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枭雄末路
听得幽都外城喧嚣骚动之声,徐天朗尚觉懵然:“这是营中儿郎哗乱?他们是活腻了么?”
“制帅,是朝廷兵马杀进城来了!”
“什么?”徐天朗如闻晴天霹雳,目瞪口呆,“吾之良将,熊安众、武元锡、田归真,不是才获大捷么,如何就让敌兵这般杀入城来了?”
外城之中,图里至终于抢在诚王之前,第一个冲至广源坊大营,一声怒喝,挥刀劈开辕门,连人带坐骑,直撞进去。
随后赶到的张继远,也是掣刀在手,二话不说,逾墙而进。
官兵们蜂拥而入,先夺了统领署、大校场、演武厅等处,然后直扑营房,刀枪各举,由队官率领,痛快砍杀。
军营之中,一片混乱。
坐镇此处的史应忠榻上惊起,慌忙点起部众迎战,仓促之间,围聚在他身边的不足千人。
这伙人正试图夺回统领署,旅将陈孝德、拓跋俊齐齐赶到。
史应忠面色狰狞,厉声喝道:“城中混入了朝廷兵马,速速跟着本官,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身形瘦高的陈孝德毫不迟疑,立即跟在他身后,乘其不备,忽然奋起全力,周身红光大盛,狠狠一刀搠入史应忠后背。
史应忠猝不及防之下,被长刀贯穿前胸,大叫一声,向前踣倒。
以揽云境袭杀腾龙境,陈孝德丝毫不敢大意,迅速再补一刀,扎穿史应忠的咽喉。
鲜血汩汩,在雪地里流淌。
拓跋俊转身对惊呆了的军士们厉声喝道:“同为朝廷兵马,何必自相残杀,为逆贼做前驱耶!此乃反正归顺之时,诸位都在这不要动,等着王师过来便是。”
陈孝德、拓跋俊临阵归降,反杀史应忠,部众群龙无首,纷纷跪下俯首待擒。及至天色大亮之时,诚王已经顺利占据城中大营。
程樟与霍金麟等人,则将城门交与最后赶至的骆承业部,自率人马,赶往幽都内城。
内城位于城池正中,方长九里,队伍冲过龙津桥,赶至内城南门处,守军已被惊动,城头兵如蚁聚,簌簌声响,羽箭纷纷而下。
官兵们张起盾牌遮挡,程樟皱眉一瞧,枪尖一点,再次纵身而起,跃上三丈高的城头。
这飞一般的感觉,真好。
把守内城的副师将胡千年,眼见敌将飞身登城,怒喝一声,长枪疾抖,六道枪影齐齐飞出。
他要将对手刺成一个马蜂窝。
程樟身在半空,长枪只一拨,六道枪影瞬间湮灭。
他手腕再抖,噗嗤一声,胡千年喉头冒血,仰面栽倒。
程樟落于雉堞之后,刷刷刷,枪影扫荡,顷刻间扫荡出一条血路。
石忠定跟着上城,身上红光大盛,左盾右刀,反向而进,也是片刻之间,连杀十余人。
一个营将被他盾牌硬挡,长刀震飞,骇声大叫:“饶命,降了!”
石忠定厉声喝道:“开城门!”
“是,是!”
幽平道观察使、兼行幽都刺史罗竟,自阿塔忠逃出幽都府城之后,便称病避居于外城私宅之中。闻知王师入城,连忙领着仆役家丁出宅,直奔内城。
图里至率军自大营奔出,杀向内城西门,官兵一路呼喝道:“王师平乱,城中百姓,只可安居宅中,不许走动,违者,俱以叛贼同党论处!”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百姓,捧着热食热茶,出来劳军。
图里至率部赶至内城西门,守城之兵早已散得一个不剩。官兵们争先恐后,援墙而上,大开城门,心急如焚的图里至连忙催动胯下异虎,呼地冲入。
行台都督、观察司、提刑司、提学司、幽都府署诸衙,连同亲卫营军营、官仓、甲库等,都布于内城之中。
亲卫营之兵,俱在南面与霍金麟所部,做困兽之斗。都督衙署内,徐天朗披挂甲胄,背了一包金银珠玉,手执长刀,咬牙对随扈说道:“大事去矣,可是朝廷想要捉拿本官,却也没那么容易。咱们突围,过边墙,投北燕去也!”
这些年虽荒疏了修行,可毕竟腾龙境界的底子犹在,徐天朗自忖要脱逃,当是不在话下。
可惜了多年积攒,珍玩、田宅、良马,几位美妾,连同尚在城中的两个儿子,都只能忍痛舍却了。
墙外传来鼓噪之声,图里至领着羽林精锐杀过来了。
扈卫们双目赤红,纷纷呐喊着冲出节堂,前去迎战。徐天朗跟着出来,却一个纵身,向北面跃过官衙屋顶,几个起落,飞至满是积雪的内城北门。
此人虽身躯胖大,动作却异常矫健。
他在谯楼之旁张望着北面的外城通玄门,隔着许许多多高低错落的负雪屋顶,约莫三里之遥。
只要能从那里遁走,便可逃出生天。
程樟从南城门下来,慢慢跟在后面,眼瞧着霍金麟、石忠定两个,率领部伍一路掩杀过去,他却好整以暇,安步当车,四下张望不已。
还向紧紧跟在身后的常玉琨指点说道:“西面,西华潭,风景甚好,可惜圈于内城之中。寻常百姓,不能前来游玩。”
“这湖忒小了些,不知可有鱼儿,滋味如何。”
程樟失笑,正要说话,蓦地顿住身形,微微皱眉,将手中长枪递给常玉琨:“常兄弟,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几个橘子——不是,我去追拿徐天朗。”
常玉琨愕然接过长枪:“什么?”
程樟已经掣出那柄木剑,纵身跃起,足尖在某处屋顶一点,倏忽不见。
那徐天朗深吸口气,正待从内城北门跃下,却听呼地一声,程樟从天而降,落于他身旁丈余开外,冷眼觑着他。
“好杀才,竟然是你!”徐天朗喝骂一声,身泛紫光,手腕一抖,长刀竟闪现一道莹莹的绿光,便如一条碧蛇,吐着毒信,直窜向程樟面门。
与此同时,程樟身后,一片无形的刀气,狠狠插向他的后背。
程樟向前一步,身后刀意顿时斩空,长剑刺出,那只绿蛇散成万点荧光,瞬间飘散。
“天元境?!”徐天朗大骇疾退。
木剑如蛆附骨,紧随而至,在他肩膀一拍。
当啷一声,徐天朗长刀脱手落地,口喷鲜血,委顿跪倒。
强横霸道的气劲,在他神田意海之中凶狠撞击切割,瞬间轰得粉碎。
徐天朗面色蜡黄,额头冒汗,绝望地瞪视程樟,嘶声叫道:“当初不曾痛下杀手,致吾今日灭门之祸!”
“你那些心腹爪牙,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物点心。”程樟嗤笑一声,“还痛下杀手,真以为自己有大杀器?”
“自诩豪杰,实为祸国殃民之辈,死不足惜。”他收剑入鞘,鄙夷地瞧着对方:“有什么话,留着跟那位对你百般信重的天子去说罢。”
徐天朗对他怒目而视:“要杀要剐,何须多言?”
“这般有骨气,极好极好。”程樟满意点头,右手虚抓,那柄腰刀忽地跳起,落入他手中。他二话不说,以刀背往徐天朗双腿拍下。
“啊——”徐天朗凄厉惨叫,一双胫骨,齐齐折断。
“来,有请徐制军,回行台衙署前,多叫几声与大伙听听。”
“冤有头,债有主,往日某数次加害,不过是受人指使。”徐天朗凄厉叫道,“其实是——”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捏碎了你的喉管。”
程樟眼中杀意凛然,上前一步捏住徐天朗脖颈,如拎鸡仔一般,纵身掠回。
辰时,诚王入内城,吩咐军士张贴告示,以安城中百姓。
徐天朗已被枷入囚车,图里至率部杀入都督衙署之时,未能约束士卒,致使徐天朗三子徐思和,几位侍妾,连同不少家仆,都遭杀戮。
幸亏石忠定及时赶到,厉声喝止,封住府库,其余人等才免遭一死。
徐思义自东面宣曜门逃遁,行台长史高士尚文举出身,自知无法脱逃,只得主动来降,也被押入大牢。
诚王遣人急报玄州,自己则在内城之中巡视,那罗竟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小意禀报城中情形。
程樟一旁冷眼瞧着,一语不发。
直到图里至兴冲冲跑来,向诚王禀报说,都督衙署之内,金银绢帛等物堆积如山,另有珊瑚、珍珠、宝石、美玉等,不可胜数:“只怕是紫微宫中,也不及这等阔气。卑职已经着人清点,回头都用大车装了,载回神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