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奶奶3

于是，像是所有男人想要跟女人分手时做出的姿态那样，阿潘开始躲避惠子，有时见到，言语间也变得冷淡，稀稀疏疏的问候打招呼，也不再挖空心思的找时间跟惠子单独相处。

惠子的焦虑症开始显现出来，虽然加大药量，她也还是经常疑惑忧虑。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开始，为了让肚子里宝宝更好的生长，她必须要停药。然后她开始找空隙能够跟阿潘好好聊聊，关于这个孩子的事，和他们两个人结婚的事。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阿潘答应要跟自己结婚，惠子也不会这么快就敞开胸膛。

可她依旧找不到阿潘，大哥的办公室她也不敢进去。

惊愕、愤怒，这种怒气愈来愈烈，因为阿潘竭尽全力地躲避着惠子。

最后，在一个下班的晚上，惠子下了死决心，一定要去阿潘家，哪怕是不睡觉也要见到他。惠子凭着印象找到了类似阿潘以前的家的位置，可这上面的建筑，却大变样了。

那是一栋高楼，原来这里，只是一栋矮平房。

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了一个路过的人，来人只是不在意的、带着羡慕的口吻透露：

“他家这块地可不得了，换了这一栋楼房，你看这个小区，这栋楼都是他们家的。全家所有人都有一套房，还是带大阳台的那种......剩余的房子租给在附近工厂上班的工人，日子舒服着呢。”

惠子没有办法，只能等在楼下，她不知道阿潘住哪一个房子，她必须要等到他。阿潘半夜下班，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惠子了，他就这样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惠子站在门口，摸着肚子的样子，让阿潘起了疑心。

他走近惠子，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问：

“你干吗？”

惠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必须娶我！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事，男人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

“那么女人呢？”

“啊？”

“你有能嫁给我的条件吗？你家里有什么可以做嫁妆的？况且，如果恋爱中男人说的所有话都要算数的话，公平起见，女人的话也要算数。”

“我哪里不算数了？”惠子几乎哭着喊出来。

“你小点儿声音，别在这哭哭啼啼的。”

阿潘转身准备上楼，在女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跟她说不通。

惠子抽出工服后的尺，狠狠的打在阿潘的身上，他既不敢大声叫，也实在忍不住。个子矮小的他试图反抗，反倒被惠子死死地压在地上。

惠子固定住他的头喊：

“我怀孕了，听清楚了吗？我怀孕了。”

阿潘的脸憋得通红，示意惠子放开手，他懒懒地坐在楼梯处，抬头盯着惠子，狐疑的问：

“是我的吗？”

惠子几乎要跳起来了：

“你......”

惠子气得说不出话，换了一只手，抬起来时，阿潘条件反射地闭眼捂着自己的胳膊。然后，他听到一阵阵闷声的响动。

睁开眼，惠子正在用尺子使劲地打着自己的肚子。

阿潘迅速制止住，被惊地半天说不出话。

“还能是谁的！”惠子终于流出两行眼泪。

“好吧，既然这样，我愿意娶你，但你要先跟那个男人离婚。”

惠子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射了阿潘一下，冷静下来：

“哪个男人？你在说什么？”

“你大哥说，你结过婚，还有过孩子。”

惠子顿时觉得热血上涌，手足无措，她结结巴巴地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然后开始全身不停地、大幅度地抖动。

她发病了！

阿潘似乎又回到那时看到惠子像着魔似的站起来去前门扫地的可怕处境了。

他一把拖着她上车，开车去医院。

他可不想出人命！

在惠子养病期间，阿潘一直在旁边陪同着，最在乎面子和别人口舌的人，总是要在表面上做得过得去。渐渐地，竟然对惠子产生了一种关怀同情的心理，还有那个过几个月就能见面的孩子，他止不住的期待着能有这样好的结果。

所以，他打定主意，还是要跟惠子结婚，大不了，结婚后，生完孩子，就让惠子像少奶奶似的，在精神病待着，也花不了几个钱。

阿潘个头矮小，无数次相亲后的结果都不顺利。在他跟惠子分开的三年里也有过一个孩子，不幸的是，孩子没能保下来，母子俱亡。也是出于对自己命运的惋惜，他才格外珍惜这个意外。

在治疗的同时，阿潘终于打听到惠子的婚姻状态，未婚。他开始自责，因为自己的轻信，让惠子受了这么大的苦。虽然他并没有去验证惠子是否生过孩子，但出于对未来一种迷信观点，他竟然慢慢自我欺骗着，惠子也没有生过孩子。

没有结过婚，不会接吻，那肯定没生过孩子。真是一套逻辑严谨的推论。

在惠子住院治疗的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到阿潘在旁边无微不至照料着。慢慢的，惠子的精神状态好起来了，还能去工厂上班，那个芭蕾钟依旧在惠子工作区的墙上挂着呢。

工人们都收到了阿潘和惠子的喜帖，定的日子就是孩子出生的那天。

这天，阿潘睡在惠子身边，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怎么了？”惠子问着。

“要给你大哥发一张帖子吗？他毕竟是你亲哥。”

这话，他酝酿了好久。除去所有这些表面上的行为举止，阿潘内心还有一个很得意忘形、胆大妄为的想法：惠子的大哥，不能生育，最终的工厂可能会归自己孩子所有。

阿潘的家里，除了他自己分到的一套房，剩下的所有的房子都归他姐姐所有。他没有借口去抢那些房子，父母身后事，生病期间的医疗费都是姐姐一力承担的。

抢房子，他没有立场。

“大哥？他不来吗？”惠子翻了个身，面对着阿潘。

“我倒是没请他，就是担心你。我拿不准，你到底对你大哥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不想再次害你发病。”

惠子想了半天，不确定的说着：

“蒲公英。”

“什么？”

“我们小时候经常从地里扯下蒲公英，比赛吹着玩......我就记得这些......至于他为什么不理我，总觉得他是嫌弃我笨。”

阿潘心里生出一股厌恶.

看来惠子在工厂这一方面是帮不到自己了，跟她说话，简直牛头不对马嘴。顺利生下孩子吧，祈祷着。

阿潘跟惠子相处的时间不多，却早就消耗掉以往那点儿对爱人的美妙幻想了。

八月份的工厂，确实没什么人了，大部分工人都回家收稻子，只剩一下从外地来的长工。金老板每天心情烦闷地在工厂里转悠，好像这么转着就能把工人转回来似的。

他肯定是注意到惠子的肚子了，还有挂在她脸上的笑容。他始终没有发问，最后在阿潘过来对货时，他才佯装不经意提起那样，问着：

“你要跟惠子要结婚了？”

阿潘看到金老板脸上的神态，十分不开心，他需要掌握说话的分寸：

“是的，等孩子出生一起办，她现在的状态，先养胎。”

“看来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

阿乔不顾外人的阻拦，直接闯进来，直立立地站在金老板面前：

“没有工人了，你要累死惠子吗？”

阿乔周围散发出激烈的气场，脸上固执的态度表明了这事儿是现在马山就要解决的。

金老板看了一眼阿潘，他领会错金老板的意思，转身直接走了。金老板瞪着眼睛，极其失望。本来是暗示阿潘，阿乔惦记着惠子，让他能够打发走阿乔的。

阿潘可不想参与这个工厂的内部事务，毕竟金老板这个人，喜好难以捉摸，也不会在惠子的事情上投支持票。

既然无利可图，干脆及时抽身。

阿乔依旧站在那里，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惠子顶不住的，你要赶紧招人。”

金老板刚从对阿潘的失望中出来，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阿乔，这小子怕是并不知道惠子跟自己的关系，他笑着说：

“你不是我这里的人了，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跟惠子有关系的，就是跟我有关系。”

“那边的环境好吗？呆的不舒服吗？”

阿乔露出怯意：

“挺好的......说这里的事呢！我有一些朋友，是大学生，想要打暑期工，你要给我预算，我才好跟他们谈，肯定能给你节约一大笔钱。”

“你老板知道你在我这里说的这些话吗？”

阿乔居然傻愣愣的没听懂金老板的暗示，只是呆立在那里，虎头虎脑的接着说：

“跟你没关系。那边不招临时工，都是走劳动合同法，我是为了惠子，她不能这么辛苦，她......她挺好的。”

“你喜欢惠子？”金老板露出一种狡猾的表情，想要挖掘一点儿趣事出来。

阿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金老板这时竟然开始喜欢上这个年轻的厨子了。他上下打量着他，脑中想着，这个人可能是做妹夫的不二人选。

“她有孩子了，过几个月就要跟别人结婚的。”金老板泼了一盆冷水给阿乔。

阿乔瞪大眼睛，点着头：

“这我知道。我也是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你的。趁着我这股傻劲还没过去，她既然......惠子就更不能劳累了。否则，为了节约钱，你工厂没人做工，订单再出错，岂不是得不偿失。”

像一道曙光，这话让金老板重视起来。

从这层面看待问题还要一个外人来指导，难怪这附近的矮平房工厂越混越差了。

阿乔拿出手机，走近金老板办公桌旁边，拿起一支笔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我同学的号码，需要多少人你直接跟他说。工资，两个月不能少于5000，这个预算不算高的，你想好了直接给他打电话。”

阿乔转身准备走时，金老板喊了一声：

“你不抽中间费用吗？”

阿乔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他这副英勇的形象和一番作为，倒是让金老板刮目相看。现在这样呆傻、不拘成见的男人实在少见了，突然，金老板自己到羞耻起来。

不拘成见？

自己什么时候能对妹妹不拘成见呢？这不就是老爸一直想要的家庭氛围吗？如果跟惠子和好的话，那么领养孩子这种想法就能打消了。惠子的两个孩子，哪怕都放在自己家里养，也是十分开心的。

金老板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狂叫了一声，心里泛起一种解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