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下的小丸子
从三月起到四月中旬，日本的天气预报里常会蹦出“樱前线”［sakura-zensen］这个词，指预测各地樱花花期的路线图。地形狭长的日本南北气候差异较大，同时还受到洋流和海拔的影响，因此樱花并非简单地由南向北次第绽放。一般首先听到的是高知县[*]的花讯，紧随其后的是福冈县[†]和静冈县[‡]。
东京人还穿着厚重大衣的时候，我从电视里看到初绽的樱花，心已飞到几周后的“花见”［赏樱］活动。“花见”的具体形式倒是丰俭随意。可以周末与亲朋约在樱花树下，摆上各自带来的丰盛美食，一起举杯高歌；也可以中午捧一杯外卖咖啡，和同事在街角花园的落英下谈天。每到花季，大小餐厅像铆足了劲，纷纷推出“樱花会席”等当季套餐。百货公司的地下美食街摆满了樱花主题的食物：樱花蛋糕卷、花见便当、樱饼、加了腌制樱花的红豆沙面包、大福［夹心糯米团］……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3. 炒卷心菜
炒完青椒的平底锅不用洗，盛出青椒后，放入洗净切丝的卷心菜［半颗］和玉米粒，用中火加热。视情况加饮用水［1汤匙］，蔬菜熟透前加虾皮［少许］。按个人口味加盐和黑胡椒。
4. 做樱花小饭团
腌制樱花用水洗净，放在厨房纸巾上吸收多余水分备用。米饭放在保鲜膜上，中间包入梅干肉，做成3—4个小小的圆形饭团。饭团上直接放上腌制樱花或贴上切细条的海苔作为装饰。
5. 做味噌魔芋
将魔芋［1包］切成长方块，并在表面切花刀。用竹签穿起，放入小锅水煮3分钟。耐热小碟子里放味噌［1汤匙］、白芝麻［半汤匙］、白糖［半汤匙］和料酒［少许］，用微波炉加热30秒后轻轻搅拌，浇在装盒后的魔芋上。
“花见”这一习俗始自奈良时代的贵族，当时主要是赏梅花。在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万叶集》中，提到樱花的诗不过46首，远不及描写梅花的119首。但到了10世纪平安朝初期的《古今和歌集》，这一数量对比发生了逆转。樱花有70首，梅花则只有18首，可以说，到了平安时代，樱花俨然已成为日本人心目中“花”的代名词了。再来看看吉田兼好的随笔集《徒然草》，描写的是镰仓末期到室町时代初期的生活。其中详细描写了“花见宴”的盛况，还批评了喧闹有余、风雅不足的乡村版赏樱会。
说及樱花，有几棵樱树特别让我怀念。小时候住的东京都郊区，从家里走几步路有一条小径，栽着好几棵樱树，都是八重樱。在日本，大家争先去赏的一般都是“染井吉野”，有五枚花瓣，颜色多为半透明的浅粉色。东京周边樱花的花期为三月底到四月上旬，气象厅发布的樱前线预报也是以染井吉野的花期为基准。八重樱花瓣多而密，开花时间比染井吉野晚一两周，刚好在染井吉野花瓣散落的时候盛开，而且开花时间比前者长一些。其实八重樱也挺漂亮，还带有淡淡的芳香，但开花时间晚了一些，错过了人们尝鲜心理最强的时机。另外，八重樱开花的时候，新叶也一并长出来，新绿和粉红花朵很搭，但视觉效果上，比起树枝上爆满淡粉色花朵的染井吉野，八重樱的花朵更和气，缺少染井吉野的那种霸气。
那时的四月中旬，我每天踏着八重樱的花瓣上下课，偶尔看到地上有未被弄脏的花朵，就捡起送给妹妹。母亲说八重樱就是樱茶的材料。樱茶的做法很简单，八重樱开到七分时摘下花朵，洗净并去除水分后用盐腌制一晚，随后加白梅醋再腌两天，阴干后撒盐保存。和母亲说好来年春天试一试，没想到第二年，那条小径上所有的八重樱树都被砍掉了。母亲告诉我原因：“听说有几家居民嫌樱树的虫子多，秋天落叶又麻烦，向市役所提了意见。没办法。”之后每次我看到樱树残株和白白的枝干口径，都会感到相当困惑：“至于吗？”后来在别处看到八重樱，我总还是有点揪心，也许来自于当时产生的恻隐之心。
6. 装盒
装盒的基本顺序是从大［主菜、主食］到小［配菜］。首先在便当盒的一边铺卷心菜［少许］，再放主菜［炸鸡块和玉子烧］，再在卷心菜上放好饭团。卷心菜的主要用途是固定圆形饭团，同时让营养更加丰富，铺在下面看不见也无所谓，也可以当早餐吃掉。最后在空隙中填入魔芋块、青椒、小番茄等配菜即可。
在这股花期美食大潮中，最朴实的要数“花见团子”［hanami dango］了。三个小丸子被穿在一起，萌意盎然。它们不太会成为店家的重点推荐产品，一般也就是在普通超市的面包货架边露个小脸，被装在透明塑料盒里，两串一组，算是最便宜的“茶之友”［经典款茶点］。吃的时候不用刀叉或勺子，而是直接拿起竹签，一口团子，一口绿茶，再一口团子……与花见便当那种复杂的食物比起来，这种简单的点心也许更能让人专注于欣赏樱花之美吧。花见团子有粉、白、绿三种颜色。粉色代表樱花和春色，白色代表雪花及对冬天的惜别，绿色团子一般是用艾蒿做的，预示夏季将要来临。也有人说，红、白是吉利的颜色，再加上绿色艾蒿避邪。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单单没有秋天？因为“没有秋天”［日语aki ga nai，谐音“不会让人腻烦”］的团子是吃不厌的。
八重樱花朵，花开的同时会长叶子。
染井吉野花朵，花开时不长叶子。
有这样一句关于花见团子的谚语：“花よりだんご”［Hana yori dango］，可以翻译为“团子赛过花”，有点调侃鲜花中看不中用的意思。16世纪室町时代后期的《新撰犬筑波集》收集了不少风格诙谐的俳句，其中一首春日俳句就提到了这句谚语：
花よりもだんごとたれか岩つつじ
团子不如花
谁说的？
春日回暖的时候出来走走，买一份团子在樱树下吃，想来也是蛮奢侈的一件事。第一，你得有时间和心情在大白天出来走一走；第二，你的邻居得有心为了春日短暂的花期忍耐初夏的虫子，也愿意秋日每天出来扫地。有时候“民主”会导致奇怪的后果，也就是所谓的“艄公多，撑翻船”吧。
[*]高知县［Kōchi］：著名赏花地点为高知公园［高知市］、宿毛天满宫［宿毛市］、为松公园［四万十市］等。
[†]福冈县［Fukuoka］：著名赏花地点为舞鹤公园、西公园［皆在福冈市］等。
[‡]静冈县［Shizuoka］：著名赏花地点为滨松城公园［滨松市］、伊豆高原［伊东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