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祖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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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詹神10

詹鼠同王小姐谈了一次话,心里把害他的人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也听出了,王小姐是不知情的,因为王小姐还谈到油炸冰棍圆……他同郎中就他的伤情谈了一次话,郎中也坦诚的告诉了他,他的眼睛不会失明,渗入眼眶的石灰不是很多,当时躲避的较快,用硼酸水洗净蒙上了绷带,需要一年的时间休养……詹鼠心里头是有数的,他不是避的快,是当时见了好象熟悉的身影又有点拿不准,抬手揉了揉眼睛,想再好好的看看,恰被揉眼睛的手臂挡住了那把石灰……

詹鼠心里头好急呀,一年太长了,人的一生有几多个一年,怎么熬得到头?世上的宝多的是,他要去抠哇!他忽的牙一咬:不等了,等不及了,等眼睛好了再去抠,就会白白的浪费一年!眼睛用不上,用嘴巴尝,用鼻子闻,用耳朵听,用手触摸!他先是试着用嘴巴尝味道,了解配料火功等,渐渐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嘴巴听了他的话,只要他一尝就能品出配料是多了还是少了,或是缺少哪一味料……或是猛火长了、早了、晚了,或是明火不够,或是温火没有焐到家……再后来,鼻子听了他的话,闻闻食物的香度,就能闻出烹的、煮的、焖的程度,时间是否得当……再后来耳朵听了他的话,听听就能听出切刀是钝口还是锐口,俎板太软或是太硬……随着刀俎与食物“咚咚咚”、“吱吱吱”的碰撞声就能说出料子的块头是剁大了还是切小了夺了味……听了食物在锅里煮的翻滚声就能说出煮长了或是需要继续煮多长时间,听了瓦罐里汩汩泛起的气泡声,就能说出焐火焐的长短,以及是熟水焐的还是生水焐……听了猪叫一声就能说出能杀几多猪肉砍几块的坐礅肉、几多肥肉、几多瘦肉、几大的腿肘子……

一日,塆里头一个张姓娶儿媳,很难请到厨师,寿小玉道:“请个屌的厨师,我家詹哥掌厨动动嘴,我跟我家二娘动刀动勺。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内行睡上三夜觉,再是外行也会变成半个内行了。我跟我家二娘也是近了詹哥好长时间了,是朱也赤了,是墨也黑了,觉也睡上好多个夜了,也成内行了,再说,我们原来也是会烧火做饭的!”张姓家人一合计,听了觉着有理,反正也冇得别的法子想,只好这样了……

当下,詹鼠、李娥、寿小玉夫妇三人被请到张家。

张氏就上马坪集上买回头大肉猪,呼叱呼叱的朝家里头赶着。詹鼠听了猪子喘气的声音叫道:“张兄,你把猪子轻轻抽上一棍子,让它叫一声试试!”张氏果真朝黑猪的后腿抽了一棍子,猪子连着哼叫了两声,詹鼠道:“张兄,你大约来几个桌子的客人?”张氏道:“我丈人家,也就是孩子外祖的家里要来三个舅舅,两个舅妈,三个表哥,孩子的老外公家里,也就是我的两个舅舅,孩子的两舅爷,我的两个舅妈,还有孩子的一个姑父,姑母及他的伙伴们,大约总共四桌子的客。”农村结婚待客,需吃六顿饭,三顿是主席,是要特别讲究的。第一顿是“上巴饭”,就是娶媳妇的前一天的中餐;第二顿是“来亲饭”,就是新人进门的那一天中餐;第三顿是“拜堂饭”,就是新媳妇进门的第二天早餐,新人拜了天地的那一餐……那是娶媳妇最后的一餐饭,那餐饭后,客人们绝大多数是要叫辞归家的——我们还是接正文吧!

当下,詹鼠听说约有四个桌子的客人,摇着脑壳说:“张兄,你的肥肉不够用。你刚才说了的四个桌子客人,每个桌子需得三斤漂白肥肉扣碗,三顿主餐就得36斤漂白肥肉!你这猪不到120斤,119斤差不离吧,合五杀(马坪地方语,意思是杀得五成,如120斤活猪,肉、油、肺、肝、腿等可杀60斤),猪头、油、肺、肝一去,只剩得32斤了。这猪吃的是河边水草,瘦肉多,肥肉少,你主餐席上还欠4斤肥肉扣碗!”

一席话,把张氏说歪了嘴巴,痴痴的呆在那儿。他在马坪买猪时真真的119斤,秤砣还略溜一点(马坪地方语,就是略欠一点的意思),他当时想着是娶儿媳图吉利,索性对卖主甩了个大方,不管溜几多,反正按119斤算账给钱。卖主大喜,也玩笑的回了一个吉利话:你人好,你儿媳一胎给你生出两个胖孙子……可买猪时他詹师傅不在场,他怎么晓得是119斤?未必他跟卖猪人熟,卖猪人曾在家里称过?张氏伸了半晌的舌头后结结巴巴的问道:“……詹……詹师傅……你……你同卖猪的人熟?”詹鼠摇着脑壳道:“我怎么晓得你买哪个的猪?你刚才赶猪回来时,我听了猪的喘气声,就断定是119斤重,为了拿得更准些,我叫你抽猪一棍子,听猪叫一声,我再揣衡揣衡,猪叫了,我也就更拿准了!”张氏更是听呆了,伸出舌头来老半天缩不回去。请来杀猪的屠夫道:“我是年年杀年猪的,哪一年不杀它个百十头!这头猪脊背宽厚膘肥……”詹鼠道:“师傅是老行家,你看,背从前脊到后脊又宽又平,是棚骨猪!”杀猪师傅听了,到詹鼠跟前朝着他蒙有绷带的眼睛,弯腰瞅了又瞅,认为詹鼠能透过蒙着的绷带看清物体,等他确认詹鼠真真确确被蒙得紧紧的看不见时,心里头说,一会猪杀了就会全晓得的……

杀猪屠夫揪住猪的前夹鬃毛,张氏拢来揪住后腿,寿小玉也跑过来按住前腿……唯有李娥,怕见到杀猪,又怕听到猪的叫唤,捂住双眼站在墙角……寿小玉一边按着一边回过脑壳同李娥打趣道:“……哎,哎,二娘,你真象冇长胆子的,它马上会变得八十八点的(马坪地方语,意思是被剁得稀烂),还怕它咬掉了你的鸟……”说完,见别人冇笑,自己倒先哈哈大笑了。哪防她这一笑,劲一松,猪的前腿一弹,她左手背上被弹起了一个包!她骂道:“狗日的,要挨刀了,还有点劲哩……”只听得猪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听见猪“呼噜”几声,白漂漂的一头整猪摆在肉案板上头,接着猪脊背被剖开,果是大棚骨!屠夫惊呆了,心里头说,这……这姓詹的神了……

只听詹鼠问道:“瘦肉是不是红赤赤的?”屠夫更是惊了:“你怎么晓得?”詹鼠道:“听猪的叫唤声就晓得了,这猪是吃水草长成的,吃水草的猪瘦肉是红的。吃草的猪叫声短带有喘动,吃糠的猪叫声粗犷有力拖声长,瘦肉金黄紧密。”——猪被卸得七零八落,张氏用秤把各件一称,前夹、腰窝、花油、肺、肝、坐墩、拐子等毫厘不差,屠夫、张氏齐道:“詹师傅,你神了!神了!”詹鼠摇着脑壳说道:“眼睛看不见后,蒸鱼、炖鸡总是凭手去触摸,断定大小肥瘦,再断定配料的多少,蒸水的比例,蒸炖的时间……这鸡呀、鸭呀,用手触摸还不十分费劲,可用手摸活猪活牛多费劲!我就决定凭声音来判定重量大小,能杀几多么样的肉等……这听里头的奥处并不难,但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任何人都是能够抠出来的。只要你真真的下了功夫,时间长了,你就会琢磨出来的……”这边正说着,只听得厨房内传出咚咚的切肉声,詹鼠叫道:“快去叫小玉换把钝刀,她用的刀很快就会卷口!”屠夫的猪杀了,肉也按类别分割开了,他的事就算完工了,也就坐下来边抽旱烟边同詹鼠聊开了,见詹鼠派人叫小玉换口钝刀,也怪了,问道:“詹师傅,你怎么晓得是你三娘小玉在用锐口刀切肉,而不是李娥二娘?”詹鼠道:“二娘温柔,做事不紧不慢,三娘直率泼辣,男子性格,做事风风火火……至于使用的什么刀什么案板听声音就能听出……”正聊着,只听得小玉叫道:“哎哟,好舍,好舍(马坪地方语,可惜的意思)!刀口卷了!”

杀猪师傅听得兴起,索性拢来,问詹鼠怎么这样的神。忽厨房传来刀剁排骨的声音,詹鼠摇手说道:“小玉在用钝刀剁骨头哩,叫她把刀翻转,用刀背砸,砸的骨头连汤,口味绵长,这刀剁的是排骨还好点,要是锁子骨筒子骨,砸开砸断,精髓连着,味就好多了!”接着,他回答杀猪师傅:“一点也不神,干一行就该爱一行,深抠下去,长期摸索,熟能生巧。”

——按着过去农村娶媳妇的习惯,在正客到来的前一天,要把杀猪的屠夫,做饭掌勺的厨师先招待一餐,尝尝做的好坏……席上,詹鼠闻闻这个钵,尝尝那个盆里,夸道:“总的看来差不多……”寿小玉大喜:“么样,男人能做的老娘我也能做到——只一样,男人睡了女人能生伢,我睡了女人不能生伢!”说着自己笑开了,李娥扭过脑壳偷偷的抿着嘴巴吃吃的笑着……詹鼠摇着脑壳道:“莫喜早了,我还冇说完……”他伸起手就去捧鸡汤,张氏见了站起,忙忙的端起鸡汤钵,放在詹鼠面前道:“詹师傅,想喝鸡汤——来,请用!”詹鼠摇着脑壳道:“这鸡肉炖的有些僵,你尝尝就晓得了。”说着将鸡汤钵朝寿小玉跟前移去。小玉夹起一块鸡肉咬了一口,果觉不如詹鼠往日做的松软柔滑!忙道:“你尝都冇尝,怎么晓得?”詹鼠道:“闻的,香度不够!”小玉忙道:“问题出在哪场?”詹鼠道:“这是只公鸡,起始煮时要用生水煮,你是用温水煮的是不是?”小玉道:“我担心时间来不及,生水煮太慢,就用刮猪毛时用剩的温开水煮的!”众人听了大惊,心里头都叫着神,但都没有叫出声,屏着气听詹鼠继续说下去——“烧鸡,要先用生水,先以小明火慢炖,等汤水汩汩泛泡时,以急火猛攻,烘得咚咚咚的直冒气,几丈远就能听见,再煨暗火慢炖——特别香!”说着,又指着那盆拐子道:“拐子的成色不理想,应该是金黄金黄的,你这都是黑黄黑黄……我虽是看不见,却能闻出它的颜色来,你们来看看是不是乌黑乌黑的?”寿小玉服气说道:“我错在哪个场?”詹鼠道:“配料下早了!”詹鼠又道:“配料下早了,下迟了都会影响色、香、味,早了原物未到火位;迟了原物里头渗入配料的汁少……”接着他又指着那碗羊脚筋问道:“我闻着这碗羊脚筋是用铜罐煨的是不是?”寿小玉点了下脑壳,想到詹鼠眼睛是看不见的,改口答道:“是的”。詹鼠道:“应用罐煨,能煨出原汁原味,铜夺了羊肉的原味。”满席的人张着嘴听他讲着:“我刚才说过,专进去了,不用眼睛看,就能摸熟,闻熟,听熟,就生出巧来了,莫看砧板与烹调食物好象冇得关系,其实也关联着哩,切软物,象瓜菜、肉鱼一类应该用檀木等纹理细硬木质的砧板垫着切割,象羊骨、猪坐墩,用象木梓树等粗纹理砧板为宜,粗纹理木质软,硬服软呗!”……忽一人进来传话道:“门外头来位坐轿子的老爷,急着要找詹师傅……”众人听了扫兴得很,心里头骂道:坐轿子的老爷,鸟用,我们只想听詹神的,就象是在听神话一样,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