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番外(四)白鹤书院
柳清风摇头,得意地笑道:“素手折花固然雅,但却不成对。丫头,你早点认输吧。”
楚翘儿展颜一笑,露出两颊梨涡,道:“小女子是以这一枝花,来换老爷一杯酒的。小女子的对句是: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柳清风眼前一亮,把她的对句又仔细地念了一遍,忽然端起面前的酒盏,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了。喝完了,又开怀大笑道:“对得好!对得妙!丁与百同头,香字与千字同头,花与万(萬)同为草字头,不仅对仗工整,而且物物相对。厉害!老夫认罚三杯。”
柳清风罚完了酒,轻轻握起了楚翘儿的小手手,又无限惋惜地叹道:“可惜了这丫头,才华横溢,人机灵脑子反应快,却偏偏是个女儿身,若要是个男娃,便有望成为国之栋梁……”
这话,楚翘儿听得颇有些不服气,心想:女儿身又怎了?就配男子成材,不配咱们女子成为国家栋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却又碍于身份,总算按捺住了与柳清风开口争辩的冲动。
柳夫人默默看在眼里,只是掩饰性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与老爷夫人请过晚安后,楚翘儿才回到二楼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刚腾出来的,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而布置。既素净整洁,又充满了书卷气,颜色调配得也恰到好处。
每一件摆设,每一样家具,都是经过精心的雕饰与打磨,十分古雅,不像一般姑娘的香闺那般俗气。
楚翘儿打小跟着老郭过日子,对这些家具的价钱倒是很了解的。
她知道,柳夫人在自己身上费了很大的心血,也对自己寄寓了厚望。
这么一想,楚翘儿不禁感动得红了眼圈,心里暗暗发誓今后要好好服侍夫人,唯夫人马首是瞻才算对得起夫人的知遇与栽培之恩。
在私宅读书的期间,楚翘儿就已养成了每日早起的习惯。
所以,第二天,和以往一样,她起得特别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在忙碌了,叠被子、浇花、扫地……为做个称职的侍女而努力奋斗!
柳夫人见楚翘儿这般勤快,更是青睐有加,吃完早膳后就领着她到四处转转,说是熟悉周围环境。
并且一同去了趟集市,给她挑了几件时髦的衣裳和一大堆上好的妆饰品。
俩人并肩走在一起,谈笑风生,看起来完全不似主仆,倒像极了一对亲密的母女。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楚翘儿的侍女身份,在柳夫人的眼里,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楚翘儿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氛围,每次,她都仿佛能从柳夫人身上看到娘当年的影子。
到了下午,因为柳清风要出远门,只好叫柳夫人代他前往白鹤书院找副院长谈事情。
白鹤书院副院长姓姬名甄,是柳夫人多年同窗好友,又志同道合,两人的交情倒是不薄。
柳夫人吩咐柳福备好马车,又叫了楚翘儿陪她一块去。
楚翘儿当然十分乐意,她常常听柳夫人说起,白鹤书院是如何如何的壮观,书院里的学子是如何如何的知书达礼,她正愁没机会去参观去领略一下呢!
也就温一壶酒的工夫,马车便四平八稳地停在了白鹤书院的门口。
白鹤书院果然不愧为大周规模最大最壕的书院,整体气派可同柳府相比肩。
门前,孔夫子石像旁,矗立着一座三丈多高的白鹤大理石雕像,展翅欲飞的动作栩栩如生,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的寓意。
屋脊上盖了清莹琉璃瓦,映着斜阳反射出道道翡翠般的光芒。
就单看书院外围的装潢,便几乎可与皇宫相媲美。
这白鹤书院的学子,哪里是来上学的,分明就是上朝嘛……
楚翘儿由衷地发出感叹。在这里读书,一定相当幸福吧?
在马车上,柳夫人曾跟她讲过,白鹤书院的学子们着装要求极其严格,穿统一款式的儒衫,而儒衫是大有讲究的。
按衣领颜色,紫、红、橙、青、白依次降级,可知其在书院学位品第的高低。
书院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女学子,一律梳最简便的流苏髻,不允许佩戴任何发饰,以正风纪,否则将开除学籍,所有书院乃至民间私塾教社都永不得录取。
听到这,楚翘儿忍不住叹口气。哎!世人待女子,方方面面都实在太苛刻了!
姬甄听说柳夫人要来,早早就和书院的先生们列队站在门口,等候迎接。
说完几句客套话,便众星拱月似的将柳夫人迎进了客厅。
谈妥了工作上的事情,柳夫人便与姬甄叙起了旧,姬甄这人也比较健谈,这一聊,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没完没了。
楚翘儿在一旁插不上话,实在闷得无聊,便跟夫人打个商量,说自己想在书院随便逛一逛。
柳夫人同意了,并叮嘱她千万别走远,以防迷路。
楚翘儿一心只顾着看风景,看得眼花缭乱,早就将柳夫人的叮嘱抛之脑后了。
千万别走远,以防迷路!
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正站在岔路口中央。
东?南?西?北?
人生会面临许多抉择,但,没有哪一种抉择能比现在更令她痛苦。
况且,雪上加霜的是,大抵是放了月假的缘故,书院里空荡荡的,非但听不到琅琅书声,连学生的影子也瞧不见半个。
这就意味着,楚翘儿只能向鬼问路了。
她只好像只掐了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样子狼狈极了。
可。书院真是大啊。
她发现自己在不停地绕圈子!
楚翘儿停下脚步,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一低头,见脚下蜿蜒着一条鹅卵石小径。
小径两侧陪衬着苜蓿草,青葱葱的,煞是好看。
她迟疑了一会,没有旁的主意,索性就沿着这条小径走去。
小径尽头是一条长廊,附近有一树碧桃花,开得正艳。
花枝上,蹲了一只金丝雀儿。
楚翘儿左顾右盼,正寻思着该往哪边走时,忽然瞥见个少年的背影。
那少年身穿一袭紫罗兰绣花长袍,坐在银漆轮椅上,手里正捧了卷书,眼帘低垂,似乎看得很专注。
阳光从叶缝间跳出,轻柔得吻着他那挺直的鼻梁,那浓密的睫毛,以及那线条如菱角的唇。
他就像一尊毫无瑕疵的汉白玉雕像,干净,儒雅,冷酷,生人勿近。
只是,他那两瓣薄唇此刻紧抿着,却给人一种孤芳自赏的感觉。
另有个青衣小鬟,低眉,垂手,安静地站在他背后,绝不制造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