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洛水清兮，可是吾乡？

洛姬一路向东走了好几天，脚上磨出了血泡，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仔细看去，还有很多血色梅花。脸颊上有两道不深不浅的刀疤，皮肉翻出。眼里也没了往日的神采，目光呆滞。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以为大白天的见了鬼，直呼晦气，有小孩看到，吓得哇哇大哭。

五天前，洛姬被自己最信任的夫君出卖给晋国国君，那个满脸淫笑，年纪赶上他父亲的男人来换取他的功名利禄。任凭她哭喊求救都无济于事，情急下她一口咬向晋侯的耳朵，被晋侯划伤脸，她的丈夫也被杖责五十，和她一起被扔出门。

她哭喊：“你为何如此对我！”

孙季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掐着她的脖子吼道：“你跟着晋侯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老子的前程都被你毁了！”

洛姬这时终于醒悟：“原来你只当我是你得到功名利禄的工具！”

孙季体力不支，放开了洛姬，厌恶地看着洛姬被毁了容的脸，：“如今你变成这个鬼样子，何苦来？你便自行去吧！”说罢，便一瘸一拐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洛姬在身后嚎啕大哭。

洛姬就这样一路向东，朝着家的方向，最后在洛水前停下。她终于看清水中自己的倒影：面目狰狞，衣不蔽体，仿佛一只恶鬼。

“洛水，洛水，能否洗去我这一身污秽？”洛姬想起小时候，两个哥哥还在。娘亲也在，他们一家人常到河边摸鱼，大哥会在河边升起火堆，二哥光着脚丫子就下到水里插鱼，插上来的鱼就被娘亲麻利的收拾好，架到火上烤，自己就蹲在旁边看着，馋的直流哈喇子，爹爹就会坐在石滩上，美滋滋的拿出酒壶，灌上几口，在娘亲的抱怨中呵呵傻笑。

“我是在洛水边出生，所以大家都叫我洛姬，如今我这幅面孔无颜去见爹爹了，洛水，我已无家可归，你可愿收留我？”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可怕，暗如黑夜，静谧的水面也翻起层层巨浪。

洛姬看着眼前的景象，跪了下来：“洛神，可是您显灵？如果是您，请现身指点我这个迷失的人吧！”

水中突然出现异象，河水居然长高几丈，化出一名曼妙的女子形象。

洛姬被眼前景象骇住了，想起很小的时候听娘亲讲过的一个上古传说：传说伏羲和女娲结合以后生下九个女儿，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儿叫宓妃，宓妃天生貌美无比，又天真烂漫，一次经过洛水游玩的时候，被河伯看中，河伯用卑劣的手段使宓妃溺水而死，强占了宓妃。夏朝的有穷国君后羿仰慕宓妃，经常来到洛水看望宓妃，引得河伯醋意大增，他兴风作浪，要水淹后羿的国家，后羿为了百姓安危，射伤了河伯，河伯就去天帝那里告状，反被天帝一顿奚落。最后天帝封后羿为宗布神，宓妃为洛神，成全了他二人为夫妇。

就因为有这样一段传说，洛水附近的百姓每当有婚嫁之事都会祭奠洛神，祈求自己婚姻幸福，和和美美。

莫非这就是洛神？洛姬回过神，对着神女连磕三个头，然后道：“洛神，民女家住这雒水下流，每年都会到洛神庙烧香供奉，为何还会被夫君抛弃？”

洛神并未回答，只是手臂一挥，河水立刻变化出另一副景象：

在一间庄严的大殿上跪着一个人，正是洛姬的夫君孙季，而这个大殿正是此前洛姬到过的地方—晋侯府！

只见孙季匍匐在地说：“晋侯，小人本职就是采诗官，搜集民间诗歌，以报圣聪，天子听信谗言，非说那些刁民之言出自小人之口，革了小人的官职，听闻晋侯广招贤士，特来投奔。”

“除了诗歌，你还有何所长？孤这里可不养闲人。”

“听闻君上是喜音乐之人，小人家有一妾，善歌，愿让她来服侍君上。”

洛姬见此，如遭雷劈，“妾？原来我是妾？”一行行清泪留下：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一句句凄凉的歌声响起，歌里充满了洛姬对忘恩负义之人的控诉！

这时，洛水已回归平静，天空也和之前一样，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洛水，洛水，我名字也叫洛，生于洛水，也应该死于洛水！”说罢，抬脚就往水里走去。

慢慢的，河水灌入洛姬嘴里，鼻子里，一个个浪打过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被河水卷进漩涡里，她感觉头仿佛要炸裂开，刺痛从鼻腔窜进大脑，四肢本能的开始挣扎，身体却越来越沉，逐渐沉入水底。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水底有座用贝壳做的王宫，很壮观。王宫前似乎有一群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