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拍案叫绝的中国史(套装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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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序1 与其看历史写了什么,不如看没写什么

读史越多,越难相信所谓的“天命攸归”和“人心所向”。历史既然由胜利者书写,史籍里的善恶美丑便难言客观中立。

《舍不得看完的中国史》系列作品好就好在跳出“得道多助”“民心可用”的窠臼,回到历史现场,通过分析那些决定政权兴废的战役来还原真相,用幽默的语言和睿智的思想替读者提炼出治乱循环的根荄。

战争是典型的零和游戏,分为终结乱世的统一战争与打破和平的衰亡战争。

建政之初,由于战争的惨痛回忆历历在目,大部分人尚能珍惜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信奉“宁做治世犬,不为乱世人”。

但随着战争阴影渐行渐远,利益集团盘根错节,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贫富差距愈发悬殊,整个社会开始面临巨大的威胁。如果没有新的技术革命给经济增长提供动能,缓解“内卷”,则危机一触即发。此时,若统治集团为转移阶级矛盾煽动仇富情绪、民粹主义甚至种族对立,那么战争势必席卷重来。

衰亡战争之所以难以避免,在于因技术红利耗尽而经济进入下行周期时,官僚集团的膨胀速度反而会加快,因为赚钱的机会减少后就只能打存量的主意,进入旱涝保收的单位吃皇粮。由此带来的后果便是养官成本畸高,税赋与日俱增,社会加剧凋敝,增量遥不可及。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和平之所以弥足珍贵,盖因人类社会的绝大多数时期都处在战乱之中。而在全球经济震荡,政治格局嬗变的历史转捩点,我们需要从史书中汲取更切实的智慧。

比如为何安阳、新乡、鹤壁、濮阳与焦作这些城市明明地处黄河以北,却属于河南省?从经济角度看,黄河以南地区自古水灾频仍,饥荒不断,而以北的上述诸城自然条件却不错,划归一省可以相互周济,抵消影响;从军事角度看,这又是典型的“犬牙交错”式的划界原则,即让黄河天险消融在同一个行政区域内,防止地方割据。

再比如,历史上的王朝定都大多遵循一条不成文的法则: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必须分离。用东晋名臣王导的话说就是“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换言之,出于稳定国势和向外扩张的需要,在并不富饶的地区建都,以保证经济与文化的流动性,实现国家的协调发展,其实是一种常态。

又比如,另一条不成文的设都法则是“政治中心与军事中心必须重叠”。凡是违背的君主,几乎都逃不过血光之灾,典型的例子便是“安史之乱”和“靖难之役”。

究其原因,在于政治中心与军事中心一旦分离,身处后者的将帅若心怀异志,起兵相向,身处前者的君王立马就有大权旁落、帝位不保之虞。

由此不难理解中原文明的帝都为何会随边疆形势发生迁移——抵御外族的重镇,就是军事重心的所在。而军事重心的改变,必然带动政治中心的变化。

汉唐都长安、北宋都开封以及明朝都北京均属此理。

可见,都城选址必须从全局出发,审时度势地考虑到每一片区域的得失。按史地学家谭其骧的总结,首都的选择,其国防条件必须满足“制内”和“御外”两大功能,达成“内制”与“外拓”的统一。

由此出发,谭其骧进一步阐释北京何以历经元、明、清,迄今八百多年,成为国都的不二之选。

首先,在南北对立的格局中,由于北方有太行山与山西高地,战略纵深足够,“北伐”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而“南征”则只需攻克长江就行了,故京城必须位于占据绝对优势的北方。其次,唐宋以后,东北平原和蒙古高原的少数民族陆续崛起,导致地处东北、蒙古和中原地区枢纽位置的北京成为当仁不让的战略重心。最后,北京位于京杭大运河的顶端,交通便利,易于吸收南方的财富与漕粮。

由此观之,山川地理的背后是军事战略的演化,而战争作为政治的延续又是利益冲突的极端状态。因此,读书不读律,致君终无术;治史不知兵,为学终觉浅。

职是之故,或可说“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时”。

一个广为人知的案例便是明朝若非遭遇“小冰期”(17世纪的全球气候危机,温度降低,灾害频发),可能不会骤亡。而由于气温和湿度的变化影响了牧草的生长,后金粮食减产,放马中原的动力也大大增强。

如此说来,似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物理学中有个“熵增定律”,认为孤立系统总是趋于熵增,即“除非有外力做功,系统总是从有序走向无序”。

比如,房间无人清理,就会布满灰尘;组织缺乏管理,必然混乱倒闭。而宇宙作为封闭系统,缺乏外部能量的输入,也必然走向死寂。

同理,社会的发展进步,也需要个体贡献时间和精力,以对抗失序。对此,物理学家薛定谔曾引申道:生命以负熵为食。

食物是一种负熵,生命靠食物对抗死亡;学习是一种负熵,个体靠学习对抗无知;创作是一种负熵,艺术家靠作品否定野蛮,建构意义。

历史也是一种负熵,虽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永不言弃的志士仁人在沧海横流中依旧前赴后继地做着“减熵”的努力,谱写了波澜壮阔的史诗。

他们的名字,值得铭记。

吕峥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传媒大学阳明书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