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詹王12
詹鼠揭榜进宫，原意是以“饿”巧谏人主，救被冤的厨师，振兴厨业，却又意外的几次粉碎了杨素想颠覆杨隋王朝的阴谋，现在见目的已达，天下太平，就向人主隋文帝露出想回到民间，继续当他的闲云野鹤，搜物抠宝一事，隋文帝懂得他的心情，对他说道：“你既是定下了决心，朕也只是能留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的，到民间去住上一阵吧，朕什么时候想你，诏你，你就得来；你什么时候想来，你就来！”詹鼠非常感激万岁对他的知遇之恩，心里头说着：真是个圣明之主哇！
詹鼠到了家，晓得了他已是四个孩子的爸爸了（包括义子狗贱），大喜。又见万岁真已下旨称父亲为顺民，更喜了，心里头说着：父亲躲了多年，终于能见亮光了！他同父母商量，在适当的时候，到隋城外祖母家把哥、弟接回一起过，（他原有三个哥哥，后有了三个弟弟，他是老四。兄弟七人依次叫做志高、志能、志炫、志龙、志熙、志静、志范）举家迁到马坪港去……
听说詹鼠回家，小茅屋顿时活起来了，整天的宾客盈门，左邻右舍前来贺喜，亲戚六眷前来探望，官爷前来拜访，父亲陈安贵在人前也大胆的说自己叫陈叔明……詹鼠少时的好友们，拢来取笑道：“我们幼年时扯你脑壳后头的小辫子，你还记得不？你身上的针我们要取下来看看，你不准，说你家老人说你太野不好管，怕你出事，用那枚针要把你牢牢的绑在人间，你还记不记得？”詹鼠一一点着脑壳，笑着：“记得、记得……”少儿朋友又问：“山那边的那边是个么样子？皇帝老儿是个么样子？可怕不可怕？……”詹鼠一一作了令他们满意的答复，末了，说道：“皇帝脑壳上有五条龙，真真的，真命天子哩！样子很威严，很可怕，实际上很好，很和善，很听劝，但愿他真真的万岁，是我们苦人的福气……”伙伴们打着啧啧，又取笑道：“你后脑壳上有条小辫子，还不是跟龙一个样子的！”詹鼠嗔道：“呸、呸、呸……说不得的，打嘴打嘴，下次万不可拿人主开玩笑，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是会掉脑壳的……”热闹了好几天，他们才渐渐清闲下来，他正准备去隋城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及大嫂后，去中华山、大贵山抠宝，猛听得詹贺子、王小姐一家三口前来道谢……
当初，王小姐来求詹鼠救贺子，贺子心里头想着，求也白搭，冇指望的，他詹鼠是不会用脑壳救他的！哪防詹鼠却冒命答应了！贺子摸了摸自个脑壳，心里头说着，这脑壳算是保住了，真真的好人！可他心里头又犯了嘀咕：未必他冇猜出是我弄瞎了他的眼睛？想着，要是詹鼠的脑壳被皇上砍了，他就叫王小姐多称一些香纸，重重的烧祭一番……等来等去，却冇等到詹鼠的脑壳，等来的消息是詹鼠封了“厨圣”！他奇了，那么多进了宫的厨师被割了脑壳，他却被封了，看来，这詹鼠不能小瞧，确实有拿手的好菜冇传出来，好大的门呀！（门，马坪地方语，意思是办法、本事、心机）现在，听说詹鼠回来了，有心来看望，可“弄瞎了他的眼睛”总是象一个阴影在他心里头转悠。王小姐逼着他来，他还是颤惊惊的……
王小姐见了詹鼠，千恩万谢，好话不止说了一箩筐（马坪地方语，意思是很多），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詹贺子也是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听的话，但总是令人觉得他吞吞吐吐的，很是不自然。詹鼠不愿听那些舔肥的话，正打算起身，只听詹贺子问道：“兄、兄弟，别的厨师都是送回了脑壳，你、你是用了么样的绝招，弄出么样好吃的封住了皇上老儿的嘴巴，让他下旨不杀你，又怎样撬开了皇上的嘴巴，让他敕封了你！？”詹鼠哂笑道：“饿呗！人一饿，只要能吃的东西都会觉得好吃！不过，皇上圣明——”说着，他双手一合，举过头顶，继续着：“皇上真个是圣明天子，我领着他去找‘饿’，想等他饿了，就就地取材，弄出一般的食物来，他也会觉得好吃的……可还冇等我做出吃的来，他就明白了，说他已经找着好吃的了，说我已经做出好吃的了……”詹贺子心里头一惊：是啊，饥不择食，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时怎么冇弄明白，还来求他救我？把这么好的事竟让给他了！要是我揭榜进了宫，这皇上敕封的“厨圣”是我的了！在民间，我还能博得个好名声！唉，下一次还有这样的事就好！
接着，他问起了他不敢问，又不得不问的事：“兄、兄弟，你的眼睛好、好全了吗？”他吞吞吐吐的。他原先估计，詹鼠已经猜着是他了，当詹鼠答应去揭皇榜救他时，他又认为是多疑了，他詹鼠巴不得恨他早死，哪里还会冒命救他哩！但他毕竟还是做贼心虚，不敢理直气壮的问候，这样躲躲闪闪的问，脊背上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嘴巴说着，偷眼看了一下詹鼠，见詹鼠一双火一样的眼睛直逼过来，他忙忙的躲开了。詹鼠见问到了他的痛处，一股怒火直堵上了他的胸口，他真想上去一把把他撕碎，但还是忍住了，心里头说，我当时为什么冒死揭皇榜救他？他真真的可恶可恨，但不致死，何况，我虽是遭了近一年的罪，眼睛还是保住了……想到这里，他大声回道：“眼睛到底还是保住了……”詹贺子战惊惊的：“找、找到那、那个害你的人，应该是剁、剁了才、才解恨……”詹鼠冷笑一声：“哼，剁了？我不但冇剁他，还冒着掉脑壳的危险去救了他哩！”詹贺子筛糠一样的全身一摇（马坪地方语，意思是全身耸动。筛糠，是用摇筛子的办法把细糠摇出来喂猪或鸡鸭，粗糠冇营养，扔掉……这里把全身耸动说成摇筛子，说明了对方亏心到了极点），脊背上冷汗直滚：“我的妈呀，他晓得是我，他这是在说我哩……”他心里头这样想着，嘴巴上却说：“兄弟，兄、兄弟，你、你的心太慈了……”“当然”，詹鼠接着，还是大声的，“我揭榜进宫，也不光是为了救他一个人，是为了近人主，巧谏人主，要以民为念，这是一；二是为了更多的人；三，也为了振兴厨业。救下他，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分子！”詹鼠说着，看了看詹贺子，又说：“要是我不去揭皇榜救他，人生的三大悲剧将会降在他的家里了！一是老怕丧子，他的老人失去了儿子，他的岳父岳母失去了半个儿子，他的妻子失去配偶，年轻守寡，他的孩子儿时就失去父亲……更何况我的眼睛还是保住了，虽然，他做的事可恶可恨，却不至于是死罪……”他说出了久抑在心中的愤怒，用眼角瞟了对方一眼，象在审犯人一样继续着：“要想达到这些目的，我是别无选择的，只有揭了皇榜才能近人主！我心里头当然清楚，掉了那么多人的脑壳，我的脑壳比别人的脑壳也硬不了多少，很大程度上也会掉下来的，我只好横下颗心，颈子一硬，揭下了，幸好，我主圣明……”他又瞟了詹贺子一眼，见他坐立不安，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后来连脖子都红了。他为了挽救詹贺子，把心里头的话全倒出来，只是声音略小了些：“当初，我的眼睛被害之时，我的脑壳转开了，是谁这样的缺德？是王山魁吗？不是。王山魁恨我，他完全可以买通官府，随便可以找个歪理，‘合法’的把我关进去，在牢里头，随便的用个歪办法让我死在牢里头！是钱爷吗？也不是，钱爷是恨我，他本身就在官府，连钱都不费一纹……何况，钱爷上头的管钱爷的官想请我，钱爷要是害了我，他怎么向管他的官交代？是那些因为我而冇赚到驴滚子钱的有钱人吗？也不是，这些人是恨我，巴不得我早死，但不是想我残，更何况，残的不是别处，而是眼睛——应该是我的同行嫉妒我，可又不敢把我害死，只要是把我的眼睛弄瞎了，我就一生困在黑暗中了，废物一个，做不成厨师了，他就可以独占鳌头，名也来了，利也来了……可我在黑暗中练就了用手触摸，用嘴巴品尝，用鼻闻用耳听的本事，还遇上了一位高本事的郎中‘保佑’了我……”
詹鼠的一席话，说得詹贺子脸上就跟泼了血一个样子（马坪地方语，意思是羞得满脸彤红），无地自容，只恨脚下少个地洞，他真想一下子钻进地洞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