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犹在(拾伍)
巷道里的风是冷清的,刮在这秋风萧瑟的季。
这里不是人来人往,成为日占区后这里就成了一处少有人来往的地方。似乎本来也鲜有人知。所以才显得寂寥空旷。
一行三人,沈卫国凝着眉头问肖宇:“为什么要去?”
“倭寇入我华国,恰如狼入羊群,然若百姓皆能够同心抗敌,定能够驱除东洋贼寇,还我中原河山。”肖宇用有些气愤但仍旧是拖着伤重的身子慷慨说道。
他被鞭打的不轻,甚至危机到了他的健康,弄不好会落下一定的伤病和后遗症。
“哼!匹夫一怒?”沈卫国冷笑着说道。
“什么?老师?”肖宇有些诧异。他不相信这是他老师会说的话。因为那是他的老师。那个教授他民主思想,共产主义宣言的老师。沈卫国是一名英语老师,但是他却在一次次授课中向他和所有同学们明里暗里的宣读着一些属于国外的先进思想,他引经据典,讲述着,诸如法兰西革命,英格兰的君主立宪。
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老师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在他的讲述中,古代的亚历山大的马其顿王国面对中国战国末期的大秦。大秦会胜的几率很大。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就是这样强于世界上其他强国数百上千年。可是有一天,一种新兴的思想诞生在国外,他们开始思想启蒙开始文艺复兴,开始利用着来自华夏古国的四大发明,然后推翻一个个王权一个个独裁者。波旁,斯图亚特,以及罗曼诺夫。他们是旧时代扎下的根就该被拔出,不同的是,华国依旧有这根,他植根于华国的土地内部,华国老百姓的思想深处,因此要拔掉,是不容易的。因此我们需要一场像十月革命的一场变革。很可惜,孙先生领导的大革命,二次大革命都失败了,所以华国需要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我说你那是匹夫一怒。”沈卫国话语有些生硬起来,听的人很不舒服。并且这让人不舒服的声音打破了肖宇的回忆。
“行了,卫国。”萧煜恒阻拦道。他察觉到沈卫国话语里不同于常日的训诫味道。
“我今天若不说的重些,他明日来日,次次这般,叫我这个做老师的如何自处。”沈卫国一改平日温润的口气训斥着。
“老师…我…我是为了槐城的百姓。”肖宇辩解说道。
“为了槐城百姓,亏你敢说,你那才几两重的肩膀你要扛起槐城来,真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占领南槐城的是什么人,那是穷凶极恶的日寇,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旅顺,金陵…他们做过的丧心病狂的事情还少吗?你要与他们抗争,无枪无炮,你就是个少年人你拿什么和他们斗。”
“可老师我…”肖宇想要继续辩解。
“你还想说什么,对于我们华国内的,改革变法,思想启蒙都是良策,可这是敌占区。这里遍地都是你口口声声要消灭的日寇。可是没用,一点用没有。你就是个学生你什么事都做不了,你若真有志气好好读书。等到以后参军入伍上阵杀敌。老师不会为难你丝毫。可你终归太年轻了。”
肖宇沉着头不敢去回应。
二人送肖宇和其他几名学生到医院中,而萧煜恒和沈卫国回到学校的宿舍里。
“为什么那么说肖宇。你明知道他说的没有错。”萧煜恒说道。
沈卫国淡淡道:“他太年轻了,这些事情,不该他去做。”
“那你也不该那么说他。他只是个少年人。”萧煜恒话音略显急促的道。
“就因为他还是个少年人,我才要管。有些东西我们扛就够了没必要让这些还在高中的学生们去扛。”沈卫国话语更加急促,胸腔还发出急促的喘息。
萧煜恒知道是沈卫国的老伤犯了。因为他觉得沈卫国那一句话有些离谱了。他斥道:“沈卫国,你告诉我凭什么不能让他们去扛,五四不就是我们学生时代发起的吗?”沈卫国记得那时的他们还是高中就高举着牌子大声呐喊。那时候的青年人,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可惜如今却是举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们似乎也没有了青年时的锐气,沈卫国如今已经快到了不惑之年,很多事情似乎真的已经不再适合一腔热血的去喊去做。
“不一样!他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只要我没死,就不需要他扛。这一代的少年人确实该知道该明白。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正在经历一场浩劫。但是他还是个学生,他身前还有我。我护他,是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我的弟子,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然今世道,亦可为,代弟子,赴死者也。”他声音慷慨有力却是充满了急促和嘶哑。
萧煜恒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再反驳沈卫国。他确实只是出于一个老师的角度说这句话而已。仅此而已。
“咳咳咳!”沈卫国急促的咳嗽着良久他继续说道:“家国危如累卵,倭寇入我中原。山河破碎,身世浮沉雨。我不许,亦不想我的学生我的后辈承担这份责任。我是个党员亦是一名老师。我愿意为了我的国家民族慷慨赴死。可我想让我的学生们后辈们看一看,我们这辈人用性命,用一生用尽力气,去争一个好的世道。一个百姓,人民,能当家做主的世道……”他缓了缓后说道:“然后,希望我的学生们,我的后辈们告诉我,家国犹在,就够了。”沈卫国咳嗽起来,他用手急忙遮掩着嘴,之后他掩藏着手心的血,疲惫的闭上双眼。
他站在窗口,孤寂的冷风吹动他瘦削却挺拔的面庞。他是孤寂的,风也是孤寂的。风知道他的颜色,他也懂风的寂寥,就是空悬高月的天边,站着一个行者,他步履蹒跚,走得艰难。
沈卫国突然说了一句:“或许我们会死。但如果我的死能换他们活也挺值了。”他笑了,像是十几年前刚下火车那样,目色干净明亮,不再有那般多的城府,郁结。
萧煜恒怔了怔才想起,原来自己和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青年人。而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选择慷慨赴死,也要为后辈争一个盛世的一代……
(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