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詹王4
果不出王小姐所料，城东李厨输了“名冠京师”的牌子，气的了不得，成天里唉声叹气，低着个脑壳还怕出门，自觉冇脸见人。“妈的，老子一定要把面子捡回来，出这口恶气。”他从哪里学得这“油炸冰棍圆”的？当初，我是为了出他个丑，让他从京都滚蛋，我的生意就能独占鳌头，那防时隔不到一年，他果真就做了出来……再能用个么法子把面子捡回来呢？成天的在想着……
皇榜一出，轰动了全国，李厨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大喜，要是揭了皇榜，成了御厨，到了皇上身边，把皇上服侍好了，我就会光宗耀祖，永享荣华富贵，这口气算出了，出的大过天了！就喜滋滋的揭了皇榜。全家人也大喜，传来了所有亲戚，一夜都冇睡，等到天明送来喜报，所有亲戚都跟着沾光，共享快乐，共享富贵！
——终于熬到天亮。全家人都跑到门口踮着脚尖眺望，只听得一声：“圣旨到！”全家人及所有亲戚喜得直跳，忙忙的跑到餐厨门口跪下迎着，只听太监念道：“京师城东李厨，烹艺平平，徒有虚名，欺君罔上，妄揭皇榜，杀无赦……”掷下一颗血淋淋的人脑壳……全家人及他所有亲戚如五雷封顶，接下去恸哭一片，震天动地，滚了满地……
西蜀之地，天府之国，有一孙厨，川菜做的十分了得，自号“西国第一手！”高兴的揭了皇榜，进了京师，全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喜讯，过了数日，盼回了一个“杀无赦”的圣旨和一颗人脑壳，全家又是哭声一片……湖广汩罗，有位“江南第一厨”，揭了皇榜，又迎来一颗人脑壳……
西域之路的河州，自诩“天路无敌”的名厨揭了皇榜，又赚来一颗人脑壳……
苏杭熟，天下足的苏福之地，一厨揭了皇榜，又掉下一颗脑壳……
自此，各地各域，再也见不到餐馆、饭馆了。是餐馆的辞掉了厨师，改作他用。是厨师的归地种田或改学他艺。那李厨的家人砸掉赚来的“引出洞中仙，招来云外客”的牌子，嘱孩子们今世他世万万不可学厨艺，封了门举家迁到了异地……自此，街巷冷落，非得出远门的自带干粮……隋文帝大怒，一面下诏继续张贴皇榜招厨，一面下诏寻找厨师，一时间，厨师们都销声匿迹了……心腹杨素进谏：有一名“名冠京师”的厨师詹鼠，厨技十分了得，自称能“引出洞中仙，招来云外客！”文帝大喜，下诏：既然能招待云外的仙人、洞里的仙人，我要吃的就是仙人享用的东西，正合朕意。忙忙的速速请詹鼠进宫……
其始，李厨揭了皇榜，詹贺子好后悔，要是他李厨被皇上看中，那就太糟了，自己当初为何偏听那女人的话……过了几天，李厨的家迎回一颗人脑壳，他喜了，心里头说着：这冇长卵子的人真真的有些见解！可一方面也跃跃欲试。一连几天，厨师的脑壳一颗颗落地了，他怕了，再不敢去想揭皇榜的事。又过了一段时间，皇上下诏，招那“名冠京师”、“引出洞中仙，招来云外客”的詹鼠进宫，他嚇得尿都浠在裤子里头了：“我的妈呀，这回肯定是冇得命了！”忙忙的关上馆门，叫王小姐跟他快逃！王小姐摇着脑壳：“这可不是你得罪了哪位地方官，这里不行逃到那里，那里不行再逃到这里。皇上下诏找你，天涯海角也是躲不住的！”詹贺子听了，捧着自己的脑壳：“这该怎么是好？这脑壳真真的保不住了！真是人背起失来盐罐里头长了蛆呀！”（马坪地方语，按说，盐罐里头是永远不会长出蛆来的。意思是人倒霉到了极点）大哭！王小姐道：“何不找詹鼠詹先生想想法子？我听说了，他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詹贺子摇着脑壳：“不行，不行，你想，我是冒充了他的名字，给他闯了天大的祸，他不找我的麻烦就够仁慈了，去找他，他正要念我‘阿弥陀佛’！（马坪地方语，意思是该你背失，该你倒霉）再说，他跟你爹是仇人，他会放过我这个仇人的半个儿子吗？”王小姐道：“我看詹先生不是那种人！”詹贺子连连摇着脑壳：“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在他的心里头，詹鼠已经猜到害瞎他眼睛的人正是他詹贺子！他会恨死他詹贺子的，不落井下石才怪哩，怎么会救他！只是他不会也不敢对妻子说。妻子见丈夫执意不肯找詹鼠想法子，先诓他到乡下躲几天，她偷偷找詹鼠去！就说：“这样吧，我们离开京城，到德城爹那儿躲躲再说！”詹贺子想了想，也冇得别的法子了，躲起来再说，脑壳保一天算一天吧！点着脑壳同意了……他们一家三口到了德城，偷偷住进了他岳父王山魁家，嘱岳父对外莫要声张。好在德城离魏家店马坪港不远，王小姐寻了一个借口，到了马坪港的魏家店，找到了詹鼠！
詹鼠的眼睛的确好得差不多了，绷带已除掉了，但那郎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太冲动，太冲动眼睛有复发的可能。现在见厨师被杀，非常气愤。原冇打算揭皇榜的，现在不揭皇榜，可能会有更多的脑壳落地。正在准备去揭皇榜时，王小姐来了，他已猜到王小姐来找他的意图。王小姐哀求道：“莫要见詹贺子的怪了，看在你们一个詹姓的份上，一笔难写两个詹字，看在曾是师徒的份上，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次救过刘夫人的份上，想想法子救救他吧。他冒充你，真真的小人肚子，真真的错了，千错万错是他呀！”詹鼠笑了笑：“我会救他的，当然，也不光是救他一个人！”心里头却说：“他不光是小人肚子，冒充了我是小事，更是黑心肠，差点害瞎了我，许是你王小姐还不晓得哩！”王小姐听说詹鼠会救詹贺子，大喜，差点跪了下去，詹鼠一把扯住道：“不晓能不能成功！”王小姐道：“皇帝的事，哪个能说得定，你有这个心就千恩万谢了，我全家当牛做马也是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王小姐喜冲冲回去了，喜冲冲的告诉了王山魁跟詹贺子。王山魁心里头说：“这人真真的不记仇！”詹贺子大喜，心里头却说，他真的会救我吗？我看假的，只是当着我家人的面搪塞而已！要是真心救我的话，那他还神个鬼？并冇猜出是我在害他的眼睛哩！
——送走了王小姐，他就想上街揭皇榜，转念一想，这事大过了天，必须先告诉家人一声，可告诉二娘、三娘，她们早晓得了皇上杀厨师的事，定会又哭又闹阻止我的，写封信？对，写封信！二娘、三娘是认不得字的，大娘子长期生活在母亲身边，上次她来劝我时，对我说过，他跟着母亲能认得好多个字的！摊纸写上：“揭榜，亡脑壳，个人之事；不揭，亡厨业，众人之事！孰重孰轻？我将选‘众’！连狗贱，我们将有四个孩子，你可能是一家之主，拜托你了……”写了封好，忽又觉得需要说的话还冇说完，拆开，添上“……父母躲闪一生，不能见‘光’，很是凄凉，我若不能生还，暂不要告诉父母，等时间长了，渐渐冷下为好……”如果说在他未下决心时，心里头还打着颤，现在定下了决心，反倒平静安稳坦然了。他现在好象把皇上杀厨子的事全忘了，他现在好象不是把脑壳往皇上的刀口上塞，而好象去迎接他人生中最大的喜事一个样子！他出了门，看了看那两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在打闹，心里头说着：大娘子的肚子说不定鼓得更大……孩子们哪，说不定你们还不出世就没有了爸爸，爸爸也将永远看不见你们……他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强忍着，用巴掌擦了擦泪水，唤来义子狗贱……自他认了这个义子后，狗贱的生母就不晓得去向了。詹鼠托人四处找寻，一点音讯都没有捞着，只好安慰狗贱，会尽力找去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找着……见狗贱到了身旁，他一把紧紧搂住，他的眼泪又来了。是呀，这孩子打小冇了亲爹，现在亲娘也不晓得在不在人世，他这个义父也可能去黄泉……他不忍心让孩子看见他的眼泪，掏出信嘱道：“快给二妈、三妈送去，叫他们送给大妈，万不可给爷爷奶奶……就说，就说爹出门办事，得些时日……”放下狗贱，进屋背上褡裢走进了树林子，躲在一棵大树背后偷眼看着狗贱把那信递给了他两位妈妈，——他的眼泪又出来了：不但对不起四个孩子，还对不起这三个女人，不定她们年纪轻轻就将守寡！他在心里头默默念道：父母哇，爱妻呀，孩子啊！我对不起你们了，你们只是我个人的，而厨业，饮食文化，则是众人的，我选择的是“众”哦！他用力的转过身去，大步的朝贴皇榜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