，开始渐渐发抖，这是她目前的唯一感觉。这是怎么了？她好困，快要睡着了。
“长湘！”
她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摇摇欲坠的身躯在缓慢倒下。
“……长湘！”
耳旁刮着和煦的风，轻轻的，柔柔的，吹的她很舒服。但又有些刺骨。
“……长…湘。”
她抬起眼皮又合上，合上又睁开，睁开又合上，她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而心口还在疼，钻心麻木的疼。
“疼……”
周边很混乱，好像所有人都参与了打斗，她已经无暇顾及，只听一声清响，手便垂落在地，身形也随之消散。
漫天火光直冲云霄，朱雀在最后发出凄惨的悲鸣。
顾客清挣扎地爬起，下意识冲动要去法阵之上，却被司凜按下:“你不要命了？她既然给了你生的希望，你还要以身试险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试作！”
话音刚落，原本就已经动摇不堪地朱雀法阵发生了不可逆的断裂，地面开始动荡。而这时，禹宁神色严肃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纵使在这般混乱场面，这是她从来都没有预知过的事情，恐怕，变数已然启动了。
手中稍微勾划几下，流光顺着光流萦绕指尖，渐渐形成了一种似幻非幻的物体。
弥槐感受到非一般的存在，下意识往后看，顾客清也看着这一幕，久久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就是，传说中只有古籍记载的神器掠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