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图
此时的坐在沙发座椅上的年柏,借由桌上西餐的菜单,脑子里有两张长方形的图。
一张,是小寿星上官萌给他讲的外科女医生徒手杀了一个男人的案件的场面。
一张,则是通过这起极具悲剧色彩的案件脑补出来的一副全新画面。
将两张图透明化并叠在一起,居然有了极其相似的重影效果。
像是解开了某张藏宝图的机密一般,年柏钧没有兴奋,居然冷得又披上了外套。
全靠想象,他居然通过将两起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事件巧妙地脑补了出来。
特别是,想起蓝风铃不带手套这件事儿。
会不会因为,连绳手套也是作案工具呢。
呵呵,年柏钧有点佩服自己的脑洞了。
眼前,被切开的蛋糕出现了重影。
暗淡的灯光下,上官萌黑色吊带裙领口的一排细碎水钻,在年柏钧眼里也形成了一环环的光圈。
恍惚中,他好似感觉有两个幻影坐在隔壁,一个是项佐倾,一个不是蓝风铃,而是她哥哥蓝书忆。
其中一个,是被迫来的。
项佐倾是弯的,喜欢男人也正常。
他眼神中,看着蓝书忆的感情相当复杂。
一边,好像是对蓝书忆的爱;一边,又不得不因为父亲项辛泽对他的重视而有那么一丝嫉妒。
不对,大概是非常嫉妒。或者说,嫉妒中还夹杂着那么一点儿恨。
就像,那个嫉妒女医生的死者一样;
就像,项佐倾也曾经嫉妒年柏钧一样。
还好项辛泽不待见自己,年柏钧兴庆。
然而项佐倾明白,自己不是艺术天才的料,但项辛泽期望他是。
希望的反面就是失望。
毋庸置疑。
在项辛泽这儿,失望好像还要更大一点儿。
猜不出蓝书忆对项佐倾是怎样的感情。
只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他就死了。
所谓没结束的事情,是项佐倾再也无处安放的复杂情感。
被抽了魂的项佐倾只能将那副躯壳摇摇欲坠地安置在一个叫做“爱屋及乌”的成语上。
所以,他找到了件对他来说是幸运也不幸的事情。
蓝书忆的妹妹,蓝风铃。
说不幸,因为她是个女孩。
项佐倾那不停向外宣泄的情感,就那么有些畸形地笼罩在了蓝风铃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失去亲人的悲痛,蓝风铃最初也跟那位女医生一样,没有对那个曾经跟哥哥走很近的‘朋友’产生过排斥。
任项佐倾借着各种理由来往于自己家中,
大概项佐倾也不曾知道,心中的那份看不清真实面貌的爱会渐渐消逆。
重新翻转出水面的又是嫉妒。
没想到,这次同样有恨。
嫉妒蓝风铃跟哥哥一样的才学,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像蓝康夫这样的父亲。
哎,大抵如此吧。
起初,项佐倾只是将嫉妒发酵出的胆量宣泄在了属于蓝家一份子的动物身上。
任其残忍手段在它们身上施展。
正如年柏钧在邮箱里看到的照片那样。
年柏钧想,哪怕当时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反应。
项佐倾心底的恶,就不会被激发出来。
可几次三番,恶居然如肿瘤一般快速裂变,以致蔓延全身。
脑海中,项佐倾已变得满目獠牙。
某天,在傻子大理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那道红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房子饿了,它要吃人了。
连同恶灵带着骨头一起生吞活剥。
那道门,更红了。
……
同样很红的还有年柏钧的眼睛。
大概是没听见上官萌劝他别在喝红酒的话。
“喂,让你别喝了你听见了么?小心脏不好喝那么多想住院啊?我现在还没资格伺候你呢。”
上官萌拿叉子戳了三下年柏钧的手,他这才反应过来。
年柏钧一脸心不在焉地看了上官萌一眼,想起了来这儿是干嘛的。
本想用小动作来掩盖自己脱缰野马似的心思,却奈何只有红酒可以往肚子里灌。
上官萌也绷不住了,本也想搞得跟电视剧里一样来一场小浪漫。
但奈何这小礼服实在让他叉不开腿,还得当个伪淑女坐得笔直。
看见年柏钧的表情,她一个泄气,原形毕露。
画风瞬间成了一副”女生在家和在外“状态的对比图。
西餐厅也变成了路边摊。
“我说你能不能上点儿心,就当是拿我预习一下谈恋爱又能怎样。免费的机会别不知道珍惜啊。”
上官萌还心态极佳地拿他开玩笑。
这态度,又把年柏钧给逗乐了。
同时,他也十分地惭愧。
好像,自己还没说生日快乐。
也没礼物,虽然提前送了炒菜机器人。
但在这个场合不带点儿什么,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
“萌萌,对不起啊。你还想吃点儿什么么?”
上官萌摆出一副和端庄小礼服及其不匹配的肢体动作。
甩甩手说:“不必了,吃胖了更没人要。”
说完,开始用叉子剔牙。头一歪,看旁边的一家四口吃饭。
顺势肩膀一沉,轻叹口气。
像是个没吃饱的小老虎。
年柏钧没想放过这么可爱的一个表情。
他露齿一笑,下意识去摸兜里的相机。
就这么不经意地一摸,他好似灵光乍现,突然借由这微妙的触感琢磨透了什么。
自己对于这件事并不是无能为力。
按下快门的动作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构图对他来说也是一瞬间的事儿。
这次,镜头里的上官萌没躲。
故意配合着他挤眉弄眼呲牙咧嘴,做了一个奥特曼发大招的姿势。
不呈现一个最丑的表情誓不罢休。
年柏钧不禁笑出声,说了句“真二,你过生日是进行逆生长仪式?”
就连旁边的小孩也被逗笑了,一起摆出相同的手势来消灭怪兽。
这世上本没怪兽,怪兽都是都是人想象出来的。
但恶不是,恶是每个人都有的。
但不能像打怪兽那样随便展露。
把自己那份基本没吃的牛排给上官萌切了切放进她盘子里。
年柏钧又借着她刚刚提到的案子说:“工作辛苦了,所以我刚刚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上官萌正在大口塞肉的动作停了,睁大眼睛嘴里咕哝着说“什么”。
年柏钧挠挠眉梢,突然想起了殷小白在烤肉店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突然模仿着她欠揍的语气和表情,手放在嘴边儿对上官萌说:“你可千万千万别告诉别人。”
……
……
殷小白妈也说了。
“你可千万千万别太看高了自己,才努力两天就觉得能补齐前面落下的?不管是逢年过节,你都不能忘了你的项教授。”
这不,凑到圣诞节了。
殷小白可不能把项辛泽给忘了。
也不敢啊。
晚上下课了,就提着她那兜家长土特产亲自去了项辛泽家。
本想着放了东西说几句客套话就走的。
可谁知,天不随人愿啊。
她左脚刚出电梯,右脚就不禁一停。
对面那间房就是项辛泽家应该没错,可为什么防盗门是虚掩着并没有关。
奇怪,殷小白微微一皱眉,嗯了一声后左右看了眼,确定不是人临时出来了。
就走向前,敲敲门,探进了大半张脸。
“有人么?项教授,你在家么?”
殷小白用她那尖锐的声音喊了一声。
没人应。
当她再往里探了探头之后,电视柜后面,一只垂再地上的手,就那么硬生生刺进了殷小白的眼里。
这个画面,让本就处事不深的殷小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害怕和恐惧正蔓延全身,当她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项辛泽,而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时候。
一丝有些微妙的失落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常识告诉她,女人应该是项辛泽的夫人。
还有呼吸,就应该叫救护车。
120很快来了,但项辛泽却联系不上。
没办法,殷小白好人做到底,只能跟着救护车去了。
路上,还有些无良地偷偷来了张自拍。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坐救护车,还是自己亲自打的电话。
她师母林醇在被台上救护车之后,就被车里的氧气罐给唤醒了一小半的意识。
可另一半,似乎还在虚虚假假的幻梦中沉迷。
也难怪,自从丢了儿子之后,她那薄弱的精神就会时不时断裂,俗称精神分裂。
分裂后的效果,其一是无法控制自己言语和动作,其二就是会像方才那样突然晕倒。
在比学校食堂还热闹的医院办理了一通乱七八糟的手续,看到了一张张都极其严肃的脸之后。
殷小白觉得自己体验了一把人到中年时的无奈。
儿子失踪,更是无奈。
病房里,经过医生的检查和诊断后,林醇还算是最轻的那个,
此时,项辛泽才联系上了。
殷小白叽里呱啦地讲了半晌,人家项辛泽只是冷静地来了句“我知道了”。
嗯,这个级别的人物,遇见任何事儿都很冷静。
挂了电话,殷小白见林醇正虚弱地朝自己抬起了手指,好像是叫自己过去。
她赶忙凑到她师母脸前说:“大妈您好,我是项教授的学生,叫殷小白。您现在感觉好点儿了么?”
可那位大妈,不对,她师母的眼神好像不是在看着自己。
她手指仍旧颤颤巍巍抖着。
殷小白顺势看过去,才明白她正指着那位带眼镜的男医生。
嘴里嘟囔着,什么什么,佐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