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诗》

难道这就是乌姆·奥法的旧居

　　——荒原上一片废墟，默无一语？

历经沧桑却仍依稀可辨，

　　宛如手腕上扎青留下的痕迹。

唯有一只只羚羊和它们的子女

　　来来往往，在这里安身、栖息。

我站在那里仔细地打量，

　　终于确定，那是我久别二十年的故地。

这是熏黑了的支锅的石头，

　　那是快变为平地的屋边排水渠。

当我确认那是昔日的宅邸时，

　　就说：早安，故居！我向你致意！

我的朋友，你可看见乘着驼轿的妇女

　　行进在朱尔苏姆泉边的高地？

沿着盖南山左侧走，山路是那样崎岖，

　　盖南山啊！有多少春秋从你身旁流逝！

驼轿用珍贵的帷幔遮起，

　　四边镶着血一样鲜红的罗绮。

她们坐在骆驼后面千娇百媚，

　　行走在苏斑高地上，婀娜多姿。

天还未亮，她们就已动身，

　　轻车熟路，直奔拉斯谷地。

她们俊俏美丽、风姿绰约，

　　风流公子见了也会心荡神迷。

她们所到之处，驼轿上缀的绒球，

　　像一粒粒野葡萄，鲜红、艳丽。

每逢来到清澈的泉水旁边，

　　她们就搭起帐篷，汲水、休息。

然后重新登上旅途，

　　再次穿过苏斑谷地。

我以人们朝觐、绕行的克尔白起誓

　　——建造它的部族是朱尔胡姆和古莱氏：

我发誓：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你们两人都确实是仁人君子。

是你们挽救了阿布斯和祖卜延两部族，

　　他们曾相互残杀，已奄奄一息。

你们说过：“如果能使大家安居乐业，

　　破钱财，施仁义，我们在所不惜。”

于是，为了和平，你们不遗余力，

　　不伤人们的体面，又照顾亲朋的情义。

你们是这样高尚地赢得了和平，

　　能取得这样公认的荣誉可真了不起。

医治战争创伤用了骆驼千百匹，

　　你们付出血锾，却与战争毫无干系。

你们向别人偿还血债，

　　自己却从未动刀枪，未让血流一滴。

于是受害死者家中跑着幼驼，带着印迹，

　　那原是你们的财产，出自你们的门第。

请告诉祖卜延人和他们的盟族：

　　你们已经缔结和约，不能背信弃义！

心中有什么邪念，不要对真主掩饰，

　　无论怎样隐瞒，他也会知道你们的秘密。

桩桩件件都将记在账上，受到清算，

　　只是或早或迟，或今生或来世。

战争的苦果你们尝过，你们熟悉，

　　谈起来绝非主观臆测，胡言乱语。

一旦你们挑起战端，就是严重的作孽，

　　那是挑逗起凶恶的狮子，把战火燃起。

战磨转动，将把你们碾成齑粉，

　　兵连祸结，如多产的母驼连生灾难的子息。

战争中生下的孩子也将终生不幸，

　　他们将把父兄种下的恶果承继。

伊拉克的乡镇会让人们获得金钱银币，

　　战争带来的只有祸患，使你们一贫如洗。

我以自己的生命发誓，这是一个高尚的部族，

　　只是侯率因挑起祸端，并非他们背信弃义。

侯率因原来就心中怀有仇隙，

　　他一声不响，却在暗中窥测时机。

他企图为兄弟报仇雪恨，

　　然后亲率千名铁骑御敌。

他没有去惊动千家万户，

　　只是把杀害兄弟的凶手杀死。

这头雄狮鬣毛耸起，爪牙锋利，

　　全副武装，随时准备经受战火的洗礼。

它勇敢，受人欺负会迅速反击，

　　否则，它就先发制人，显示它不是好惹的。

战争重起，像喝过水的骆驼又把水饮，

　　那不是泉水，是干戈相见，血流遍地。

他们将两败俱伤，耗尽元气，

　　然后再准备投入后果严重的下场战役。

我敢说，这些付出血锾的人

　　确实是慷慨豁达的贤人义士。

他们的刀枪从未沾过死者的鲜血，

　　那些死者的血债也原与他们毫无干系。

如今那些被杀死的人却可以看到他们的赔偿——

　　一匹匹健壮的骆驼正在山路上向他们家走去。

他们为一个部族的安全付出血锾，

　　使他们遇有月黑风高，不再忐忑惊惧。

这个部族宽宏大度讲仁义，

　　不念前仇，但也绝不受人欺。

人生多艰，我已感到烦腻，

　　人活八十，岂能不感到厌世。

今昔诸事我都清楚、熟悉，

　　唯有未来之事我却一无所知。

我看死神像夜盲的骆驼，乱撞一气，

　　撞到者死，撞不到则耄耋老矣！

谁不肯随大流而想标新立异，

　　就会遭到牙咬脚踢，受人打击。

谁行义而不沽名钓誉，会赢得更大的荣誉，

　　谁悭吝而厚颜无耻，会被千夫所指。

谁富有而不肯对乡亲施行义，

　　必将遭人谴责，被人唾弃。

谁讲信义，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谁心安理得，讲话不会语无伦次。

谁怕死，也总难免一死，

　　哪怕他登天梯，逃上天去。

谁若对小人做好事，施仁义，

　　人家以怨报德，会使他后悔莫及。

谁若不肯讲和，息鼓偃旗，

　　那就兵刃相见，让他把头低。

不用武力保卫家园，家园会夷为平地，

　　谁不欺负别人，难免会被人欺。

在他乡异域，会把敌人当成知己，

　　谁不自重，会被人瞧不起。

一个人的品德无法掩饰，

　　即使想瞒人也瞒不过去。

有多少人不讲话时让你赞许，

　　一开口，优缺点全暴露无遗。

一个人的价值一半是舌头，一半是心，

　　余下的不过是血肉构成的躯体。

老年人昏聩起来无可救药，

　　年轻人糊涂过后会变得聪慧。

对我们，你们总是有求必应，乐善好施，

　　可是谁若总是向人求乞，也会遭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