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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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的主要角色

老鹰(及蛇)——查拉图斯特拉的动物。蛇盘绕在老鹰的脖子上,这两者因此都表达着永恒回归,如同缔结、如同在指环中的指环,如同狄奥尼索斯—雅莉安这对神圣伴侣的婚约。不过,它们是以动物的方式来表达永恒回归的,如同一种随即而来的确定或自然而然的明白(它们没搞清楚永恒回归的本质,也就是选择性,无论就思想上或存有上皆是如此)。它们也把永恒回归搞成一种“喋喋不休”、一种“陈腔滥调”。此外,一旦人们将永恒回归视为自然的确定性,据此这确定“一切都回归”,展开的蛇便表现出在这种情况下永恒回归当中的不可忍受和不可能。

驴子(或骆驼)——沙漠中的动物(虚无主义)。它们负重、它们背负着重担直到沙漠的尽头。大写的驴子有两项缺点:它的否是一种虚假的否、一种怨恨的“否”;它的是(“伊呀、伊呀”)是一种虚假的是。它以为肯定就意味着背负、承担。驴子基本上是基督教的动物:它承担着据说是“高过于生命”的价值之重量。在上帝死了之后,它自搬重物驮在自己的背上,承担了“人的”价值的重量,它声称接受“如其所是的真实”:从此它成为“高等人”的新神。从一端到另一端,驴子是狄奥尼索斯之是的歪曲形象及背叛;它肯定,但肯定的只是虚无主义所结的果。此外,它的长耳朵也完全不同于狄奥尼索斯与雅莉安的像迷宫般小而圆的耳朵。

蜘蛛(或舞蛛)——这是报复或怨恨的精神。它的感染权力就是它的毒液。他的意志是一种处罚及审判的意志。它的武器是丝:道德之丝。它所宣扬的是平等,全世界都变得跟它一样!

雅莉安(与忒修斯)——这是女性特质。她为忒修斯所爱,也爱他。但确切地说,她抓着线,有点蜘蛛的样子,怨恨冷冰冰的创造物。忒修斯是英雄,一种高等人的形象。他具有“高等人”一切的低劣之处:背负、承担、不知卸下枷锁、不了解轻盈。当雅莉安爱忒修斯,并为他所爱,她的女性特质受到囚禁,为线所捆绑。然而当狄奥尼索斯所化身的公牛向她靠近,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肯定、真正的轻盈。她变成肯定的女性特质,向狄奥尼索斯说是。他们两人构成了永恒回归的情侣,产生了超人。因为,“当英雄放弃了灵魂,超英雄才会在梦中走进。”

小丑(猴子、侏儒或魔鬼)——这是查拉图斯特拉的歪曲形象。它模仿他,但犹如沉重模仿轻盈。它代表着查拉图斯特拉所面临的最糟糕的危险:对原则的背叛。小丑蔑视,但他的蔑视来自怨恨。他是沉重精神。如同查拉图斯特拉,他声称超越、克服。然而,对他而言,克服或者指让自己受到背负(爬到人的肩膀上、爬到查拉图斯特拉自己的肩膀上);或者指从上方跳过去。这是两种关于“超人”的可能误解。

基督(圣保罗及佛陀)—— (1)基督代表着虚无主义非常重要的时刻:在犹太教的怨恨之后,他代表着愧疚的时刻。不过这仍是与生命为敌的相同报复及敌视;因为基督教的爱只看重生命病态及荒芜的一面。借着他的死,基督似乎在犹太神之外自立起门户:他成为普遍的及“世界的”。然而他只不过是找到了一种审判生命的新方式、一种将谴责生命普遍化并且同时内化错误“愧疚感”的新方式。基督是为我们而死,为我们的罪过而死!这至少是圣保罗所提出的诠释方式,并在教会体系中和历史上盛行。基督的殉教完全不同于狄奥尼索斯的殉教:在前者,生命受审判,应赎罪;在后者,生命该由自己来评断。“狄奥尼索斯对立于耶稣。”(2)然而,假如我们去探索在圣保罗的诠释之下,耶稣到底是哪一种人物类型,我们猜想耶稣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归入“虚无主义”。他温和、愉快、既不谴责,也以一视同仁的态度看待种种罪过;他意欲的只是死,它期盼死亡。它见证了圣保罗所跨出一大步的诠释,已经代表着虚无主义最高的阶段,即最后的人的阶段,甚至是寻死的人的阶段:是最接近狄奥尼索斯蜕变的阶段。基督是“堕落者中最有趣的”,是某种的佛陀。它让一种蜕变成为可能;从这点来看,狄奥尼索斯与基督的综合成为可能的:“狄奥尼索斯—基督”。

狄奥尼索斯——狄奥尼索斯的不同面向包括:(1)阿波罗相关的面向;(2)与苏格拉底相对立的面向;(3)与基督相矛盾的面向;(4)与雅莉安相互补的面向。请参考前一章关于尼采哲学的说明,以及后文所选录的尼采文本。

高等人——有各式各样的高等人,但他们见证了同一件事:在神死之后,由人类价值取代神圣价值。他们因此代表文化的生成或者致力于把人放在神的位置。因为评价的原理没变,因为蜕变还没有发生,他们完全归入虚无主义之中,更接近于查拉图斯特拉的小丑,而非查拉图斯特拉自己。他们“失败”“错过”,不笑、不游戏,也不舞蹈。根据逻辑顺序,高等人前进的队伍中情况如下:

(1)最后的教宗:他知道上帝已死,但相信上帝是窒息而死,基于怜悯而窒息致死,无法再承受对人的爱。最后的教宗失去了主人,然而他并不自由,他靠着回忆而活。

(2)两位国王:他们代表着“风俗伦理”运动,它的任务是培养和训练人,通过最残暴、最束缚的手段,造就一个自由的人。当中有两个国王,左边的一位负责手段,右边的一位关乎目的。但是,在上帝死之前如同上帝死之后,对手段而言如同对目的而言,风俗伦理本身退化,训练及选择皆开倒车,而滋长了“下等人”的壮大(奴隶的胜利)。成为高等人之新神的驴子是由这两位国王所牵引来的。

(3)最丑陋的人:他是杀死上帝的凶手,因为无法忍受神的怜悯。但他始终是老人,又更丑了:不是上帝为他而死所产生的愧疚,他感受到的是他杀了上帝所产生的愧疚;不是由上帝所给的怜悯,他知道的是人的怜悯、下等人的怜悯,这又更难以忍受了。他带来了驴子的啰嗦,引起了虚假的“是”。

(4)水蛭专家(L’homme à la sangsue):他想以知识来取代神圣价值、宗教甚至道德。知识应该是科学的、准确的及锐利的:无论其目标是大是小,最细枝末节的准确知识可以取代最“伟大的”价值之信仰。这是为什么人将手伸向水蛭,并以认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为己任与目标:研究水蛭的脑部,而不去探究最基本的原因。但是水蛭专家只知道关于水蛭的知识,他从道德及宗教手中接棒,继续追寻同一个目标:切开生命、肢解及审判生命。

(5)自愿的乞丐:这种人甚至拒绝知识。除了人类幸福,他一无所信,他在尘世间寻找幸福。然而,人类幸福尽管是如此平庸乏味,也无法在满怀怨恨与愧疚的下等人当中寻获。人类幸福只可以在母牛身上找到。

(6)巫师:这是愧疚之人,无论在神的麾下或神死之后都可见到他的踪影。愧疚基本上是虚情假意的、暴露狂的。他各种角色都演,甚至是无神论者、诗人或雅莉安的角色。但无论哪一种角色,他总是欺骗及责难。嚷着“这是我的错”,愧疚想引人怜悯,引人产生负责感,甚至强者也是其对象。他想让所有活着的皆感惭愧,散布他的毒液,“你的抱怨里带着圈套!”

(7)浪迹的影子:这是文化之活动,它四处找寻机会实现其目标(获选及受训练的自由的人):无论在神之麾下或在神死后,无论在知识方面或在幸福方面等等。它四处都达不到目标,因为这个目标本身就是一道影子。这个目标,即高等人,其本身总是失败、错过。这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影子,不是别的就只是他的影子,它四处跟随着他,但消失在两个重要的蜕变时刻:午夜和正午。

(8)预言者:他说,“一切皆空”。他宣告虚无主义的最后阶段:人在估量到以人取代上帝一事之枉然后,相较于意欲虚无,他宁可什么都不要。预言者因此宣告最后的人之到来。出现在虚无主义终结之前,预言者走得比高等人还远。但他不清楚最后的人之后的情况:寻死的人,意欲自己衰败的人。在寻死的人身上,虚无主义真实地完结了,为自己所败:蜕变和超人已近。

查拉图斯特拉(及狮子)——查拉图斯特拉不是狄奥尼索斯,只是他的先知。这种附属关系通过两种方式表现出来。首先我们可以说查拉图斯特拉仍停留在“否”中。这种否确实不再是虚无主义的否:它是狮子的“神圣的否”,它是神圣与人类的一切经过确立的价值的瓦解,这些价值所组成的正是虚无主义。这是超越虚无主义的否,内在于蜕变之中。还有,当查拉图斯特拉将手伸入狮毛中,他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然而,实际上,查拉图斯特拉并不只停留在否,即便是神圣的和起着蜕变作用的否。他充分地参与了狄奥尼索斯的肯定,他本身已经属于这种肯定的观念,狄奥尼索斯的观念。同样地,狄奥尼索斯与雅莉安在永恒回归中缔结婚约,查拉图斯特拉也在永恒回归中找到其未婚妻。同样地,狄奥尼索斯是超人之父,查拉图斯特拉称超人为他的孩子。无论如何,查拉图斯特拉被他自己的孩子们所超越;他只不过如此期许,但并不是永恒回归指环的组成要素。在超人产生方面,由他来产生超人的程度少,而是偏重于在人身上确保超人之生产,创造在其中人可自我超越和被超越的所有条件、在其中狮子变成孩子的所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