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下来,李比昂的赢率只有十分之二三,很快,他前后已经累计输给张筒30000元了。
两个人已经彻底不说话了,只有摸牌和翻牌的声音。忘了说了,之前楼下有一只小动物在叫,声音很好听:“呱……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难听了:“嘎!嘎!”也许前面是一只青蛙,后面是一只蛤蟆,也可能是一只青蛙渐渐变成了一只蛤蟆。
张筒注意到,李比昂的眼睛越来越红了,那跟熬夜没关系。赌着赌着,李比昂又改变了规则:“咱们一把10000元。”
张筒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想通了,只要李比昂连赢三把,把输掉的钱全部赢回去,他就可以起身回去睡觉了。
没想到,李比昂接着又输了两把。
这时候张筒也紧张起来,他怎么都想不到今夜他的账户里会凭空多出50000元!兴奋里也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这钱是朋友的,虽说是赌博,但更多是游戏性质。
李比昂支付完了之后,突然说:“接下来每把50000元。”
张筒终于恼火了,李比昂这个做法确实有点不地道——输多少,下把就赌多少,只要赢一把就全部赢回去了。都是朋友,这么玩有意思吗?本来他还想把钱退给李比昂的,现在他的心突然硬起来,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也只能认真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这把李比昂发完牌,张筒一直没有拿,他静静地看着李比昂。李比昂并不看张筒,他把自己的牌慢慢举了起来,张筒看得很清楚,他的手在微微地抖。李比昂看清他那张牌之后,立刻盯住了张筒。
张筒这才拿起自己的牌,不大不小,中不溜。
他把牌放下了,李比昂“刷”地低下头,脸色一下就暗淡了。
张筒的心猛地一跳,毫无疑问,自己又赢了。
果然,李比昂把牌扔了出来,比张筒的小。接着他就抓起了手机。
张筒说:“算了,这把我不要了。”
李比昂立刻看了看他,眯起眼睛说:“什么意思?你不玩了?”
张筒感觉李比昂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那感觉糟糕极了,他说:“我没说不玩啊,我只是说,这把你不要给了。”
李比昂摇了摇头,说:“任何人都必须愿赌服输。”
至此,他已经输给张筒100000元了。他给张筒转完账之后,一边洗牌一边低低地说了句:“这把我们赌100000元。”
张筒也不想再伪装了,他冷冷地说:“大哥,没有你这么玩的。”
李比昂把牌放在了茶几上,很平静地说:“怎么了?最早10元是你定的,20元也是你定的,我说什么了?现在我来定你就不同意了?”
张筒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说:“那好,来吧。”
这次李比昂把牌洗了十几次,终于放在了茶几上,他没有再发牌,而是抽出两张并排放在了一起,然后问张筒:“你要哪张?”
张筒低头看了看,牌的背面是黑白色的花纹,密集而对称,没人知道其含义,透着某种命运的意味。最后他指了指离自己远的那张,李比昂就像吸毒的人扑向毒品一样,突然伸出手,把张筒要的那张牌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很坚决地说:“我要这张。”
张筒忽然觉得这个朋友已经有点无耻了。他拿起了另一张。
李比昂把牌紧紧抓在手上,并没有去看,而是对张筒说:“你先亮牌。”
张筒看了看手上的牌,红桃2,肯定输了。他把牌亮了出来。
李比昂露出了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意,这才看了看手上的牌,一下就僵住了。
张筒皱了皱眉。
李比昂死死盯着手上的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张筒说:“你放下啊。”
李比昂这才把牌扔下来。
梅花A。按照两个人的约定,A比K大,但是比2小。
李比昂放下牌之后傻傻地看着张筒,似乎在等他说点什么。张筒却没有开口,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李比昂。
李比昂的音调一下变得有些可怜,他嘀咕道:“为什么……我这么晦气?”
张筒依然看着他,不说话。
李比昂又说:“要不我们再来一把吧?我就不信了。”
张筒还是没有吭声,就那么盯着李比昂。
李比昂好像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干什么,他抓起手机,开始转账。
张筒收了钱之后,并没有再去洗牌,他打了个哈欠,不是装的,绝对是真哈欠,他拍了拍嘴说:“太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李比昂正要洗牌,他停止了动作,一下就把目光射向了张筒。
张筒说:“天都快亮了。”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顺手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很假地笑了笑:“正巧我要换辆车,这20万算我借你的啊。”
李比昂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抓着那副扑克,他仰头看着张筒,表情有点震惊,似乎在问——你是真的?
张筒已经朝外走了:“你鸡巴也早点睡,别再想肖华了。”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门口,正要伸手去开门,忽然听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竟然看见李比昂就站在他的身后……
有一句谚语是这么说的:一人莫饮酒,二人莫赌博。
一个人喝醉了无人照顾,云里雾里,很可能被呕吐物憋死;赌博就一定有输赢,如果现场没有第三个人,那么输了的人就可能起杀心。
这对朋友就犯了忌讳。
李比昂的住所是这样的:进门之后是一条窄窄的玄关,走出去才是客厅。此时,玄关的灯没有打开,光线有点暗,张筒看不清李比昂的表情,一下愣住了。
实际上,他刚刚看到李比昂那张脸就感到不妙了,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这个人却像瞬移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了自己,他要干什么?
张筒愣愣地说了句:“就别送了啊……”
李比昂突然举起手来,张筒看见他的手里握着个金属物,不由喊了一声:“你干吗!”话音未落就被李比昂打断了:“你他妈拿走了我所有的!”然后他就朝着张筒的脖子戳过来,那是一把水果刀。
张筒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接着就顺着防盗门瘫了下去。
就是说,张筒走向门口的短短十几秒钟,李比昂迅速做出了决定,然后他放下了扑克,还打开了某个抽屉,或者掀开了沙发上的某个垫子,拿起了这把刀,又快步跟了上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是4:43。
其实,李比昂这一刀并不仅仅是为了钱的事。肖华跟他提出分手之后,他跟踪过肖华,有一天他亲眼看见肖华坐进了张筒的车,然后就开进车流中不见了。后来,他在微信上质问过肖华,肖华只回了一句:我离开你跟他没关系。
李比昂推测事情是这样的——他跟肖华在一起的时候,肖华就劈腿张筒了,虽然这两个人没打算有结果,但导致肖华的心飞走了,所以才跟他分手。
他就捅了张筒一下。
张筒躺在地板砖上抽搐了一会儿,很快就不动了,身下的血却越来越多。
李比昂快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全身剧烈地哆嗦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慢慢走到张筒跟前观察了他一会儿,确定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这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把他的手机掏出来,又用餐巾纸裹着他的手,把食指拽过来解了锁。
首先他打开了张筒的微信,上上下下查找了半天,不知道张筒是不是把肖华的名字改了,反正他没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信息。
然后他开始给自己转账。张筒并没有设置密码,只是指纹验证。很快,他就把张筒赢走他的20万全部转给了自己,并没有多转一分钱。
接着,他把张筒的手机塞回了他的口袋,开始琢磨怎么处理尸体。
他记得美剧《绝命毒师》的主角把尸体装在了浴缸里,然后浇上某种化学药水,很快尸体就融化了,当时他是跟他妹一起看的这一集,上午的时候,他给他妹发过一个微信,问她还记不记得那种药水的名字了,他妹说她也忘了……
李比昂终于行动了。
他拽着张筒的两条胳膊,趔趔趄趄地走向了卫生间,一路血迹浩荡。来到卫生间之后,他已经不怎么忌讳了,直接把张筒抱起来扔进了浴缸,然后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走出去,把地上的血迹擦了擦,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连抽了四根烟,使劲回忆剧中那究竟是什么药水……
突然有人敲门。
他哆嗦了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警察到了。不过他马上又想到,警察不可能这么快。
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是5:08,没人会睡这么晚,也没人会起这么早,这是谁?
他低低地问了声:“谁?”
门外的人大咧咧地说:“我啊,开门开门。”
声音很熟悉,不过李比昂的大脑好像一时短路了,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张筒的声音!
他蒙了,张筒不是在浴缸里躺着吗?难道他没死,从窗户钻出去了,又爬楼来到了门口,跟自己索要医疗费?
这是七楼啊,而且卫生间也没有窗户。
那就是他的魂儿从下水道飘出去了,又绕到门外,找自己来索命了……
他慢慢地来到门口,哆哆嗦嗦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声音很正常:“你他妈不是约我来玩游戏吗?废什么话,先把门打开。”
李比昂很想去卫生间看一眼,张筒到底在不在,但是他又不敢,他害怕很多种结果——1,张筒还在那里躺着。2,张筒不见了。3,张筒出现在了客厅里,他无法判断他是躺在浴缸里的张筒,还是被挡在门外的张筒……
李比昂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他狠狠心,把防盗门打开了。
门外果然站着张筒,他穿着浅灰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只是……他的脖子上有个很小的刀口,还在流血。
他一步跨进来,劈头就说:“氢氟酸啊,笨蛋!”
李比昂本能地朝后退了退。他不知道张筒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心脏却猛地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
张筒把防盗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并没有回答李比昂的问题,而是反问李比昂:“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李比昂这才一步步退到了客厅里,接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张筒走过来,“扑通”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妹说你问她老白处理尸体的那种药水叫什么,她下午发微信来问我了。”
李比昂感到天旋地转,他很想冲出门去,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跑得了,他担心只要他一动,这个诡异的张筒会突然原形毕露,横空飞过来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极度的恐惧让他产生了瘫痪一般的惰性,只能顺着目前这种虚假的正常气氛朝下拖延……
张筒看了看他,说:“你站着干什么,赶客啊?”
张筒在沙发另一侧的边缘坐下来,木呆呆地盯着张筒的脖子,低声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就在这时候卫生间里好像有个挂钩掉了,“啪嗒”一声,李比昂注意到,张筒并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一眼,他说:“别提了,刚才遇到了一个醉鬼,非说我把他的女朋友拐跑了,冲过来就扎了我一下。”
李比昂在迅速判断着这句话的合理性。
张筒说:“你那酒头还在吧?”
李比昂根本没有听,他接着问:“为什么不包扎一下?”
张筒用手腕在脖子上蹭了蹭:“没事儿,一会儿就长上了。”
李比昂突然说“你去卫生间洗一下吧,我看着难受。”
张筒说:“我没那么娇气。我问你呢,你那酒头还在吗?”
李比昂说:“今天我不想喝酒。”
张筒有点诧异:“为什么?”
李比昂说:“心情不好。还有,今天我们也玩不成游戏了,断网了。”
张筒嘀咕了一句:“真烦。”
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茶几上的扑克,说:“那咱俩打牌吧。”
李比昂盯着他那流血的脖子,说了句:“不打。”
张筒瞪着他问:“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李比昂说:“忘了那句话吗?二人莫赌博。”
张筒笑了:“难道你还会杀了我不成?”
李比昂的心里一寒,赶紧说:“我怎么会杀你。”
张筒很无聊地敛起了那副扑克:“得,那我算一卦吧。”然后就“噼里啪啦”洗起牌来,洗着洗着有一张扑克弹了出去,碰巧飞向了卫生间的方向,李比昂马上盯住了他的眼睛,他站起身,走过去把这张扑克捡起来,又重新坐在沙发上接着洗起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朝卫生间那里看一眼。
洗完牌,张筒开始在茶几上算卦。
摆了好半天,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摸着脖子上的伤口说:“说我今天有血光之灾,这不是马后炮吗。”接着他抬头看了看李比昂:“给我拿点喝的呗。”
冰箱在厨房里,厨房在卫生间对面。
李比昂起身去了厨房,刚刚被墙挡住他就停下了,然后无声地朝后仰了仰身子,他发现,张筒正直勾勾地瞪着卫生间的方向。
李比昂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在厨房里静静地站了大概有两分钟,终于拿着一瓶汽水出去了。
张筒打开汽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了,接着他四下看了看,说:“那我也不回去了,就睡在你这儿吧。”
李比昂观察着他的表情,低声说:“我就一张床。”
张筒看了看沙发,李比昂以为他会说他睡沙发,没想到他说的却是:“我睡卫生间就行,我喜欢睡浴缸。”
这句话差点让李比昂晕过去。
张筒抻了个懒腰,又说:“你睡你的。”然后就站起来,真的朝着卫生间走去了。除了他的脖子有点不正常,他的动作、语言和神态就是过去那个张筒,李比昂一时又有点迷瞪了,难道刚才杀人是自己的幻觉?他一咬牙跟了过去,他要想看看,另外那个张筒到底还在不在浴缸里。
来到了卫生间门口,他在张筒身后歪着脑袋朝里看去,张筒就在浴缸里躺着!他就像触了电一样停下来,死死盯住了前面的后脑勺。
站着的张筒似乎看不见躺着的张筒,他直接跳进去就躺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转头笑着看了看李比昂:“很舒服。”
两个人摞在一起基本就把浴缸填平了。
李比昂突然转身朝外冲去。
结果,他刚刚跑到防盗门前,还没等摸到门把手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门外又传来了张筒的声音:“李比昂,是我,开门。”
李比昂本来不想开腔的,但他的嘴好像不听使唤了,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又是你……”
门外的张筒说:“我来玩游戏啊。”
这次李比昂下定了决心,坚决不会再开门了。不过,第三个张筒就堵在门外,他也无路可逃。他硬着头皮说:“玩不了了,断网了。”
门外的张筒说:“怎么会断网呢?你先把门打开。”
李比昂贼头贼脑地回头看了看,卫生间里的那两个张筒并没有走出来。他侧身靠在了玄关的墙上,这样他的眼睛既能瞄到防盗门,又能兼顾到卫生间的方向。他说:“我要睡了,你别进来了。”
门外的张筒不乐意了:“我三更半夜地跑来了,你隔着门就想把我赶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哪个妞带回来了?”
李比昂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脱口解释了一句:“没有!”
张筒说:“那你让我看看。”
李比昂死死盯着防盗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门外突然没声了,过了会儿,李比昂听见了按密码的声音:“嘀,嘀,嘀,嘀,嘀,嘀……”他魂儿都要飞了。张筒知道他家的密码。
还没等他回过神,门已经开了,张筒笑嘻嘻地一步跨进来,然后就关上了防盗门。他还是穿着浅灰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脖子上同样有个刀口,还在流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李比昂傻傻地看着他,就差“扑通”一声跪下了。
张筒大步走到卧室看了看,回头对李比昂说:“也没什么隐情啊,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李比昂感觉自己陷入了噩梦中,胆子反而大起来。他没有跑,就那么盯着张筒,想看看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张筒说:“你那酒头还在吧?”
李比昂摇摇头:“我今天不想喝。”
张筒很诧异:“你怎么了?”
李比昂说:“我现在一闻到酒味就想吐。”接着他突然问:“你的手机呢?”
张筒说:“干什么?”
李比昂说:“我就问问。”
张筒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在这儿啊。”
李比昂盯住了他的手机,那就是张筒的手机,黑色的加大版。李比昂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拨张筒的号码。张筒的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李比昂的手,问:“你给谁打电话?”
很快,房间里就响起了三个铃声,除了面前这个张筒的手机,还有两个铃声从卫生间传出来,李比昂一下就挂断了。铃声是一首新歌,原词是:“今夜我死心塌地守护着你”,现在变成了:“今、今、今、夜、夜、夜、我、我、我、死、死、死……”
站在李比昂面前的张筒似乎没听到另外那两个铃声,他笑着问李比昂:“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李比昂仓皇地答道:“我看看我是不是停机了……”
张筒这才把目光移开:“你是不是总欠费啊。”
李比昂不想再继续这个谎话衍生出来的谎话,他冷不丁说:“咱俩打牌吧。”
张筒说:“你想赌钱?”
李比昂说:“可以。”
张筒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二人莫赌博,这是大忌!”接着他打了个哈欠:“游戏也玩不了,你又不喝酒,算了,睡吧,我睡床,你睡沙发。”
李比昂没有反驳他,只是静静地等待他下一步的举动。
接着,张筒四下看了看,好像忘了卧室在哪个方向了,最后,就像指南针一定要指向北方一样,他的脸慢慢转向了卫生间,然后就不可逆转地走过去了。
李比昂低声问:“你去卫生间干什么?”
张筒头也不回地说:“那里有床啊。”
接下来他并没有进一步做出解释,一步步固执地朝前走去。李比昂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背影挺正常的,只是他走路的姿态似乎有一丝丝异常,有点像鸡,脑袋一下下朝前探着。
等他走进卫生间之后,李比昂也慢慢走了过去,这个张筒走到浴缸前,一转身就躺在了另外两个张筒的身上,还扭了扭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时候他看见了门口的李比昂,挤眉弄眼地说:“那就委屈你了。”
李比昂突然伸出手,一下就把卫生间的门拽上了,然后再次冲向了防盗门,背后突然有人说话了:“哎,现在可以了。”
他慢慢转过身去,看见三个张筒都站在了他的身后,脖子都在流血。
他的两条腿顿时就软了,不会移动了。
左侧的张筒说:“两个人不能赌博,但现在我们是四个人,肯定不会有人死了,来,玩会儿吧。”
李比昂已经不会说话了。
右侧的张筒已经转身走向了茶几:“开战开战。”
中间的张筒走过来,拽住了李比昂的胳膊,有些困惑地说:“你今天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来啊。”
李比昂就像木偶一样被拽到沙发前坐下了。另外两个张筒很自来熟地把那个酒缸抬了过来,又拿来了四个杯子,分别舀满了。
四个人都坐下来。
李比昂想求饶,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其中一个张筒开始洗牌了,还煞有其事地说起了规则:“每人一张牌,比大小,一把10元。对了,如果牌花是一样的,那么红桃大于方片,方片大于黑桃,黑桃大于梅花。”
他和旁边的张筒坐得太近了,洗牌的时候,他的胳膊肘碰到了那个张筒,那个张筒就朝旁边挪了挪。他一边洗牌一边看了看李比昂,说:“李比昂,你输了不用给钱,你喝酒就行了。”
另外两个张筒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好主意。”
一个人面对着三个鬼,哪还有心情讨论打牌的事,李比昂的心一直在下坠,下坠,下坠……
好像扑克里藏着什么腌臜之物,洗牌的张筒一直没有停手,房间内只剩下“哗啦啦”的声音,枯燥而阴森。
李比昂的眼睛眨了眨,终于开口了,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其实……”
洗牌的张筒等了等,没听到下文,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嗯?”
李比昂鼓了鼓勇气,又说了一遍:“其实……”
另外两个张筒也看向了他。
最后,李比昂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洗牌的张筒说:“你觉得这个规则有问题?”
李比昂咽了口吐沫,终于脱口而出:“其实我们还是两个人打牌。”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过了会儿,洗牌的张筒把扑克牌轻轻放下了,低声说:“我怎么没听懂……”然后他看了看另外两个张筒:“你们呢?”
另外两个张筒都摇了摇头,然后很着急地看着李比昂,等他接着说下去。
李比昂的声音突然大起来:“别闹了,你们三个明明是一个人!”
三个张筒互相看了看,突然同时哈哈大笑,这笑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非常瘆人。一个张筒笑得蹲在了地上,一个张筒靠在了沙发上,一个张筒捂住了胃部。
李比昂身上的寒毛就像麦浪一样汹涌地起伏着。
三个张筒笑了好半天,终于慢慢停住了,洗牌的张筒又说话了,李比昂觉得他才是被自己捅死的那个,这个张筒说:“来,你看看我发几张牌。”
说着他就开始发牌了,嘴里嘀咕着:“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发完之后,他看着李比昂说:“是四个吧?”
李比昂跟傻子一样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又一个张筒说:“别掰扯了,亮牌吧。”
另一个张筒把四张牌都翻了起来,三个张筒分别是红桃4,方片4,黑桃4,李比昂是梅花4。
没有这么巧的。
但是跟面前三个一模一样的张筒比起来,这都不算事儿了。
洗牌的张筒对李比昂说:“你输了。”
李比昂露出了乞求的表情:“我今天真的一口酒都喝不下。”
洗牌的张筒突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我们可以帮你。”
李比昂一下就站了起来,马上就被六只手给按住了,还没等他喊出“救命”,他的脑袋已经被塞进了酒缸。这个酒缸的容量是50斤,喝掉了一些,现在至少还有40多斤。
李比昂拼命蹬踹,根本挣脱不了,他感觉自己在一口口吞着烈火,眼前出现了很多个张筒,那些脸在酒中飘飘荡荡,一致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