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喜欢你
阿尔兹海默症是一种慢性疾病,很多人往往会忽略最初的症状,以为年纪大了,记忆力减退,从而不去及时干预治疗。
奶奶因为之前有脑梗,病程没那么久,也许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吃药控制,记忆力也许会减退的没那么快。
在医院等了一夜,2号的下午,我们顺利住进病房。
奶奶第二天醒来没有发病,还能认识自己的孙女,也认识我,只不过这次是真的把我当成孙女婿了。
我就顶着这个身份,帮她找了医院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会诊,不过出确切结果还是要一周左右时间,所以住院是一定要的了。
我和张律师站在病床边和江教授讨论治疗过程。
在这里我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早上我还是打了电话给张律师,有他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更好更全面。
江教授是张律师介绍的,脑血管疾病专家。
“这种病没有根治的,只能是缓解。现在国内新研制的一种专门治疗老年痴呆的药,效果还不错,但一盒要1000块钱。”江教授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戴上,把双手放进白大褂口袋里,平静地说。
“钱没问题,多贵都行。只要有效果都可以用。”我说。
“好。这几天先做各种检查,确诊,后面打几天针,消炎,疏通血管,出院吃药,维持住状态就没问题。家人记得多陪着老人家,让她享享清福就是最好的了。”
“好。”
“这老人家是范公子什么人?”
“是我的孙女婿。”奶奶在病床上抬起头,扬着手,骄傲地对江教授说。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的身份比较混乱,昨天是大孙子,范丞忻,今天……就变成孙女婿了。”我笑着说。
“别的不说,可以肯定这奶奶是很喜欢你的。”江教授拍着我的肩膀说。
“呵呵。感觉是这样。”
“那先这样吧,我会每天都来查房的,不用担心。先走了,下午2点还要做台手术。”
“那辛苦你了,江教授。”我说。
“麻烦你了,老江。”张律师说。
“客气。”江教授摆摆手就离开了病房。打开门时,李静提着盒饭走了进来。
“你好,张律师。”
“你好。”
“医生怎么说?没什么大问题吧?”李静看着我问,她出去买饭,没有听到关键信息。
“没事,做一些检查,后面就是吃药控制,他说让家人多多陪奶奶。”
“那就好。我先给奶奶吃午饭吧!”
“我觉得,可能要请个护工,你和丞忻明天就要上学,医院里还是要有个人来陪着奶奶的。”张律师说。
“对,要请一个。”我说。
“不用,下午我爷爷就会来照顾奶奶,他请了年假,不会扣工资。”李静说。
“那也行。丞忻,我找你有事,要不我们……”张律师看着我,指着门口说。
我犹豫着,看看李静。
“你回去吧,熬了一晚上,下午爷爷来了我也回家休息的。”
我看看自己,也确实是要回家换衣服了。
“那我先回去,你有事就给我发信息。”
“嗯,走吧!”
我和张律师离开了医院。
“你说有事和我说,什么事?”出了病房,我边走边问。
“到车上再说吧,我没开车。”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那就麻烦少爷了。”
“客气。”
车子穿梭在城市街道,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张律师也没开口。
“怎么了?你还不说什么事?是……我爸又有什么吩咐吗?”
我看看张律师,他也看看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叹了口气。
“你……喜欢李静?”张律师小心翼翼的问。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个问题很突然,但是我心里有预感,他知道了我爸爸就会知道。
“嗯。”
“你爸爸……也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觉得你们想差太大。”
“所以呢?”
“与其后面痛苦,不如趁现在放弃,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我还没有想那么多。”
“知道你肯定没有想那么多,但作为过来人,还是要和你讲一讲,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能承担后果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会留下一辈子的伤痛。”张律师右手摸着额头,缓缓地说。
“就一定要现在决定吗?最坏的是什么?他就不能像合约里写的那样做吗?不要认我这个儿子。”
“你能像合约里那样不叫他爸爸吗?”
也许以前,我会说可以,因为我还恨着他。但经过昨晚,我说不出这种话了。
“好好想想吧!你会想明白的。”
张律师的话给我敲了个警钟。
我能从一而终吗?我的这种心酸,心痛,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因为可怜?
我还不确定。
把张律师送到家,我独自开着车回别墅。张律师的话一直在耳边环绕。
回想昨晚的聊天,她说到妈妈和爸爸的不同时,看着我的眼神里曾有纠结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她已经看透了我们悲惨的结局。
就快到家,天空飘起了下雨,感觉天气都在配合我的心情。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下了车。
走进门,没有看见林妈和林夏,也许是在做自己的事吧。
洗漱完毕就爬上了床,闭上眼睛许久都没入睡,但还是强制自己继续睡,我想,睡一觉就会过去吧!
“丞忻,你回来了吗?”
“范丞忻,我开门进去喽?”
门口传来林夏大力的敲门声和叫喊声。
我生气的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冲着门喊了一声。
“回来了,有什么事?”
“哦,吃晚饭了呀,都做好了,快下来吧!”
“知道了。”
林夏什么都好,就是这大嗓门还有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这个劲儿挺让人受不了的。
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快7点了,虽然睡的质量不是很好,但睡的还算久。
手机里很平静,没有新信息。
收拾完下楼,林妈和林夏在等着我。
“怎么样?李静的奶奶没大问题吧?”林妈关心地问。
“没有大问题,就住院做些检查。”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青菜,虽然都是我爱吃的,但此时我没什么胃口。
“人老了,身体就会毛病不断,还好她们一家遇见你,否则该有多难。”
张律师不对我说那些话,我也觉得遇到我挺幸运的,现在,我真不确定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范丞忻这个大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帮帮我,最起码我也算是个姐姐吧?”林夏眨巴着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你有什么要我帮的?你表现的好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似的。”
她“啪”的一声把书合上:“我有那么凶吗?”
“你看看,林妈,像不像女魔头?”
“小夏,你在少爷面前斯文一点。”林妈说的时候盛了一碗汤递给我。
“是,少爷,是,姑姑。”林夏装作一本正经的给我和林妈拘了一躬。“不过,我确实有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背单词呀?”
“我晚饭后去找你吧,说不明白。”
第一时间我大脑的反应就是拒绝,不喜欢别人侵入我的空间,但看到林妈笑着看我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绝。
最后,我选择忽视。
“林妈,您是不是也要去检查一下身体,毕竟年纪也大了,有些病要预防,昨天李静的奶奶高血压都160了。”
“是要去检查一下,看哪天有空我就过去。”
“那你提前和我说,我送你过去。”
“行。”
“我吃饱了,先上楼了。”我起身,没有接林夏投过来的询问眼神。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我都逼迫自己沉浸在书中,我把手机放到卧室,一个人跑到书房,装着认真学习。
但我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那些字化成李静的脸,李静的笑,李静的那滴泪,李静的那句:“看吧,熟能生巧。”
挨到零点,我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卧室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的信息。
我坐在床上刚想给李静发条问候,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这力度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夏。
“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姑姑让我给你送牛奶。”林夏答。
我打开门,她穿着毛茸茸的橙色兔子睡衣,帽子还戴在头上,兔子的两只耳朵折在脑后。
她可能是刚洗了澡,刘海和胸前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身上散发着牛奶的香味。
她微笑着把右手拿着的牛奶递给我。
我接过牛奶,仰起头咕咚咕咚喝着,眼睛往下瞟的时候,看到她左手拿着的书。
把杯子递给她,我问:“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哪儿敢呀,饭桌上你都没敢答应。就是让你给我讲几道题,怎么就那么难?”她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
我心想,我这样一直拒绝会不会显得很心虚,感觉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我走出房间,带着她到书房,并排坐在电脑桌前。
“你的书房比我的卧室都要大,这些书你都看过吗?”她问。
“这都是我爷爷奶奶看的,我只看了几本。”
“哦。”
“哪些不懂的,给我看看。”我对坐在我旁边还在东张西望的林夏说。
“哦。”她把一份练习册摆在我面前,指了指解答题。“就这几题,不会解。”
灯光有些暗,我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5道数学题?”
“今天是数学题。”
“我都刚高二,你拿高三的题来让我解答?”
“你那么厉害,肯定可以,这些知识点你在美国肯定接触过。”
“我可没这么盲目的自信。”
“你看看嘛。”
我拿过练习册看了看,非常陌生,心里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学习的。”
“很认真的学呀,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聪明。”
“就这样你怎么考的上清华?”
“我的愿望,愿望。”她上半身侧趴在桌子上,右手托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预感解题根本不是目的,但我还是尽心尽力的在网上查资料,再加上我的聪明,以及偶尔也会看高三课程记下来的内容,我很快就把公式写了出来,然后推给她。
“公式在这里,你自己去解吧!”
“拜托,公式我也知道呀,但是就不知道如何解嘛,搞不清步骤呀!”
“那就用你的脑子好好思考一下,让它转一转呀?”我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她没接,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如果……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一愣,神经有些错乱。
她在我这里就是保姆林妈的侄女,比我大一岁还有点儿酷的姐姐。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我起身双手揣进裤兜,故作轻松的看着她,刚想说“凉拌”,她先开口了。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得,逗你玩的啦。我觉得你是怕爱上我,所以才不敢和我靠近吧!”她坐起身,两只手看似不经意的抓着兔耳朵往下拉,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黄色的台灯光打在她嬉笑的脸上,一半是亮的,一半是暗的。
“你是不是有病?”我假装生气的说。
她起身拿起书和空牛奶杯,冲我伸了一下舌头,又耸耸肩,得意的走出书房。
我一时之间分不清她到底是在逗我还是真的喜欢我了。
心里希望她不要喜欢我,姐姐的身份比较适合她。
回到房间,已经凌晨一点。
手机一直握着,犹豫着是否要联系李静。
一个下午,不知医院什么情况,不知她是否回家?不知今晚是不是爷爷陪着?
想知道的真的很多。
可我却不敢发微信给她了。张律师的话让我不敢贸然的就深入,比起自己,我更怕伤害到她。
如果我按照自己的心来,不知道会给她造成什么后果。
这一晚,我睡的很不安稳。
接下来的5天,李静没有上晚课,都是去医院陪着奶奶。
我在第二天还是在微信里问了问她情况,她说一切都很好,检查也在陆续做,没什么问题。
我说,我这几天有事忙,所以无法去医院。她说没事,让我忙自己的,不用费心她们了。
听她说这样的话,我心凉凉的。这种默契的疏离感让我的心拧着。
走廊的那个深谈,没有对李静造成影响,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一个人上课学习吃饭,慕雪儿偶尔和她说几句话。
她还是那样冷漠淡然,对别人的事不理不睬,对身边的人视而不见。
对我也是一样。我们除了发那条信息,基本没有互动。
而陆飞,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晚到教室,最早离开教室,时不时的就发病,别人也许看不出,但我能看得出。
他一发病就兴奋,爱张牙舞爪,爱吹牛,有时还会哈哈大笑,非常的亢奋。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去反驳他,攻击他,他就会控制不住,打架就在所难免了。
而我知道了那么多内情后,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了,多少对他还是有些怜悯,都是受害者,他也没做错什么。
这一周,我在纠结中度过。
周日,手机里收到文宣的微信。
“打球?”
我马上答应了。
其实我早就想打球,但一直没提。他们都是高三,学习会比较紧张,不想轻易打扰他们。
换上黑色球衣,披上黑色羽绒外套,我下了楼。刚好林夏正在门口穿球鞋,一身白色的运动群套装,外面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看样子也像是去运动。
她看看我的打扮,说:“去学校打球吗?”
“是,你?”
“我去学校打网球,也要运动一下,感觉都生锈了。”
“哦……那……要我载你吗?”
“可以吗?我都不敢提,怕你这小脑袋瓜里想东想西的。”她踮起脚来拍我的脑袋。
“别拍我,头发被你弄乱。”我挡住她的手。
“真能臭美。乱了你也是全学校最帅的。”她在我身后大喊着。
过了元旦,珠海的天气都不是很好,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尘雾。
“这天气怎么这样?看着真是郁闷。”
“让你郁闷的不是天气吧?是李静吧!天气有什么罪,这口大锅有那……么大。”林夏边说着边用手比划着那么大的锅。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着鼻子喷了喷。
和我一样,有鼻炎。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那天一直都陪着李静?”
“嗯。”
“她没和你说她们家和陆飞的事吗?”
“说了。”
“是不是更喜欢她了?”
“不知道。只觉得很难过,很心疼。”
“这就是喜欢,别人不会心疼。”她侧转身很严肃的看着我。
“你干嘛?那么严肃,感觉要审问我似的。”
“你爱李静吗?”
“我喜欢还没弄明白呢,谈什么爱?你又有什么恶作剧?干嘛老问我这种问题。”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赶紧说。”
“你妈妈一天打好几个电话,让我姑姑阻止你和李静见面。”
“怎么现在都来管我,然后还不联系我,都从身边人下手,真是莫名其妙。”
“得,看你这态度,貌似要上演一出豪门贵公子为爱与父母决裂的大戏。”
“是。我就要这么做,他们越反对,我就越要这么做。”
“别生气,别极端,我和你打个小报告,怎么感觉我好像激化了你。”
……
“别怕,就是谈个恋爱,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姐帮忙的,姐肯定全力以赴。”她拍拍我的肩膀,一脸正经地看着我,说完还挑了挑眉毛。
“切……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没有啦,就是觉得你挺惨的。”
“确实挺惨。”
我停好车,和她一起走向运动场。
虽然是周末,天气也不好,但运动场上还是挺多人的。
打篮球,踢足球,打网球,沙滩排球,跑步的,走步的,带着孩子玩耍的,旁边还有舞狮舞龙打鼓的,真是热闹。
我们今天的着装,一黑一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故意的。
一路走来,同学都在看着我们,有些还拿着手机在拍照,这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想让李静看见,我加快了脚步。
“hi,林夏。”
声音从我的左手边传来,是一位扎着马尾的女孩。她也穿着运动服装,肩上还背着网球包,应该是和林夏约好打球的。
“hello,你也才到?”林夏笑着说。
那女孩跑了过来。“是,我打的士来的。”
她又看看我。“hello,范丞忻,我是美心,林夏的闺蜜好朋友。”
“你好。”我点点头。“那我去打球了。”我对林夏说。
“好,你去吧!”林夏摆摆手。
我转身往篮球场走。
“他真的很帅哦,论坛里的人说的没错。”
“那当然,我弟弟,能不帅吗。”
“和你有关系吗?你姓啥?”
“反正我现在可以天天看到那张帅脸,气死你。”
“你能不能每天都偷拍几条小视频发给我,我也看看。”
“不能。”
“哈哈……”
运动场空旷,她俩的话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我笑笑,看来,确实是我想多了。
走到篮球场,文宣和其他人都还没到。
我简单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就开始运球投篮热身。
篮球场和网球场中间就隔着一条小路,我能清楚的看到林夏的一举一动。
她的姿势很标准,有力量有技巧,应该以前经常打。
但是那个女孩球技就太差了,和这样的人打只会让自己的技术越来越差。
她们的场边,一直站着一个男孩,他边热身边看着两人。
林夏如果打个好球,他会鼓掌,会竖起大拇指鼓励她。
扫过网球场,就是李静经常坐着吃东西的那个角落了,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椅子孤单单的被风吹着。
我投了一个三分球,场边人开始欢呼。正在热身的文宣他们也走上来,我们和之前打过的隔壁班校队,完成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这场比赛我打的很暴躁,以前都是比较温和的,文宣提醒了我很多次,也有很多次是他救的场,虽然比赛很精彩,但我没有很专心。
我是在宣泄。
结束时,文宣拿着毛巾擦着汗,走到我面前。
“你今天状态不对哦,有些暴躁和混乱。”
“没忍住。”
“怎么了?”
“说不清,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很烦。”
“失恋了?”
“我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那学校论坛里都说你喜欢林夏。”
“喜欢林夏?谁说的,造谣。”
“你看看。”
文宣把手机凑近我的脸。
上面是我刚才和林夏走路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说哪句话的时候,我转头看着林夏。
而发帖人的配文是:“我的新cp,求你们马上结婚。”
“嗑死我了,这眼神满满的爱呀!”
“不得不说,他俩外形确实很般配。”
“女的大一岁,姐弟恋。”
“姐弟恋很好的,像弟弟又像爱人。”
“反正,范丞忻喜欢林夏,这眼神说明一切。”
下面的评论几百条,都是这种语气腔调,已经把我喜欢林夏锤的死死的。
“这发帖的是谁?我要告他。怎么乱造谣,我明明就是看了一眼就没看了,就把这一瞬间定格,哪里能看出我的眼神充满爱,那就是很普通的眼神呀!”我把他的手机丢到他的书包上,生气的撅着嘴。
“匿名的。你为什么要那么激动?你不喜欢怕什么?”
“可是,别人会看到,误会了怎么办?”
“别人,谁?李静?”
我没说话。
“所以,他们都搞错对象了,你喜欢的是李静。”
“被我喜欢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明白了,有钱人的恋爱都和金钱权利挂钩。”
“这老套的剧情,也要发生在我身上?”
“这不是剧情,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不同,但其实都大同小异,谁都想两全其美,但往往事与愿违。”
“那你呢?你和慕雪儿呢?”
“我们也有我们的问题呀,她心心念念的要出国,而我只是想在国内读。她家庭条件好,可以负担那些费用,而我家不行。虽然我父母也表示支持,但我不想他们那么辛苦。所以,我俩正在耗着。”
“可是,你们只是钱的问题,如果你想去可以解决的,贷款或者勤工俭学。”
“我们都觉得对方的问题好解决,你的问题只要你坚持就行了,但是,真的那么简单吗?”
文宣把篮球放在脚边,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去英美读大学读研,几年下来没有几百万下不来,以我的成绩更不用说奖学金了。我家只是工薪阶层,等我回来还要面临找工作,不是顶级学校对我找工作也没帮助,而我的父母又要背负债务,本身还在还房贷,他们该有多累。我在国内考个985,211的学校,大学里可以打工,说不定上大学的费用都不用父母拿了。不出国我们一家都生活的很好,出国,我们也许会被债务压垮。”
我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个艰难的选择题,出国也有出国的好处,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那我能理解为,你并不是很爱慕雪儿吗?因为,你没有勇气为她放弃一些东西。”
“不不不。”文宣左右摆动着食指,坚决否认。“我很爱她。她要是不开心,我心都能疼两天。可是我不管多么爱她,也还是要面对现实呀!我也不想她为我妥协,她想去就去好了,我在家等着她,我们随缘。”
这个观点我不太同意,他觉得随她是最好的,但慕雪儿不一定会这么看。
“范丞忻。”林夏的闺蜜美心急匆匆的跑过来。“你能去看一下吗?你姐姐,林夏,脚扭了。”
“哦。”
我起身往网球场看了看,林夏坐在地上,旁边围着几个人。
“那我过去看一下,微信联系。”我看着文宣说,文宣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摆了摆手。
我和美心一前一后走过去。
看到我过来,围着的人都躲到了一边,我站在林夏旁边,刚才一直给她鼓励的男孩正在查看她的脚。
“怎么样?严重吗?”我问。
“疼……别动了。”林夏闭着眼睛,手捂着脚脖子不让那个男孩碰,她的脸上出了很多汗,看不出是因为刚才打球还是因为此刻脚疼,反正,挺难受的样子。
“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那个男孩起身对我说。
男孩长得挺帅。应该是经常打球,皮肤晒得较黑,但五官比较立体,身材匀称,微卷黑发,气质比较阳光。
“哦,我是林夏同班同学,也是她的网球老师,自封的,我叫黄易川。”
“你好。”
虽然他说的话很平常很有礼貌,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敌意。
“还能走吗?”我问林夏。
“我试试。”林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试图起身,但是没成功。
“不行,一动就疼。”她仰着头痛苦的看着我。
“那只能这样了。”黄易川说着一弯腰,把林夏抱起来就往医务室走。
这魄力,让我甘拜下风。
“范丞忻,你把她的包收拾一下拿过来吧?”
“哦,好的。”还不忘指挥我一下。
我走到休息椅上,把她的东西收拾完也去了医务室。
“你们还是去医院吧,可能要拍个片,看看有没有骨折,我觉得应该骨折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疼。”医务室的男护士推了一下眼镜说。
“啊……要这么麻烦吗?”
“嫌麻烦你就要好好热身呀,这就是后果。”医生有点儿不耐烦地说。
林夏撅着嘴巴,一脸愁容。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黄易川说着又去抱林夏。
林夏推开了他。
“不用了,范丞忻开了车,你送我去吧?”林夏看着我问,顺便还给我使了个拜托了的眼色。
“哦,对,我开了车,你把她抱我车上我送她去医院。”我对黄易川说。“但是我车只有两个座位,坐不下三个人。”
黄易川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意思,他尴尬的笑笑。“好吧!”
把林夏抱上车,黄易川就离开了,虽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情愿,但他还是离开了,因为林夏一直对他很冷漠。
我启动车子正在想要去哪个医院。
“还是去人民医院吧!我的医保定点在那里。”林夏说。
“哦。”
“刚好李静的奶奶也住那里,你说不定可以见见意中人。”
“你不疼了吗?你装的吧?话那么多?”
“这不和你说说话就感觉不到疼了嘛,我手心里都是汗。”林夏把手伸出来给我看。
“你可老实点吧。”我白了她一眼。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她受伤的脚也不能落地,停好车后我先去医院里推了个轮椅,扶着她坐下。
“我们应该是去急诊吗?”我问。
“应该是吧!”林夏回答。
我推着她走去急诊室,挂了号,医生给看了看,开了单,就坐电梯上3楼做CT。
到了CT室,护士接过了我们的单据,让我们在走廊里等待,要把前面的两位做完才轮到我们。
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林夏的轮椅就在我腿的旁边。
“丞忻,你能帮我把羽绒服的袖子拉一拉吗?有点冻手。”林夏把袖子伸到我面前,笑着说。
“你怎么事儿那么多?”我说着去拉她的衣袖。
“咳咳……”
听到咳嗽声,我和林夏转头,陆飞和李静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我不知所措的,眼神慌乱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心突突的跳,大脑开始回忆刚才是不是有做的不好的引起误会的行为,想来想去就是刚才拉袖子了,这个动作不会让李静以为我在拉林夏的手吧!
心里一阵懊恼。
不知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我只知道我心里很慌。
当看到李静皱着眉头垂下眼睛,再抬眼时面露微笑,又仰了一下头后说:“陆飞,我渴了,我去给大家买水。”然后又不等大家回答就转身,结果撞在另一个拿着单据的男人身上慌乱跑开时,我心里后悔的想给自己几巴掌。
顾不上其他,我跟着她走出医院大门,在人行道上拉住她。
她没回头,只是说:“别管我。”就把我的手甩开。
我紧走几步,挡在她前面。
她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我追过去,还是挡在她面前。
“你别逼我了,我现在不想面对你。”她低着头说,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逼你,我只是想和你说,我和她没什么。”
她仰起头,食指在自己的眼角擦了一下,苦笑地看着我。
“有什么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飞快的按了几下。
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看一下手机。”她说。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一个转账信息。
“这是你之前替我奶奶付的住院押金。爷爷第二天就准备好了,本来想你来了就给你,结果你一直没来。今天他转给了我,让我给你。现在我给你了,你接收一下吧!”她说的很快,眉毛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都被她强忍着给憋回去了。
“你干什么?你现在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失控,不管路人的眼神,声音也提高了。
“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还你钱呀!”她大声说完就转身,以为我看不到她流下来的泪水。
我追上去抓紧她的手臂,她仰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你弄疼我了。”
我把她拉进怀里,咬着牙说:“跟我走,别挣扎,否则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扛上肩。”
她的泪水一串串的流,但没有再挣扎了。
我把她丢上车,离开了医院。
“你去哪儿?奶奶还没有吃饭?奶奶还等着我去照顾。”
我没说话,拿起手机打给陆飞。
“喂……谁呀?”
“范丞忻,我和李静出去一会儿,你先照顾一下奶奶。”
“我照顾奶奶,林夏还在这里……”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车子一口气开了半个小时,一直开到上次的开放沙滩才停下来,我握着方向盘,低着头,调整情绪。
大约五分钟,我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把李静也拉了出来。
她背靠车门,我双手放在她两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把头歪到一边,不看我。
“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你干什么?”她双手试图推开我的胳膊,怎么可能成功。
“我让你看着我。”我右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行的让她看我。
“我非常正式,严肃,真诚的和你说,我和林夏没有任何事,我们只是雇佣关系,她在我心里只是保姆林妈的侄女,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仅此而已。”
“那又怎样?我都说了我不在乎,有很多人喜欢你们在一起,何必在乎我的想法?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她嘟着嘴大声说。
“你骗人?不在乎你为什么哭?”
“我爱哭就哭,管你什么事。你那么咄咄逼人干什么?别说任何话,我真的不想听。”
“我喜欢你。”
以前,我觉得这句话应该会很难开口,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说的那么快,那么急。
她挣扎的动作停止了一分钟,看着我的眼神充满质疑,随后趁我松懈从胳膊底下钻出来。
“你喜欢个鬼,你只是可怜我。再说,你喜欢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不喜欢你。”她背对我擦了擦脸,然后又转过身看着我说:“我不想说这些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以后,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我想到了论坛里的文章,她肯定看到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你,你能尊重一下我吗?我不想说这件事,不想谈,我现在很烦,我心好乱,我每天看着奶奶一会儿认识我一会儿不认识,时时刻刻都在念叨你的名字,而我只能一直编故事骗她,我心真的好难过。我只有这两个亲人了,可他们不知何时就会离开我,而你就像个影子,时有时无,我抓不住也摸不到,我不想再经历离别的痛苦了,我承受不了,以前的事我无法改变,现在我还不能选择吗?”
认识大半年,我第一次看她这么激动,她说的语无伦次,眼泪一串串的掉,白皙的脸看不到一点血色。
而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在戳着我的心,此刻已经鲜血淋漓。
“范丞忻,你也许此刻会觉得想靠近我,可你真的能分清这是喜欢还是可怜吗?你跨越1万多公里到这里谈个恋爱,然后再因为各种原因一走了之,你开心了,你满足了,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开心,是否会满足。”
“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人吗?”
“再有担当的人都逃不过现实的残酷,这就是人生呀!你醒一醒。”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也许之前不明白,可我现在明白。当我刚才看到你的眼神时,我无比后悔陪林夏来医院,我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我很慌张,也很无措,我怕你误会,我怕你从此就远离我,我怕失去你,我怕再看到你淡漠的眼神,我怕,我就是怕,我长这么大没怕过什么,可我现在就怕你离开我。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行吗?”
我毫无顾忌的把我心里所想的说出来,我觉得自己不快一点把想说的说出来,以后她就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这种紧迫感,真的让我窒息。
“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不行,我也不喜欢你。”她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又把帽子戴上,冷漠地说:“我坐公车回去。”
我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鼻子有些酸。
心一下子就空了,喘不上气,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心痛的无法呼吸了。
我揉了下鼻子,海风吹过我的全身,只感觉一阵凄冷。
我跑过去,拦腰抱起她,我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就好像抱着一个小熊玩具。
我不理她的眼神和问话,直接将她放进了车里。
回医院的路上,我沉默不语,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心好像裂开了。
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切割我的心脏一样,刀尖扎进去的时候,鲜血四溅,支离破碎。
被拒绝的滋味真的很不好,也许李静说的对,现在还可以选择,掌控不了结局,就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