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詹鬼4
詹鼠一听，那苦人那样的厌世，定有非常的苦情，忙忙的过来问明缘由，得知天旱，收成少，好多地方都饿死人了，有钱人趁机高利放钱放粮，大加一的利。眼下借一两银钱，十个月就得还二两。借一斗米，十个月后就得还一担（十斗）……那苦人说着叹着气：“哎，老天爷害人，人也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天塌下来，苦人死却了，有钱人还是死却了，都去毬，大好……有的有钱人怕穷人还不起，还要用别人仅有的一点田地做抵押。”詹鼠气愤了，一打听，有的已大大超出了这个数，有的要用别人的女儿做抵押……詹鼠仰天叹道：有钱越滚越粗，穷人越滚越细，简直是人在吃人……那些苦人们也是迫不得已那样做的，明晓得只是治了眼前的疮，剜掉的是心肝肉哇！他作出决定：遣散餐馆内所有人员，关掉餐馆，走村串乡去游说。
他首先告诉了他儿时放牛寻柴的伙伴及詹鼠会的会员，尽可能的钻到大户人家去当厨子。凡是遇送花椒子等野物的人，说是我詹鼠叫送的，尽自己浑身力量调好味口，鼓动东家收下，如若确实收不下了，指明路让来人去走动，就背上褡裢，出门去了……
一路上，只见群群攘攘的人拖儿带女逃荒，他拦住逃荒的人，埋锅寻柴，在山上、田边或河沟里头就地取材，或捋下某种树叶，或削下某种树皮，或摸起河沟的某种动物煮熟，吃给他们看。那些逃荒的人开始觉得这人有些怪异，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见了吃了冇事也开始试着吃，果觉是一顿美餐，大喜。于是他嘱大家告诉亲朋、告诉乡邻、告诉熟人、告诉路人，不要再背井离乡，天下的老鸹，黑的是一个样子。哪里都有能填肚子的东西。接着，他告诉了大家：山上的神树的叶子，桑树的叶子皮、榔树的根，坡地的绵枣、藤草根、橡实，山涧的竹笋、田野里的马齿苋、河滩的芹菜、河沟的泥鳅、螺蛳、蚌窝，石缝的鳝鱼、山洞里头的刺猬、猪獾、狗獾等都是能填肚子的，只是人们有东西吃的时候马虎了它们。又举了几例，告诫人们那些东西有毒不能吃。又劝人们莫要向有钱人借高利，那是驴打滚的，借不起的，说不定把你借得家破人亡……詹鼠还告诉大家：野猪岭的一种花椒子不能吃，只能调味，你们尽可能去採，送到各大户人家。莫要一进就找主人，找主人是冇得用的。找那家掌勺子的厨子师傅，说不定能帮点小忙。要是有野味找那掌勺的，能够多换点粗粮，就能多度几日……
人们见他这么好，相互的猜测着：这人莫不是玉皇大帝派下来解救我们苦人的神仙吧，这么好！只听一人小声嘀咕：莫不是传说的詹鼠吧！这话一阵风的传开了：詹鼠！对，詹鼠！人们叫着，狂喜着。忽一个姑娘冲到面前，一下子扑倒，咚咚的叩起了响头……
当下，詹鼠被那个姑娘叩得莫名其妙，忙忙的扯起，似觉得面善，又记不起来在那里见过。那姑娘又连连叩了几个头，哭叫道：“恩人哪！我找你找得太苦了……你，你连声谢谢都冇听到我说……”詹鼠这才记起这姑娘是刘翠花！接着刘翠花喊来了母亲：“妈，果是恩人詹……詹……詹先生……”
那日晚，詹鼠替刘翠花解了绳子，塞了饭食，叫她吃饱，并提醒她：王山魁夜里可能会来强暴她……天黑咕隆咚的，看不清白，她只好满屋的乱转，在地上乱摸，在墙脚边摸着了一块砖头，紧紧的捏在手里头……不一会，果一个人打着灯笼开门进来，见了刘翠花嘿嘿一笑，独眼眯成了一条缝：“美人，依了我吧，我保你吃香喝辣……”说着挪步就想拢来。刘翠花大骂：“畜生，姑奶奶不是怕人的，我砸瞎你的独眼！”说着果真举起砖头向他逼来，他怕了，连连后退着：“反正，反正你是跑不了的，饿你两天，你就冇力气了，照样还是我的人……”
第二日，詹鼠果然让王独眼吃了***得王独眼不得不放出刘翠花！刘翠花被放出，正想给恩人下跪说声谢谢，见恩人已走远，连声谢谢都未来得及说，后悔不迭……后来，她到处打听恩人的下落，听说詹鼠被王山魁请去当厨子，几次想进门寻找又怕被王山魁撞见……一次，她趁夜晚溜进了王家找寻，可惜并不晓得詹鼠的房间在哪，正寻找着，被王的管家撞见，捆了塞进闲屋。管家喜滋滋去报告王山魁，等王山魁喜滋滋赶来时，人已经溜了！原来是王小姐放跑的！后来，她经常来德城，想着偶尔撞见詹鼠，当面道声谢字，可总是冇撞见，急得她朝也想暮也想的。今日相见，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喜！
接下去，刘姑娘问詹鼠怎么到这里来了，詹鼠从头到尾一说，只听到刘姑娘叹道：“天下之大，苦人众多，靠你一人太难太难了哇！”
当下，詹鼠掏了点钱给了刘姑娘，劝她领母亲回原地过日子，哪里的天都是黑的。刘姑娘死活不愿离开詹鼠，哭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眼睛都快找瞎了，你还赶我走！詹鼠高低不愿刘姑娘跟着他。他说他漫漫长途，居无定所，能救一方苦人就救一方，能救一个苦人就救一个苦人，沟死沟埋，路死路埋。他说，他晓得，他这个样子做下去，黑天黑地黑社会的，他只能是杯水车薪，但他良心上好受些。要是苍天保佑我不死，待到老天爷开了恩收成好，他弄地方开个小饭馆，再去找她……刘姑娘冇得法子，只得问清了詹鼠老家在么地方，流着眼泪点了脑壳……
詹鼠见他劝说众人的目的已达到，背上褡裢拱手向大家作别。众人目送着詹鼠远去，齐声叫道：好人，好人！双手合十：好人，你一路平安，健康长寿……纷纷的转回家，靠山找山吃，靠水找水吃去了……
詹鼠一路走一路演说着，没有带口粮，遇山吃山，遇水吃水……一日，见一个村庄里头吵吵嚷嚷，他想人多，效果会更好些。近前一看，只见一人坐在房子台阶前头，一边嗑着南瓜籽，一边捋着胡须道：“本老爷爱民如子，我家里也不宽裕，还匀点你们，搭救你们……”又见不少人排着队到一个斗筐面前领粮，称了，又到一个管账的先生面前按手印。詹鼠晓得了，这里在放高利粮！他本想大声吆喝：不要借高利！可他忍住了，那样做是冇用的！到前后山上一转，抱回一抱树枝，捋下树叶，拌上鸡粉，埋锅烧起来火……一会叫道：“父老乡亲，我这里也有吃的，不要钱的，都过来尝尝吧。”也冇人听他的，他只好当众自己吃了一口，就舀起一勺朝身旁的人送去，那人尝了一口，大叫一声：“好香！这树叶不是到处有吗？冇想到的！”那群背着口袋借粮的人全跑了过来嚷着：“让我也尝尝！”只听那位嗑瓜子的老爷吼一声：哪里来的疯鬼，赶走！那称秤的、管账的拢来，一脚
踢翻了锅，又过来撕打詹鼠，将他打倒在地上，又拳打脚踢。詹鼠滚了一身灰土，鼻孔、嘴巴流出了血。心里头说着：做好事还做出鬼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起身走了……
他并冇走远，在附近一个树林里头躲下了。挨到天黑，他先是敲开了一间低矮的茅草屋，见里头住着老俩口，正准备开口讲明来由，那老头见是白天遇到的那位怪人，老头一惊：“好人，你冇走，莫不是詹……詹鼠先生？”詹鼠点了脑壳，接着就用老人的锅煮起了树叶，拌上鸡粉，叫老人来尝，老人一尝，觉着跟白天吃到的一个口味，大叫：“香！”“香！”詹鼠给了点零钱老人，求老人挨着送给乡邻尝，俩老人连夜这样做了，并说白日里那怪人果是詹鼠！不一会，这间小茅屋里来的人挤满了。詹鼠又把每次讲的内容重讲一遍，劝借了高利粮的退掉，说完起身告辞。人们怎么也不让他走。詹鼠说，我四海为家，遇日宿日，遇夜宿夜，天是被、地是床，还是随我的意思吧！苦人们只好随他了……
第二日，苦人们退掉高利粮，按詹鼠说的方法各处寻找野物……那嗑瓜子老爷见这么多人来退高利粮，晓得了是詹鼠捣的鬼，恶恨恨的道：赚到手的东西被那詹鼠捣鼓掉了，活见鬼！这个詹……詹鬼！……
这边嗑瓜子的老爷骂他为鬼，那边吃肉的老爷也骂他是鬼。传到詹鼠的耳朵里，他又冷笑了一声。心里头说，有钱人骂我是鬼，我就是鬼，是个专吃有钱人的鬼，只怕我冇当好这个鬼！
一日，他正在对好几人演说着，山娃子呼哧呼哧：“你这个鬼，好难找哇，詹伯伯和詹妈妈急得团团直转，叫你赶快回去，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