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承受能力差
就在当天下午。
天空散了的阳光是隔着树照进来的,正巧洒在年景尧微微蹙眉的脸上。
那斑斑驳驳的黑影,犹如稀释的水墨画。
“啊……你的那位同事果真姓蓝?”他正站在自家小区门口,表情里透着不可思议。
“是啊,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蓝康夫会画画儿的。”一位六十多岁的门岗大爷,告诉年景尧。他手臂往身后一背,继续说:“我就说,他的气质看起来是跟我们这些个粗人就是不同,肯定是个文化人儿!”
“谢谢您,明天,他什么时候上班?”年景尧一边问,一边将眼神瞟向远处,似是在盼着某个人。
“白班。”门岗大爷打了个哈欠。
年景尧向门口望去,说巧不巧,在有辆车的尾部,冒出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车后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两秒,又都倏地收了视线。
两人几年没见,要说各自心里没点波澜怕也不是。
可年景尧爱端着架子,严父的身份什么时候也不能丢!
“年柏钧!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两人逐渐靠近,年柏钧的笑容也有点牵强,“老年同志,还劳烦您来门口接我,回家的路我还是认的,不必多礼啦。”
年景尧翻了他一眼没多理,毫不客气转身迈步。
年柏钧挠了挠头,快步跟上他。
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这人怎么还跟之前一个德行,一点儿没变……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尴尬不容突破的气氛。
几步之后,打破这尴尬的,是另一个人的招呼。
“哎呀,是柏钧么?”这声音来自一个男人。
两个人循声望去,是隔壁的邻居赵叔。大腿边儿上,还缠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四五岁吧。
年柏钧立刻展露他的社交笑容,“哎呀,赵叔,好久不见!您这是……老来得子啊。”
一旁年景尧,立刻咬着牙对他甩了一句,“你什么眼神!”
“哈哈,一看这年轻人就没经验,这是我孙女啊!”赵叔摸摸女孩的头,踱了过来。
年柏钧连连认错,还以为这赵叔是在积极响应国家的三胎政策。
仨人东拉西扯的,两个老男人又聊起了几天前的事情。
……
小孙女名叫小橙子,那天赵叔跟另一位大叔在小区聊着天,一个没留意,就发现小橙子飘没影儿了。
两个老大爷吓的差点血压飙升,但小区一向戒备森严,大概率不会被外来的人给绑走,发动了物业保安挨家挨户找个,没多大功夫就发现小橙子安然无恙地在保安室带着。
她倒是跟没事儿人似的,手里还多了个礼物——一副她自己的肖像画儿。
是用小刷子配合黑色钢笔水画的,A4大小的纸上寥寥几笔,就将人物勾勒的十分灵动。
小橙子也没哭,看着自己的肖像画别提多开心。
“哎呀,乖孙女,你怎么自己跑了,摔着没有——还有,谁给你画的像啊?”赵叔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嘘寒问暖。
“一个爷爷。”
小橙子口里说的信息就这么多,没再问出什么来,但最起码知道是个上岁数的男人画的。
赵叔一个做建材的人对画画儿这事儿不太懂,但怎么地也能看出来这画儿多了几分专业。
他没舍得丢,知道做画廊生意多年的年景尧对这方面有兴趣,偶然遇见的时候就说起了这事儿。
“是么?画儿还在么?我瞅瞅。”
年景尧听他这么一戏说,果然有点兴趣。
虽然伊始对赵叔这个门外汉的话将信将疑,但在看见画儿之后,他的视线就一瞬间被定在了上面。
就像埋藏在心中的什么东西猛地被触动到了。
“怎样?是个被埋没的人才吧。”赵叔的语气还透着点自豪,好像这画儿就他画的一般。
此时,年景尧的手指微微一抖,“这画儿,我能先拿着么?等问到那个人,我再还给你。”
……
……
“那么……你问到那人是谁了么?”赵叔虽没有要回那画儿的意思,但却好奇那人有没有找到。
一旁的年柏钧,正有些纳闷地盯着两个老头看。事情的经过,他也大致听了个明白。
“还没,还没。”年景尧一脸失望地摆摆手,“那个,老赵,我跟我儿子还有点儿事,今儿就先不聊了。”
赵叔自是个明白人,三人说了道别的话,就各自回了别墅。
年柏钧也好奇,知道他爸这人不轻易对别人有兴趣,跟在屁股后面就开始追问,“什么画儿,我看看?”
“想看?”年景尧一边开门,一边瞄了眼年柏钧身上的包。“你曾经不是说画画儿就是浪费时间,最能捕捉美的还是相机镜头么?”
年柏钧一时无言以对,想着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估计把老爷子伤的挺深。
“我这不是为了拍出更好的作品,需要涉猎广泛么。”
“切,看看倒也无妨,”年景尧将手伸进裤兜,捏出张折好的纸给他,顺口说:“你应该知道我让你回来的目的吧。”
年柏钧好奇地打开画儿,边看边笑,“让您老失望了,没把年糕也带来。”然后头一歪,说:“这画儿的笔触有点意思啊……”
他眼下,人物的几缕发丝没用专业工具,但细腻之极,笔触尾端的微微打着卷,像是个人特色,更像是呈现在微距镜头下的影像。
年景尧叹了一声,“这孩子……你见着他了?”
“是啊,就是倔,你惯的。”年柏钧打趣,将画儿折好,还了回去。
“医院还是让他自己去吧,他不来,我去也没意义。”年柏钧绷着嘴,立在自己熟悉的客厅,新中式的装修,墙上熟悉的山水画还在。
“我惯的?你忘了你当初做了什么?是人办的事儿?是人说到话?”
年景尧的话还没说完,他年柏钧就伸直了手。
“打住,我可不是来找您老叙旧的,那是年崇洋那家伙承受能力差,责任可不能全推卸给我。”
年柏钧说着,就想起了自己在高中时,把年崇洋养了多年的狗扔进河里淹死的事儿。
还狡辩说狗不是都会游泳?其实就是想试试,但就是忽略了当时是大冬天,零下好几度。
“什么?受成能力差?”
年景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把你妈从楼梯上摔下的事儿推卸给他,还跟他的好朋友说这事儿是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年景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一时间音量提高了好多,偌大的客厅里回音四起。
年柏钧瞬间铁青了脸,想起了当年自己年幼时候办了什么事儿。
——不就是跟年崇洋要好的朋友诬陷说,他妈妈安理绘从楼梯上摔下来,是被年崇洋故意绊倒的么……
可那帮孩子也是傻,居然信以为真,从此以后再也没理过年崇洋。
想到这儿,年柏钧也没脸再说什么。
可想到安理绘已不在人世,年景尧还在拿她举例说自己的不是,心里那股火也是蹭蹭的网上冒。
若不是还有那么点儿尊敬父亲的底线,估计自己那总是不听使唤的拳头又要管不住了。
还好,门外来了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年柏钧立刻转了身,管他是谁,就想趁开门的机会跑了。
他问都没问,就拉开了门。
然后,出现的那人让他有点儿不好挪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