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泡泡不许
大罗天，乃是最高最广之天。
三十六天的其余三十五天总系于大罗天。
它既是其他三十五天的总和，又容纳了三十五天之外的一切。
换句话来说，大罗天便是道教理想当中的终极，是将可以理解的宇宙与不可理解的宇宙共同综合起来的无限。
以大罗天为名的回天监之主，便是统合了十方世界的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亿重天的尊主，是将人类这一特性发挥到了极致，达到了所谓‘真人’地步的人。
如果这样空虚的语言无法描述这位大罗天的地位的话，那么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这位大罗天的地位。
他是唯一一个，让皇帝避讳的人。
皇帝曾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
但在那位大罗天主出世之后，皇帝为了避讳于他，主动放弃了真人的名号。
而这样一位，与老子李耳的太清道德天尊并称，却要更高一等的玉清元始天尊，就在构成了那五楼十二城奇观的蓬莱之木的最深处。
就如同皇帝不出阿房一样，大罗天更是寸步不离五楼十二城。
要想见到他，必须要穿越重重的宫阙，在那如同迷宫般的五楼十二城中来回穿梭，才能最终到达那蓬莱之木的深处。
这一路上，无数戴着幂篱或者盘着道冠的人穿行期间，这种区别似乎不是因为等级或者身份，因为有些盘着道冠的人见到康丝坦斯，二人不过相互颔首，而与康丝坦斯同样戴着幂篱的人，却立刻让开道路，在一边拱手作揖。
跟在康丝坦斯身边的李星渊和泡泡，自然受了不少离奇非议的眼光，不过还没人敢像是康丝坦斯的那位助手一样多说些什么。
而康丝坦斯更是打定主意不说一句话，在五楼十二城当中横冲直撞的拾级而下，向着蓬莱之木的深处走去。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他们已经深入了蓬莱树的树心，这高大的树木实际早已死去，大部分的枝干都已经被掏空，变成了回天监方士们的聚集地，但只有它的树心保存了下来，上不接天，下不接地，悬浮在蓬莱树，也是五楼十二城的中心，一处只有蓝色荧光点点，而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不过虽然只有树心，但也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大小。
树心上嵌着石门，石门上画着百种飞禽走兽的形貌，耕织狩猎的景象，日月星辰须臾而逝的画面，而在石门前面，一个没有戴着幂篱，有一对重瞳的道袍男人盘坐在石门前面，一双眼睛当中的四个瞳仁盯着走来的康丝坦斯三人。
“你们不能进去。”
“今天不是天尊见客的日子。”
李星渊第一次见康丝坦斯恭恭敬敬的躬身作揖。
“师兄，我有急事要见师尊。”
“天尊若想见你，那你就不必来此。”重瞳道人漠然道：“天尊若不想见你，你在这里待上一百年也没有用。”
康丝坦斯略微有些无奈。
“师兄，就不能想想办法？”
重瞳道人稍稍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有办法。”
康丝坦斯一喜：“什么办法？”
“杀了我，然后踩着我的尸体进去。”
啧。
面对这人嚣张的回答，康丝坦斯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但李星渊身边的泡泡这就要向前一步，李星渊赶紧拉住了她。
“忍一忍，忍一忍。”李星渊小声的告诉泡泡：“咱今天不装这个逼。”
要是把面前这人用什么来自异次元的禁忌知识爆了头，那他们真就别想平安走出五楼十二城了。
不过按理来说，以泡泡的性格，就算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反应才对。
似乎自从康丝坦斯这一路上跟他们介绍那位大罗天的情况时，身边这个白毛萝莉就隐隐约约的积攒起了一股怒气？
李星渊稍微一寻思，差不多猜出来了答案。
似乎是那些什么无限，终极之类的形容词，都是和自己身边这位对得上号的？
对于泡泡而言，一个家伙自称掌握了无限和终极，本来就是对她的一种僭越。
虽然平时看上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她某个阴暗面的化身，可是有着把冒犯之人用铁链捆在陡峭的悬崖上，然后显出真身将其烧成白炽的事迹。
这么说来，泡泡对李星渊的容忍度还是蛮高的……
“怎么？莫非真的要硬闯吗？”重瞳道人冷笑道：“何妨一试？”
兄弟，真的，活着不好吗？
不管你是谁，此刻都是你的人生巅峰了。
重瞳道人被李星渊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刚想皱眉发怒，就侧了侧身子，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稍微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开口了：“天尊吩咐让你们进去。”
“谢师兄。”
康丝坦斯又一次躬身作揖。
“谢我何意？与我何干？”
重瞳道人闭上双眼，掸了掸手上的浮尘，不再说话。
康丝坦斯带着李星渊和泡泡绕过重瞳道人，走到了嵌入树心的石门面前。
靠的近了，才能发现这石门竟然也如此之大，而且严丝合缝的镶嵌在了树心当中，与其说是石门，不如说是一块石板更加贴切。
而且那些上面雕刻着的图画，仔细一看，是由更小的图画组合而成的，若是再凝神细看，就能看到那些更小的图画当中似乎也隐藏着什么东西。
尽管觉得违背常理，但李星渊本能的觉得，这图画是无限螺旋的。
就算是再细小微观之处，也有图画在源源不断的浮现而出。
而且越是微小的图画，和那飞禽走兽，耕织狩猎，日月星辰的景象就越是扭曲和背离。
百兽长出了不属于它们的怪诞肢体，走兽长出了鳞片和鳃鳍，飞鸟长出了触须，海鱼有了人一样的四肢，脓疱在它们的皮毛或者光滑而苍白的皮肤上迅速的生长，器官撑破了骨骼与血肉的束缚，长出了体外——
而那耕织狩猎的景象则变成了活祭与亵渎的现场，那些人类狂热的战栗着，身体扭曲成了种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与形状，某些孔洞出现在他们的体表，荒野大地上禁忌的狂风吹拂过他们不断摆动和扭曲的身体，发出了呼呼的怪响。
星辰在天空中疾速的旋转着，仿佛正在进行着某种宇宙级别的狂欢，就像是那些星辰每个都变成了巨大的蕃神，长出了狂乱的眼睛与嘴巴，其中的某个变成了一张大嘴，从嘴中伸出了一只手臂，手掌之上是一颗眼睛，而那眼睛在下一秒裂开，变成了如同七鳃鳗的口腔般荒诞的嘴巴。
而那些仅仅是李星渊能够看到的微观图画，在他的肉眼无法识别的细微之处，某些更加荒诞与恐怖的景象正在逐一显现。
那些他想都未曾想过，也根本无法理解的景象，正在试图钻入他的大脑当中，强迫他丢掉理智，加入这场混沌疯狂的飨宴。
直到旁边的泡泡轻轻的拉了拉他的手为止。
所有的疯狂在一瞬间停止。
无论是那些异变的百兽，还是活祭当中的人类，天空当中吹奏者乐曲的蕃神。
百兽衰朽成了白骨，人类无力的倒毙在了地上，蕃神愕然的崩碎。
所有的光芒都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从遥远的光年之外，到那蛮荒的大地之上。
疯狂皆已不在。
因为泡泡不许。
（《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后因指统一天下的所谓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