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秘密
军训结束后休了两天假,正式上课那天已经是九月七日。
“这是你们前几天水平考试的成绩单,知道干什么用的吗?”韩娜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依然是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
“排座位——”但他们才没什么精力去应付韩娜,毫无悬念、了无生气地说出答案。
毕竟这是龙溪一中近十年的传统了。
每个班的走廊上都挤满了人,等着老师按顺序喊名字,一个个再进教室选座位。
“好了好了,开始啊,上午事可多着呢。”韩娜摆摆手,低头念道,“第一个,程燃。”
“竟然是他?”
“没看出来啊,他学习这么好!”
瞬间底下窃窃私语,毕竟军训时期程燃就已经出过风头了。有初中和他一个学校的知情人立马就出现了,说:“你们不知道吗?他中考就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比市状元好像也只少了两分。”
赵知著也挺意外的,抬头瞥了一眼。
“第二个,李向阳。”
“第三个,宋奕。”
“第四个,刘莎。”
“第五个,丁梓星。”
……
“第十五个,赵知著。”
十五。赵知著在心里咀嚼了下这个数字。
其实她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个名次似乎比她预计的要好,又似乎让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抱着这样杂乱的心思,赵知著进教室后什么也没考虑,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完全没注意后面就是程燃。
程燃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赵知著坐下来的。
后来他又再三想了几秒,还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赵知著,问:“你确定要坐这儿?”
“嗯。”赵知著回答,压根就没回过头看是谁在问她。
程燃一噎,行吧,那我走吧。
紧接着,程燃就立马拎着书包跨组了,并且还往后选了一排。
趴在窗子外密切关注座位的其他同学。
“不是吧……这么夸张,坐同一组都受不了?才开学多久关系就这么差了?”
说的就是程燃和赵知著两人。
另一位同学凑上来八卦:“能不差吗?你看看就这一个军训两人结了多少梁子。程燃在教官面前抢话,让人家一个女孩子留校罚练,完了人家就把他骑摩托车的事给捅出去了吧。”说着他看了看远处的班主任,用手挡嘴小声说,“听说现在娜姐还经常早上在校门口检查有没有骑电驴摩托的……”
他们这小话说得起劲,没被韩娜听到,倒是被站在旁边的黄一祎听到了。
小姑娘神色愧疚地咬了咬嘴唇,淹没在人群中。
座位分好后,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一切收拾停当,韩娜站在讲台上发言:“高中呢,大家也懂,一切有的没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学习。也别想着刚开学先放松,上午发完书,下午就开始上课,晚上还有两节自习。三年的硬仗已经开始了!”
这种一板一眼的话大家都懒得听,死气沉沉的,没人吭声。
“那接下来我来说一下我们的班级制度啊。”
您要说这个,大家伙可就来劲了啊!瞬间有个别同学挺直了腰背,精神奕奕。韩娜的笑意尽入眼底。
“以后我的班,不设班长,班级纪律之类的大小事就交给语数英三个课代表。”
“娜姐,你搞‘三权分立’啊!”底下瞬间就有人起哄了。
韩娜瞄了一眼:“龙小侃是吧。”说着翻了翻花名册,“你别急,目前只分三权应该还轮不到你。”
“小龙坎?什么小龙坎?”
韩娜误打误撞,一语惊醒梦中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说我还没发现!”
“绝了!”
全班哄笑一堂。
刚睡醒的秦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懂又无辜地跟着笑。龙小侃脸色青紫交加,愤恨地看了一眼秦天。
程燃为猪队友默默扶额,夭寿啊……
“安静!”韩娜拍桌子凶道,“开学第一天就有人打瞌睡,你们还笑得出来!”
她接着说:“回正题,我先任命一下啊,我的英语课代表就……赵知著吧,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下。”
对此,赵知著倒是没有多吃惊。以她的英语成绩,老师会放过她反而才奇怪。
众人朝赵知著看过去,基本都是疑惑的目光。
不过也正常,龙溪这个小地方,初中没几所,相互之间认识的人太多了。只有赵知著,还真没一个人见过。
排外可能是人的共性,迟疑这么两秒过后就有人问了:“老师,凭什么是赵知著啊?”
韩娜想都没想就说:“凭她长得好看。”
噎死一众杠精同学。
再接着韩娜就让人搬书去了,发发书,拌拌嘴,总算赶着中午放学前把事情结束。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让人如临大敌的数学,这回被指名担任课代表的是程燃。
“老师,也是因为程燃长得好看吗?”某个活泼的女孩子问道。
可惜教数学的是个倔老头,一听这话立马严肃地一提眼镜,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刚发下去的试卷好好看了吗?”
但奈何数学老师年纪大了口齿不算清晰,还带着可爱的南方口音,让人觉得怕不起来。
“就是,想玩别来一中啊。”
赵知著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欠揍。她没忍住,好奇地微微向后瞥了一眼——是坐在她斜后方的一个女生,此刻正翻着白眼找红笔订正卷子。
根正苗红。
赵知著在心里笑了下。
可随着下午几节课的展开之后,赵知著的眉头开始隐隐跳动,徘徊在烦躁边缘——这姑娘哪是什么根正苗红,根本就是杠精转世吧。
现在赵知著合理地怀疑上午那句“凭什么”应该就是这女生说的了。
这人叫王可娴,对学习热爱得有些瘆人,势要杠走身边一切打扰她学习的要素。以至于每过几分钟赵知著就要被迫听她充满怨气的碎碎念一次。
太难了。赵知著艰难地闭上双眼。
下午放学之后,吃饭的吃饭,散步的散步,总之是出不去学校的。女生们大多吃完饭后还是径直回了教室,三五成群地坐着聊聊天。
男生去操场打球的居多,这个点太阳也快下山了,不热,时间也正好。
赵知著一个人吃饭,没人在旁边拖拖拉拉,于是来得快回得也快,早早就回了教室做作业。但她发现这位杠精姑娘比她回来得还早,也在做作业,可见是真的热爱学习。
写作业时的王可娴安静如鸡,赵知著舒了口气,只可惜安静了不过十几分钟,后边又闹幺蛾子了。
“你干吗啊?这可是我妈专门给我打印的卷子!”一声尖锐怒吼加上椅子突然被拖动的声音,几乎把整个班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赵知著也不例外,她离得近,这声音炸得她后脑勺差点开花。
只见王可娴抖着她装订好的卷子,上头突兀地被划了一道粗黑无比的印子,横跨了好几道题。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重新打一份赔你吧……”
闯祸的是赵知著正后方的女孩,长得有点微胖,但一点也不邋遢,看得出家境很好,也很有礼貌。
“你赔得起吗你!这是我妈专门找人给我集的题,买都买不到。你以为这和你不三不四的漫画一样吗?自己不学就算了,还耽误别人!”王可娴可算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
赵知著随着王可娴的话看了看这女孩的桌子,果然掩着一本漫画,还有一个速写本。大概是女孩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把笔飞出去划着王可娴的卷子了。
“可娴,算了吧,铅笔而已,擦擦就好了。”有和王可娴认识的女生过来劝解。
“什么铅笔啊,鬼知道她用的什么,根本擦不掉!”不过王可娴看来也是真急了,一边说一边用橡皮疯狂地擦着卷子,纸都快被擦破了,“你看!怎么擦得掉嘛!”
赵知著瞄了几眼,这应该真不是用铅笔画出来的痕迹,大概是炭笔,再怎么擦也不可能完全擦干净。
“也不知道怎么最后一个座位就留在了我旁边,真倒霉,倒数第一也好意思坐到教室中间来。”
赵知著皱了皱眉,这话就有点过分了。
“我要告老师去!”突然王可娴噌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从走廊里要冲出去。
“小心。”赵知著一只手一把抓住王可娴的胳膊,另一只手从被她故意撞歪的桌子边缘接住一个透明卷笔刀。
赵知著力气不小,王可娴吃痛,原本想开怼赵知著,结果转头一看正是赵知著这一抓让她没撞上桌角,于是极不情愿地憋了一句“谢谢”说出来。
赵知著把卷笔刀还给后面那位画画的女孩,不紧不慢道:“不用谢,我只是怕你摔坏人家的文具。这个是真贵,我怕你赔不起。”
如果她没看错,这应该是某个以文具起家的奢侈品牌出的文具套装里的,光是这个卷笔刀,就得几百刀了。
“谢谢。”微胖女孩小声道谢。
“你什么意思啊!”王可娴可就不干了,立马调转枪口对准赵知著。
“不用这么麻烦吧。”
一出女生大戏里突然传来男生的声音,大家都往身后看过去。
是刚打完球回来的程燃,不知道他来多久了,手指转着篮球倚靠在别人桌子边。
“你那两道题是黄冈2014年的模考真题里的,我明天可以给你带原卷过来。”程燃的眼睛盯在自己指尖飞速旋转的篮球上,然而他戴着黄色护腕的手却更引人注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此话一出,女生们又雀跃起来了,窃窃私语,无一不夸帅、好厉害。
呵,赵知著内心翻了个白眼。
“不对吧,第二道题应该不是黄冈的,是黄石,我这里正好就有。”没想到又有一人申请加入群聊。
是一个坐得笔挺的男生,长得就像学习很好的样子,他推了推眼镜,把手边的教辅书翻到特定页数给大家看。
没想到这么快程燃就翻车了。
“这人是谁啊?”
“叫什么来着……李向阳?”
“好像是全班第二。”
“咳……”程燃咳了几句缓解尴尬,俯身对李向阳小声说,“哥们给点面子啊……”
一直愣着的王可娴终于回过神来了,挂机的杠精系统重新读条:“呵,看来我们班第一名还不如第二名啊,也不知道这第一是真的还是假的……”
总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人,赵知著嫌恶地皱了皱眉,看了看手表说:“都别说了,马上开始放英语听力。”
大家这才慢慢回到座位去,换个角度来说,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
赵知著往讲台走去,与程燃擦肩而过,两人在这转瞬间对视。
——让你装。
——谢了。
高一高二都只有两节晚自习,晚上八点五十分就放学。这时从学校往外看整座城市还是灯火通明,赵知著心不在焉地收拾书包,随着人流晃出学校准备等车。
“赵知著!赵知著!等等我!”
突然,有人叫她。
赵知著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迟疑地回过头去,发现是今天傍晚的那个小胖妞,背着书包朝她坚实有力地跑过来。
“那个,今天谢谢你啊……”小胖妞跑得脸蛋白里透红的,让赵知著有点手痒想捏。
“我叫游桃桃,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爱吃桃。”
“……”这倒不必跟我说,赵知著内心无语。
“你怎么知道那个卷笔刀很贵的啊?”她扑闪着眼睛问。
“以前有人送过我同系列的直尺。”曾经在S市国际中学的某位富二代。
游桃桃静默了两秒,然后突然一把紧紧抱住赵知著,嚷道:“啊啊啊啊啊……终于有人认出我的Tiffany、Prada、Gucci、miu miu了!”
“……”赵知著整个被游桃桃抱蒙了。
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了。
但神奇的是,她竟然没有推开游桃桃,而是顺理成章地捏了捏游桃桃肉嘟嘟的脸——不作不腻的可爱真好啊!
一路上,游桃桃叽叽喳喳的。
“你以前也是龙溪的吗?”
“不是。”
“那你之后一直在这里吗?”
“嗯。”
“你什么星座的啊?”
……
游桃桃简直就是个问题发射机,两人不知不觉就出了校门,一辆黑色的大奔摇下车窗。一脸憨厚的大叔对着她们喊道:“桃桃,这里!”
“我爸来接我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还有事。”赵知著摇摇头,“你先走吧。”
说着,她没忍住又捏了捏人家的脸,然后突然笑了一下:“以后别偷偷摸摸画我了。”
望着转身走远的赵知著,游桃桃莫名呼吸一热,内心号叫:嗷嗷嗷嗷嗷,小姐姐太“飒”了,我爱了……
赵知著把水杯里最后一口水一饮而尽,正准备挤上公交车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疑虑地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王桂英。
“喂?奶奶,怎么了?”
“你放学了吧?”
“嗯,刚出校门。”
“那正好。”王桂英不容置喙的声音传来,“你拐道去红星广场的诚信药房给你爷爷买两瓶降压药,老板知道要拿哪种。”
“好……”
然后还没等赵知著说再见,王桂英就“啪”地挂了电话。
得,话果然不能乱说,现在是真有事要办了。
赵知著只得换了一路公交车挤上去,十几分钟后在红星广场站又准确地被挤了下去。
“嘶——”被人一挤,赵知著直接踩空。
公交车站的台阶距地面起码几十厘米,她的脚脖子结结实实地扭到了。不敢堵在公交站台上,她只得忍痛皱着眉挪着走开。
“你好,这边有降血压的药吗?”赵知著拖着步子终于来到药房。
“有的有的,不过我们这里只有这一种,你看看?”老板抽出一个蓝色盒子给她看。
“那就这个吧,拿两盒。”赵知著皱着眉,指着自己的脚踝,“你能顺便给我看看,我这能用什么药吗?”
“嘶——你这崴得不轻啊。我给你拿个跌打损伤的药剂喷喷吧,如果你不嫌丑也可以贴点膏药。”
“都行,一起结账吧。”
“好好,一共367元。对了,你这脚要少走动,打电话要你家人来接下你吧。”
“嗯。”赵知著含糊其辞地应了声,挪出了药房。
“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不能骑车了……”
赵知著没想到一出药店就看到了一出大戏,饶有兴致地开始暗中观察起来。
不知怎的,黄一祎放学后竟然一路跟着程燃来了红星广场,最后终于在程燃停下来买水喝的时候找到机会跟他说话。
程燃转过头去,惊讶了两秒,最后还是认出来了这是谁,笑着说:“啊,你是军训时……”
“我叫黄一祎。那个,谢谢你啊……”
“小事小事,你现在感觉还好吧?”程燃笑出一口白牙,爽朗的少年模样。
黄一祎莫名红了脸,小声道:“我没事,一切都好。但是……都是因为我,你才被韩老师发现,然后不能再骑车了……”
“这跟你没关系。”程燃还是笑了笑,但脑子里忽然浮现起一张冷眼睥睨的脸,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跟你没关系,是某人见缝插针的复仇罢了。
程燃忽然收起爽朗阳光的笑容,眯起眼睛微微低头,嘴角却有无法掩饰的弧度。
终于送走了黄一祎,程燃马不停蹄地赶去找秦天开黑——
“不愧是骑车载过的女孩子啊。”
程燃一听声音就猜到了是谁,笑着转过身去,发现果然是赵知著。她坐在花坛边缘,向他投去刚看完一出好戏的眼神,满是戏谑。
“这话说得……”程燃走了过去,停在赵知著面前笑着反问,“我不也载过你?”
赵知著一噎,腹诽:花钱的和没花钱的能一样吗?
“你在这儿干吗?”程燃问。
“买药,等车。”赵知著晃了晃手里的药盒。
“这么脏你也坐得下去?”
赵知著真是非常克制自己的白眼了,没好气道:“脚崴了!”
程燃微微弯腰看了看她的脚踝,果然红肿一片。他啧啧两声,施恩道:“算了,我再载你一次吧。”
“不必,我叫车了。”赵知著果断拒绝。
“那你怎么上车下车进小区?”
“……”
“你等我一下。”程燃说着就跑了。
没过两分钟,程燃半骑半推着一辆红色的小电驴过来,说:“我管秦天他姐借的,过来吧。”
赵知著踉跄着走过去,但她只有一只脚能使力,发现自己竟然连个小电驴也坐不上去了。
程燃下车,支好车子的撑杆,没什么废话,直接一手穿过赵知著的膝窝,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稳稳地抱了上去。
小电驴不如摩托撑得稳,陡然一个人的重量上去,车子不由得晃了两下,还好程燃眼疾手快地稳住了。
赵知著扶着车子的后备厢说:“比我第一天碰见你的时候强多了啊。”
程燃愣了愣,然后想起那天晚上,他帮赵知著提书,车子没支稳还把手机晃出来了的窘事。于是他也笑了,回怼:“是啊,毕竟补过了嘛。”
“?”赵知著显然没明白。
程燃微微一笑:“小杨生蚝,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
“……”
程燃骑小电驴也是驾轻就熟,只不过比起他骑摩托的时候来说,倒是稳当了不少,不知道是顾及后面载了个伤员,还是小电驴的性能不行。
这么一折腾,到达滨江花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小区的广场舞大队刚刚鸣金收兵,还有三三两两的大妈们坐在树下最后聊一聊家常。
晚上小区里灯光昏暗,程燃没有再骑车,反而是下来推着赵知著在走。
“继续往前,然后左拐。”赵知著给他指路。
白露一过,到底算是秋天了,晚上凉风习习,吹得枝叶窸窸窣窣。时不时还有乘凉未归的居民,三言两语传来,也算是打破他们之间逐渐尴尬的气氛。
但赵知著没想过这么巧,偏偏就让程燃听见了这个。
“桂英啊,你今天赚的这两百块还不够给你家老赵买降压药的,哈哈哈!”
“哪里是我买,已经让赵知著那丫头去买了。”王桂英一拍腿,满脸不赞同地摇摇头。
“那你还不是要给钱,她一个小孩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你就不知道了,死丫头有钱!比我老婆子有钱多了!”
一说起这种事情,这些嚼舌根的大妈就来劲了,忙问:“怎么说?”
“她啊,克死她妈一家子之后,所有的钱就都给她了。她外公是海军,外婆是什么大学老师,还留了S市一套房给她。”
“哎哟……”众人捧场得不行,纷纷感慨。
“前段时间我儿子的公司不太顺利,想卖了那套房子来周转一下,那丫头还死活不同意。那可是她爸啊!结果现在还不是我们在养着她,唉,真是没良心!”王桂英满口心灰意冷的语气。
“唉,那她孝敬孝敬你们也是应该的。”
……
“然后呢?左边这栋,还是右边这栋?”程燃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开口只顾着找路。
赵知著垂下眼睛,淡淡说道:“右边。”
“嘀嘀——”
小电驴锁定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分外清晰。
程燃搀着赵知著上楼。
“我到了。”赵知著停下来,看着程燃说,“今天谢了。”
“那有个事和你说一下。”程燃也难得正经起来。
“什么?”
“黄一祎那小姑娘看起来挺内向,今天的事情你别说出去。”
“我为什么要说出去?”赵知著差点笑出来。
“也对。”程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凑近她说,“现在不仅载过还抱过,你应该不酸了。”
“……”
“砰”的一声开门关门一气呵成,连个再见也没给程燃留下。
程燃意料之中地笑了笑,轻快地跑下楼去——毕竟无意中听到了这样的秘辛,怎么好再收人家的车费,好在把赵知著给怼回去了。
在楼道口的时候,他仿佛是碰到了传说中的王桂英,他看了两眼这老太太,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空一片墨色,星朗月明。是一个人从七岁长到十七岁更孤独,还是住在不像亲人的亲人身边更孤独?
程燃抬头看过去,次卧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书桌前执笔的身影。
他弯了弯眼睛,坐上车子,背对那个窗格挥了挥手,迎着夜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