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诗》
还不起来斟酒让我们痛饮?!
莫把这安德莉纳美酒留给别人!
把它兑上水,热气腾腾的
就会好似姜黄花开在金樽。
尝到这酒会让人浑身酥软,
让烦恼忧愁全都一扫而尽。
你看那些鼠肚鸡肠小气鬼
酒后也不再把金钱挂在心。
乌姆·阿慕尔!你撤走了酒杯,
不再为我们依次把酒斟。
乌姆·阿慕尔!切莫让我停杯!
我们三个酒徒,我不会输给别人。
我曾在巴尔贝克举杯开怀,
也曾在大马士革、卡斯林豪饮。
死神反正总会追得上我们,
我们岂能不知这就是命运。
分别前,停一下!坐驼轿的女人!
我们要告诉你我们的遭遇,你也要告诉我们。
停一下!我问你:是匆匆一别导致疏远,
还是你另有新欢,背叛了忠心于你的人?
告诉你:那一场大战打得昏天黑地,
你的亲人大获全胜,个个好不开心。
今天、明天和后天,岁月无常,
你也不知等待你的是什么命运。
一旦避开仇敌暗中监视的眼睛,
你与她幽会,那里空无一人。
她像一匹颈长、雪白、从未怀过孕的小母骆驼,
会让你看她那两只丰腴、白皙的双臂,亮丽撩人。
她会让你看那乳房——象牙般的洁白、柔润,
从未让人碰过——多么清纯!
她会让你看到她柔嫩的脊背、苗条的身材,
还有那沉甸甸的肥硕的后臀。
让你看那屁股大得连门都不好进,
还有看那腰窝,真令我为之销魂。
看她那象牙或是雪花石雕成般的双腿,
走起来,脚镯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一只母驼走失幼驼会一直发出哀号,
可它的悲伤哪及我离了情人的伤心。
一个老太婆惨到九个儿子都先后入土,
也不及我的悲伤——由于离别了情人。
看到她的驼队在黄昏时分迎面走来,
我不由得会思念情人,回忆起青春。
于是,就好像剑客从鞘中抽出的宝剑,
在我们面前,高处现出叶麻麦的村镇。
伊本·杏德!你别急,请等一等!
且容我们把实情对你细说分明:
我们浴血奋战寻常事,
会把白色战旗染成红。
我们曾经打过多少著名的漂亮仗!
我行我素,从不爱听国王的命令。
也许那只是一个头人,戴上王冠,
充好汉,将保护难民的角色担承。
我们策马将他踩在脚下,
任群马驰骋,毫不留情。
我们把营寨从济·图鲁赫直搬到沙姆地区,
敌人的威胁、恫吓又有何用?
我们全身披挂,竟然引起狗叫,
谁若是刺儿头,我们定会摆平。
谁若碰上了我们的战磨,
就会变为粉末,被磨碾成。
纳季德东部摆开了磨盘,
一小撮古达阿[1]人被塞进了磨眼。
你们光临,我们可是待若上宾,
赶紧招待,就怕晚了你们骂人。
我们对你们是急忙款待,未等早晨,
好一盘战磨转动,磨出齑粉。
我们让我们的人坐享其成,不用花钱,
他们交给我们的重担,我们全担在肩。
离远的用枪刺,
靠近的用剑砍。
赫兑[2]的枪杆黑油油有弹性,
宝剑熠熠挥舞在敌人头顶。
我们用它砍掉敌人的脑袋,
好似割草,又像切菜。
顽敌的头颅纷纷滚落在地,
好像驼队把驮的东西卸了下去。
新仇旧恨一笔笔算清,
发泄出来积郁的心病。
麦阿德[3]人知道我们祖先的光荣,
今日交手会让他们看得更清。
如果营房坍塌,骆驼逃散,
我们仁义,会将邻人照管。
但我们杀敌却会毫不留情,
什么警告、威胁都没有用。
宝剑无论在我们手里,还是他们手中,
都好似儿童游戏的木头刀,无足轻重。
无论我们的衣衫还是他们的衣衫,
溅上鲜血,好似紫荆花染成。
如果别人由于对未知的后果惊恐,
而缩手缩脚,胆怯地寸步难行,
那我们则是率千军万马,
为光宗耀祖在沙场驰骋。
我们的老年人都身经百战,
青年人则把杀敌视为光荣。
我们以此向所有的人挑战,
同他们厮杀保卫我们家园。
若是有一天担心敌人来侵犯,
那我们的人马早已成百上千。
若是不必担心敌人来犯那一天,
我们更会全副武装,英勇奋战。
跟随朱舍姆部族一位首领,
我们南征北战,历尽风险。
谁人不知,我们从不会卑躬屈膝,
我们也从不厌战、松懈、垂头丧气。
谁若是轻举妄动,敢于冒犯我们,
那我们会加倍还击,绝不客气。
阿慕尔·本·杏德!你凭什么
要我们成为你的奴仆,受你奴役?
阿慕尔·本·杏德!你凭什么
听信谗言,而对我们瞧不起?
你又威胁,又恫吓,少来这一套吧!
我们什么时候竟成了你母亲的奴婢?
阿慕尔!我告诉你!
从没有敌人能让我们的脊梁弯曲!
我们的铮铮傲骨是硬的,
想让它弯曲没那么容易!
谁自不量力,想让它弯曲,
自己倒会头破血流,一败涂地。
多少年代,多少风雨,
你可曾听说朱舍姆人有何败绩?
我们继承了阿勒盖迈的光荣,
他曾建功立业,所向披靡。
我们的前辈有穆海勒希勒、祖海尔,
最好的遗产就是他们的丰功伟绩。
阿塔布与库勒苏姆全是我们的先辈,
他们传世的功德完全由我们承继。
还有你一定听说过的祖·布赖,
我们要扶危济困,像他那样仗义。
在他之前,还有好强的库赖伊布,
凡是荣誉都是属于我们的。
何时若把我们的母驼与别人的拴在一起,
它定会挣断绳子,或是折断对手的脖子。
一旦人们同我们缔结誓约,结成同盟,
我们最为忠诚可靠,决不会背信弃义。
当海扎扎战争的烽火燃起时,
是我们首先响应,援助尼扎尔族兄弟。
我们在济·艾拉塔是克己支援盟友杀敌。
以至于产奶的骆驼把枯黑的干草啃噬。
别人听从我们,我们自然大权在握,
别人不听我们的,我们也自有主意。
发怒时,我们不会把火憋在心里,
高兴起来,我们则会随心所欲。
一旦同敌人遭遇,我们维护着右翼,
护卫着左翼的则是我们的同族兄弟。
于是,他们同他们面临的敌人战斗,
我们则对我们遭遇的敌人痛击。
战后,他们带回去的是钱财和女俘,
我们带回的则是国王,为缧绁所系。
贝克尔人,你们同我们争什么锋呀?!
难道你们还不清楚我们真正的底细?
难道你们还不清楚我们两军对垒起来,
刀对刀枪对枪地厮杀起来是什么样子?
我们头戴也门绦子衬里的头盔,
手中的刀剑上下不停地挥击。
我们身披宽大、闪亮的甲胄,
你会看到一条腰带把它束起。
如果有朝一日英雄们脱下盔甲,
你会看到他们皮肤上勒出的痕迹。
锁子甲上的条条链环
好似风吹水面的涟漪。
战争起时,我们策马上阵,
它们被我们称为宝马良驹。
马队披甲冲入战阵,出来则鬃毛凌乱,
好似马勒上的绳结也经历了一番风雨。
我们从尊贵的先辈那里把它们继承下来,
我们一旦死去,我们的子孙将会承继。
跟在我们后面的是娇美、白皙的妇女,
我们担心她们会被掳受辱而相互警惕。
她们都要丈夫向她们发誓保证:
一旦遇敌一定要坚定而不逃逸;
让他一定要俘获敌人的人马,
并用铁链将他们一个个拴起。
你看:当我们出征参战时,
每个营区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我们的女人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有时又显得趾高气扬,扬扬得意。
她们为我们喂马,并对我们说:
如果你们不能保护好我们,咱们就不是夫妻!
我们朱舍姆部族的妇女不仅美丽,
而且还有虔诚的信仰、高贵的门第。
要避免这些妇女被敌人俘虏、掳去,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对他们迎头痛击。
我们时时刻刻就如同出鞘的宝剑,
保卫人们,如同他们是我们的儿女。
让敌人的头颅滚落在地,
好似孩子们做滚球的游戏。
当一座座圆屋顶在这片平地盖起,
麦阿德各部落就已经对我们熟悉。
知道我们有能力时,会慷慨待客,
迎击敌人,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我们抗击敌人可以随心所欲,
在何处安营扎寨亦可任我们随意。
知道我们愤怒起来什么都不顾,
高兴起来什么都可接受都可取。
知道我们是顺我者予以保护,
逆我者予以痛击,绝不客气。
饮水我们先把清净的水畅饮,
污泥浊水则留给他人饮去。
何不问问台马赫与杜阿米族人,
看看他们对我们是如何评议?
如果国王总是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那我们可绝不肯忍气吞声甘受人欺。
陆地上我们的人满得容不下,
海面上满是我们的船在游弋。
我们哪怕是个刚断奶的孩子,
土皇帝们也要对他跪拜在地。
[1] 古达阿()为阿拉伯南方的部落。后多迁居希贾兹北部,在伊拉克、叙利亚、埃及一带。
[2] 赫兑为地名,以产矛枪著称。
[3] 麦阿德原为阿拉伯半岛北部的一大部族,贝克尔等部落皆由其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