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篇

一 从东法兰克到德意志

这一篇起，我们说的故事才是真正属于德国自己的历史了。不过此时，我们还不能称这里为德意志，它还是加洛琳王朝的东法兰克王国。

《凡尔登条约》签订及洛泰尔死后，路易和查理抢了三个侄子不少地盘，东法兰克王国包括现在的荷兰、瑞士、奥地利和德国西部。地方不小，但是在查理曼帝国的三片领土中，这里的文明发展程度最低，也最混乱，因为这里几乎没有被早年的罗马帝国染指过，各族群还都保持着自己的人文特性，品种流杂，有点菜市场的风格。

加洛琳王朝派在这个地区的各级官员，为防御东部的异族入侵，都有自己独立的军政权力，时间长了，就形成5大派系的军阀，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法律和文化，自然就成为5个隶属东法兰克王国的诸侯国，在欧洲，我们叫它们公国，而公国的首脑，就是公爵。

这5大公国分别是：法兰克尼亚、萨克森、图林根、土瓦本和巴伐利亚。大家记住这5个大腕，它们是后面历史的主角。

先跟读者报备一声，德意志的历史，因为这些诸侯公国之间的恩怨而异常纷繁复杂，老杨尽量把复杂的问题八卦化，不过，还是那句话：看得懂就尽量看，实在看不懂，直接跳过，找能看懂的看。

路易领了东法兰克成为国王，查理曼帝国的加洛琳王朝在这里统治了68年，经历了5个国王，这5个国王谁也压服不了那5大公爵，既然国王拿自己当配角，老杨也就不打扰他们，让他们歇着吧，我们重点关注这5大诸侯。

除了这5个地头蛇态度傲慢，藐视王权，外患还有不少。因为东法兰克王国地段不好，居住环境很差，容易吸引流氓黑社会过来打家劫舍。本来他们一直受马扎尔人（后来的匈牙利人，参见《罗马帝国：霸主养成记》）骚扰，后来维京海盗发迹，丹麦人又打过来了。对东法兰克国王来说，如何拉上这5大家族同心同德抵御外侮是个重大考验。

东法兰克最后一个国王还是路易，他是路易四世，登基时才7岁，大权掌握在主教手里。这时马扎尔人的入侵已经如火如荼了，东法兰克各地都饱受蹂躏，路易四世刚成年就战死，还没来得及生孩子呢，于是，加洛琳王朝东法兰克这一支绝嗣。

按道理东边没人了，就应该到西法兰克去找接班人，毕竟人家那是加洛琳王朝的正统。不过东法兰克的主教和诸侯们一致认为，已经分家了，还什么正统不正统的，东法兰克的土地是日耳曼人最早的家邦，就应该建立一个纯粹的日耳曼人的统治格局，以后除了抢地盘，没事就不跟加洛琳家族那帮子打交道了。

加洛琳族系不考虑，这么大一片土地谁来管事呢？不是有5大家族吗，从中间选一个。对当时的法兰克来说，谁能凝聚各路诸侯的力量打击犯罪，抵抗蛮族黑社会是最重要的。东法兰克地区的几个大主教在家里分析讨论，法兰克尼亚的康拉德公爵应该有这个能力，而且啊，算起来，他是路易四世的外甥，跟加洛琳王朝有亲，算跟皇统沾边。

就这样，康拉德公爵成了康拉德一世，戴上了东法兰克的王冠。从公爵到国王，康拉德唯一提高的待遇就是多了顶帽子，因为其他的领地的公爵根本不鸟他。法兰克尼亚公国在5大家族中，实在不能算势力强大，他不当国王还好，一当国王，就成了其他那4家人的出气筒，变着法子找他麻烦。

其中最淘气的，当算是萨克森家族的亨利，大家还记得萨克森吧，前面介绍过，查理大帝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血溅四方，才换得这个族系的屈服。即使是归顺了帝国和基督教，萨克森人剽悍铁血的性子一时还不容易改，因而萨克森几乎是5大家族中最不驯的，而且也是势力最强的，跟当年咱家军阀混战时期张大帅一样，雄踞东北，财雄势大。

从康拉德一世登基开始，萨克森公爵亨利就拿他消遣，亨利也没有公开表示起兵篡位的意思，他就是隔三岔五地启衅打架，挑战康拉德的帝王尊严。康拉德纵然有一肚子愤懑，也没地方出气，因为基本上大多数交兵，他都输给亨利了。

内乱不能平息，外侮更是无能为力，康拉德一世头昏脑涨心烦意乱地在东法兰克王国国王的位置上坚持了9年，临死时，他终于给自己毫无意义的帝王生涯寻找了一个高明睿智的结尾。

本来他可以将王冠传给他弟弟，但是他知道，这个位置折磨人，还是不要祸害手足了，他决定让自己的死敌遭一遍同样的罪，他宣布，传位给他最大的仇家——萨克森公爵亨利！不管康拉德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表面上看，他这就算是以德报怨了。当然，交出大位有条件，那就是他弟弟接班的法兰克尼亚领地自治，不受新国王的辖制。

萨克森的亨利同学日常生活非常丰富，他的萨克森地盘长期受到马扎尔人和丹麦人的正面冲击，他一边忙着跟这些外来敌人干仗，一边还招惹自家老板打架消遣，除了这两件大事，平日里，钓鱼摸虾、斗鸡走狗这些活动更让他忙碌。这天，他正带着手下在哈尔茨山中抓鸟玩，突然有快马来报，通知亨利，“陛下别再抓鸟了，赶紧去加冕吧，以后全国的鸟都听你的了！”

就这样，亨利一世成为国王后，人送外号“捕鸟者”，这名字怎么听怎么不务正业！

说亨利一世不务正业那是相当委屈，这伙计一上台就说明了，他当国王的能力绝对在他捕鸟的能力之上。

先是登基加冕，亨利一世就给了所有人一个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印象，先插播一个小故事啊。

我们之前说到加洛琳家族丕平和查理被教皇涂油加冕的事，到底涂油是怎么回事呢？这要追溯到《圣经·旧约全书》，以色列的先知撒母耳根据上帝的要求，指定大卫为王，而大卫需要“受膏”，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抹一身油，这个油膏的主要成分应该是橄榄油，还掺杂点香料。通过一个上帝指定的代理人，涂在“受膏者”的脑门、胸口、后背等身体各处，表示上帝认可该人成为某种权力的代表。这些“受膏者”在教界就是教皇主教一流，在世俗社会当然就是皇帝或者国王了。这个事是不能开玩笑的，西欧后来那么多割据势力，不管多强大，即使按住了皇帝国王，将他们当宠物养，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行天子事，全套天子仪仗，所有王的事他都干了，独独不敢给自己涂一身油膏，就是怕惹恼了上帝。

亨利加冕，僧侣们端着家伙，举着各种器物，主教举着两手油，单等亨利过来配合这套长篇累牍、花里胡哨的礼节，谁知亨利坚决拒绝主教在自己身上乱抹，他接过王冠戴上直接就职，让教会好一阵尴尬。在亨利看来，主教给自己涂油，是不是以后教会就要压国王一头了？我做国王靠我自己的能力，跟你教会给不给我涂油有啥子关系？

亨利敢这么横，当然是有自己的资本，教会除了大惊失色火冒三丈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僧侣们在背后给他起个外号，叫他“无柄之剑”，剑是好剑，没有手柄怎么操控啊？这个称号代表了法兰克教会对亨利一世的无奈。

虽然亨利一世为了显得自己名正言顺，一天到晚吹嘘说他的王权来自克洛维和查理曼的传承，不过王统肯定是跟加洛琳王朝没啥关系了，而且既然分了家，东法兰克又是纯粹的日耳曼人聚居地，也就犯不着非要跟法兰克王国攀亲戚了。从这时起，东法兰克王国正式转变为德意志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