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铁与血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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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又要启动我们的行程了,告别英伦三岛,回到欧洲大陆,这片大陆的街坊人口密集区,门户甚多,去哪一家串门子呢?

且看中欧这一带,有家豪门大户,真个是钟鸣鼎食之家,遍地鸿儒,星光灿烂,很值得拜访。杨妈经常教育老杨,去别人家串门,一定要收拾准备一下,不要显得太土鳖。


咱国家改革开放40多年了,贼拉有钱,绝对没有人再敢说俺们土鳖,别说那些欧洲大牌都把旗舰店建在中国了,连总是自称自己为农民的赵大爷都拥有私人飞机了。

改变土鳖形象,最快的当然是硬件配置,穿身名牌,开辆好车,一般的五星级酒店还是会让你进去的。但是软件就难了,比如开辆奔驰车,最豪华的车载音响里放出来的是“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抑或是“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你还饱含深情地跟着号唱。这就麻烦了,这事要是被梅赛德斯公司知道,只怕要取缔你开奔驰的资格。

艺术鉴赏代表一个人的品位,也是土鳖升级必要的软件建设,而面对我们将要进入的这户人家,第一个需要的修炼就是:音乐,古典音乐。


什么是古典音乐,老杨的解释:听不懂但是又很想听懂,附庸风雅非要听不可,要不断掐大腿,防止打瞌睡的音乐(老杨长期拿无知当个性,读者们千万不要学)。古典音乐,按字面理解当然就是古代的经典音乐,既然是在欧洲,我们讲的自然是西洋的古典音乐。


有人说,音乐是上帝创造的最美的东西。所以音乐也成为跟上帝沟通最好的工具,整个西方音乐的起源和发展跟基督教密不可分,最早来自教堂的圣咏。随着乐器的进步、乐谱的完善,再经过文艺复兴的思想解放,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音乐的灿烂时代出现在17~18世纪。我们要认识的第一牛人是,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你要是没啥事突然跟人讲巴赫,十个人有九个说你装。其实,没有大家想得那么高深,老杨敢断言,所有的读者,活到现在,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至少听到过一次巴赫。他有一首曲子,几乎是每个人学钢琴的入门课,3~5岁的小朋友,会弹的不计其数,纵然不会弹,也指定会哼哼,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步舞曲。

小步舞曲虽然泛滥,但还都是音乐爱好者用于学习的。还有一首耳熟能详,更是因为被广泛用于各种咖啡厅、茶座、露天酒吧或者是酒店大堂,大家都不好意思说它高档经典了,这首曲子就是《G弦上的咏叹调》。

这首曲子出自巴赫《第三号管弦乐组曲》,是第二乐章主题。19世纪,有位小提琴家将这段改编为钢琴伴奏的小提琴独奏曲,风靡了全世界。

大家都知道小提琴有四根弦,从粗到细分别是G弦、D弦、A弦、E弦,演奏者的手指在四根弦上跳跃舞蹈,小提琴特有的清越而流畅的旋律就是这样产生的。而演奏“G弦上的咏叹调”就省事了,因为全部的工作都只在G弦这一根上完成,貌似工作量只有四分之一,但产生的效果绝不偷工减料。

巴赫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几乎所有的灵感都是来自他对上帝的爱,G弦厚重而深沉,博大包容,能演绎最深邃的情感。将这首曲子作为背景音乐放几遍,你会不知不觉陷入一种缠绵的气氛难以自拔,这就是经典的魅力,这就是巴赫的力量。

《G弦上的咏叹调》本来蕴含着宗教的神圣感和神秘感,可是因为太普及了,在一些茶馆里,从斗地主的洗牌声音空隙中传来,它的宗教神圣感肯定就被淡化了。好在巴赫还有大量的宗教作品没有被放进酒吧茶楼去糟蹋,其中的巅峰之作就是《马太受难曲》。

将耶稣的事迹谱成曲子,是当时很多作曲家喜欢干的事;但是我怀疑用音乐描述耶稣事迹,只有巴赫得到了上帝的正式授权,所以《马太受难曲》之后,再没有同类的东西敢拿出来现眼了。

整部作品有78首分曲,来自《圣经》的《马太福音》,规模庞大,气势恢宏,需要三个合唱团和两个管弦乐队还有其他大量乐器的配合。

不管你有没有读过《圣经》,安静听一次“马太受难曲”,你能体会到那种深刻的忧伤、牺牲的勇气和伟大的救赎,你似乎能看到耶稣鲜血淋淋被钉上十字架时悲悯的目光,充满神性的光辉,让人心悸、心痛、心动,如果你碰巧信教,我相信你会流泪。所以,这套乐曲在世界宗教音乐史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不管给《马太受难曲》多高的评价,它似乎都受之无愧,即使是最刻薄的批评家,也不敢随便诋毁,可惜这个待遇,巴赫生前并没有。

他生前的所有名声来自他是个技艺无比高超的管风琴演奏家。传说他在教堂里演奏,教堂外种地的农民听到,并不知道是谁在弹琴,但是这些农民会说,能弹奏出这样的音乐,那人如果不是巴赫,就一定是天使!

巴赫生前地位卑微,到处跑场参加王公贵人的堂会。18世纪初,巴赫去给当时的一位勃兰登堡大公演出,这位大公是个音乐爱好者,养着一支乐队,让巴赫送他几首曲子演奏,巴赫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从自己的作品中精选了六首送给大公。

这是巴赫最黄金的时代,他的创作已经进入了行云流水、三花聚顶的境界,灵感如火山岩浆般喷涌,已经鲜有东西可以承载,所以,这六首曲子几乎是动用了当时能找到的所有乐器,惊才绝艳。可惜,他满腔热情地将自己的心血送出去,勃兰登堡的大公并不是知音,大公的乐队有6个人,巴赫这六首曲子,最少都要7个乐手,勃兰登堡不知道是不是经费有限,没有增加1个乐手的预算,于是就将这些作品丢进废纸堆了。

大公去世,这六首曲子以每首48芬尼的价格卖出。芬尼是当时的货币单位,1芬尼相当于人民币5分钱,这样算下来,巴赫精选的这六首曲子大约跟同等重量的废报纸价值相当。六首曲子后来重见天日,定名为《勃兰登堡协奏曲》,是巴赫的管弦乐的代表作,在音乐史上是什么地位呢?用另一位音乐家瓦格纳的评价比较中肯——“一切音乐中最惊人的奇迹”!

想从巴赫一生浩如烟海的作品中找出代表作是非常艰难的,形容巴赫的诸多赞美之词中,经常被用得到一句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他的作品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地球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如果说音乐家是让我们仰望的高山,巴赫必定是珠穆朗玛之巅。另一个音乐家舒曼说:“巴赫之于音乐如同创教者之于宗教。”所以巴赫有个称号是“西方音乐之父”。

这样的父亲会影响很多孩子,且不说巴赫家族前后出过200多名的各种音乐工作者,也不说巴赫的两个儿子都是音乐史上留下大名的音乐家,单看看巴赫的粉丝团,其阵容之豪华,已经没有其他偶像可以比了。领衔巴赫粉丝团的,是一位全世界都认识的老朋友,他叫贝多芬。


如果说巴赫的作品包含着宗教的端庄凝重,贝多芬的作品则是生命激情的宣泄,如同他那头不逊的卷发般桀骜。老贝26岁的时候,就开始出现听力衰竭,他自己知道,他会最终变成一个聋子,他甚至写好了遗嘱,可是当我们清理老贝的作品,我们发现,所有那些成就了他的名曲,全部来自他逐步变聋这个过程中。

对一个将音乐视为终身事业的人来说,他发现自己听不见了,恐怕是灭顶之灾,遭遇巨大的不幸,如果没有自杀或者被逼疯,就能成为天才,贝多芬就是这种人。他也自怨自艾,可没耽误办正事。他的作品是稍有文化的人必须知道的基本音乐知识,尤其是他那四部振聋发聩的史诗级交响乐。

第一部,《降E大调第三交响曲》,一般叫它《英雄交响曲》。贝多芬的确是写给英雄的,他当时心目中的英雄是拿破仑。贝多芬的时代,法国大革命让全欧洲人经历了一次精神洗礼,贝多芬也是支持革命派,所以拿破仑以维护共和的面目横扫欧洲那些陈腐的大陆时,贝多芬看他,就是个救世的大英雄。他以满腹的才华洋洋洒洒写下对拿破仑的崇拜,激情澎湃,壮丽豪迈,有非常鲜明的英雄气概。后来拿破仑伤了贝多芬的心,他称帝了,独裁了,贝多芬气愤之下,将原来的题目“拿破仑·波拿巴大交响曲”撕掉,改成了现在的“英雄交响曲——为纪念一位伟人而作”。他说,这个伟人是他心中虚构的。我要是拿破仑,我就派人杀了贝多芬,因为这样的羞辱,实在太丢人了。

第二部,《C小调第五交响曲》,这首曲子太熟悉了,他简直就是贝多芬的代号了,尤其是开头那四个令人窒息的音符,如春雷撼动大地,排山倒海,是音乐史上最震撼的旋律。在这首曲谱上,贝多芬写下了“命运在敲门”几个大字。对,这就是命运叩门的声音,这就是命运交响曲。此时的贝多芬深受耳疾之苦,几乎崩溃,最糟的是,他还遭遇失恋,他爱的姑娘因为门第之别嫁给了一位伯爵,他为她写下了静谧而忧伤的《月光奏鸣曲》,预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幸好他感觉他满腹的旋律,如果不写出来就死去,太不甘了,所以,他将他此时的情绪宣泄成了这首带着雄浑生命力的《命运交响曲》,这样的曲子也振奋了他自己的精神,他不寻死了,他还喊了一句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它不能让我屈服!作为一个正被命运扼住喉咙的人,这样的宣言不能不说是非常强悍的。

第三部,《F大调第六交响曲》,贝多芬自己将其定名为“田园”。此时的他几乎已经听不见了,他搬入乡间隐居。作曲时,咬住一把音叉的一头,将另一头顶在钢琴上,琴弦的震动可以传入内耳。显然乡间的隐居生活对平复老贝的心境很有益。他用音乐描述了一幅乡村风景画,清新细腻,平静朴实,跟“命运”放在一起演奏,可以感觉到贝多芬那收放自如的才华。

第四部,《第九交响曲》。1827年,贝多芬的创作进入了顶峰,他是幸福的,他的人生没有回落,终结在最辉煌的顶点。《第九交响曲》写完后,老贝就去世了。《第九交响曲》无疑是他众多成功作品中最成功的一部,在这首乐曲的最后一章,老贝将他最钟爱的诗人席勒的一首诗谱成一段合唱曲,也就是脍炙人口的《欢乐颂》。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复苏,充满莫大的喜悦。一个不快乐的人,很难写出这样灿烂的曲子。老贝一生饱受病痛,又终身未娶,受尽情伤,性情有些古怪,还是非常坎坷的,《欢乐颂》成为他生命的结束曲,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补偿。

对艺术家来说,苦难和爱情都是最好的创作源泉,老贝一辈子谈恋爱谈得感天动地而没有结果。他40岁的时候又爱上17岁的女学生特雷泽,于是写了首柔美温馨的钢琴小品抒发爱意,也就是只要学过一点键盘就会弹的《献给爱丽丝》。至于爱丽丝这个名字,是手稿流传中的翻译错误,后来因为太出名了,也没办法改回去了。师生恋没有结果,但是这首名曲可以万世不朽,绝对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爱情都要持久。

虽然外面的世界静止了,可在心中,有属于老贝自己的惊涛骇浪,比任何自然界的声响都要澎湃,历史上没有任何一首乐曲像贝多芬的作品这样饱含生命内在的能量,所以贝多芬在音乐史上被称为“乐圣”。他几乎是全世界音乐家的偶像,自然也有一个阵容庞大的粉丝团,而领衔贝多芬粉丝团的,应该是勃拉姆斯。

勃拉姆斯说:在我背后不断听到巨人的脚步声。他说的巨人,就是贝多芬。


介绍勃拉姆斯的作品,要从勃拉姆斯的感情生活开始;而介绍他的感情生活,要从另一个音乐家开始,就是舒曼。你可以不知道舒曼,但是不能不知道《梦幻曲》,这大约也是世界上流行最广的古典音乐了,不用困惑,我相信每一个读者都听过。

就算被各种场合各种功力不同的乐手演奏得泛滥了,这首曲子依然纯美甜蜜得如同初恋。没错,这就是一份情书,20岁的舒曼搬到他老师的家中学习钢琴,爱上了当时只有11岁的老师的女儿——克拉拉。

舒曼是个天才,克拉拉也是个女神童,因为音乐而吸引,这一段恋情就在克拉拉父亲的眼皮底下秘密而幸福地展开。舒曼写下了十三首钢琴小品,当作情书送给克拉拉,其中的第七首就是《梦幻曲》,就算没有文字,这也无疑是世界上写得最动情的情书了。

克拉拉后来跟老父亲打了快一年的官司,才如愿嫁给了舒曼。事情总有两面,你收获一个完美的爱人,不见得是最好的丈夫。舒曼是个标准的天才,有些病态,实际上,他精神是有问题的,即使不犯病,也喜怒无常,犯了病更不得了,他居然玩跳河!跳河被救,进了精神病院,最后以一个疯子的形象离开了人世。

舒曼所有的好作品都来自与克拉拉的相见、相爱、结合,可以说,克拉拉是舒曼灵感的源泉,作为一个一流的钢琴演奏家,克拉拉能用跟其他乐手完全不一样的情感和心态演奏舒曼的作品,肯定也让舒曼对自己的作品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和启发。

缪斯女神不仅仅只属于舒曼。那是1853年,有人给舒曼介绍了一位颇具才华的年轻人,希望他收在门下为传人。作为面试,一位叫勃拉姆斯的20岁青年来到了舒曼家里,这是个金发的英俊青年,人有些内向腼腆。他在舒曼家的钢琴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为舒曼弹奏自己写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刚弹了几个音符,舒曼让他暂停,说是要让自己的太太一起来听,毕竟克拉拉也是个专业人士。缪斯女神就这样走进了勃拉姆斯的视线。

这是世界文化史上最著名的初见之一,我们不知道勃拉姆斯当时的心脏受到了多大的刺激,但是以他的性格,克制得滴水不露,绝对不会发生看着别人的老婆眼睛发直这个状况。我们后来才知道,克拉拉不仅是走进了客厅,更是走进了勃拉姆斯心里并永远住下了。

勃拉姆斯一曲弹完,舒曼惊为天人,感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衣钵传人。而勃拉姆斯也从舒曼这里感觉到了跟他本身很契合的音乐氛围,于是同舒曼确定了这种师徒关系,当然,这中间还有那位闪着一双明眸的师母,这一年,克拉拉34岁了,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

舒曼并没有教勃拉姆斯太久,第二年,舒曼的家族遗传精神病就发作了,他跳进了莱茵河,获救后正式疯了。这时的勃拉姆斯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他走进舒曼的家,帮着克拉拉照顾孩子,照顾舒曼。此时舒曼家的生计都落在克拉拉身上,她需要大量的演出挣钱养家,而她离家的日子,勃拉姆斯就担负了她所有的后勤工作。他像一个非常称职的保姆,带着孩子,并给克拉拉写信,告诉她孩子的一切,舒曼的一切。要知道,这正是勃拉姆斯事业的上升期,他为此放弃了很多演出和成名的机会。

两年后,舒曼病逝,勃拉姆斯选择了离开,再不跟克拉拉见面。到底老勃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们没办法猜度,大家都说老勃是个理性内敛的人,这样的人,他从不会将感情宣之于口,舒曼是他老师,克拉拉是师母,这个关系是无法改变的,勃拉姆斯也许是没有杨过娶小龙女那样的勇气,他遵循了一种东方式的道德。

并不是爱得不够,后来的日子里,勃拉姆斯经常给克拉拉写信,资助她的全国巡演,资助她对舒曼作品的整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每一部作品,他都先邮给克拉拉过目,他在意克拉拉的评价。坊间传闻,除了乐谱,他其实还给克拉拉写过大量的情书,只是,一封都没有发出,他将这份恋情生生地憋在自己心里,以至于他的作品更克制更理性。

勃拉姆斯生活的年代,是以贝多芬为代表的浪漫主义成熟的阶段,浪漫主义的特点就是张扬个性,强调自身的情感感受。而勃拉姆斯的音乐却是安详地回归,都说他的作品很复古,其实应该说,他在贝多芬代表的浪漫主义和贝多芬之前的循规蹈矩的古典主义间,建立了一种完美的均衡,形成了大气稳定、品质精良的勃拉姆斯风格。

说到勃拉姆斯的代表作,首推应该是他的四首交响曲,而其中最经典的,则是《C小调第一交响曲》,为了向前辈致敬,交响乐的最后一个乐章,他引用了《欢乐颂》曲调。这部交响曲的完成,用了勃拉姆斯21年的时间,几乎是黄金生涯的全部,作品精工细作不用说了,其包含的人生感悟和人生历练更是细致而深刻的,所以,这部作品问世,轰动了世界。这无疑是贝多芬之后最令人惊艳的交响乐作品,于是,当时的人给这首曲子起名为“贝多芬第十交响曲”,让他以后辈的身份与贝多芬同列,这部作品也跟贝多芬那些作品一样,光芒万丈!

而说到被演绎得最多、流传最广的勃拉姆斯作品,应该是《匈牙利舞曲第五号》。有一阵子,勃拉姆斯开始迷恋民间音乐,尤其是吉卜赛音乐,他总结这些来自民间的乐章,写成了一部“匈牙利舞曲集”,共有21首曲子。这21首都算是名曲,其中最红的是第五号,因为吉卜赛的音乐元素,让旋律很自由、很跃动。现在我们最常听到的是管弦乐的版本,比起勃拉姆斯之前那个钢琴四手连弹的版本更加丰满热闹,激烈华丽。在冬日的午后,昏昏欲睡的时候,它可以让你的心情突然振奋激动起来(写这段文字的时候,老杨正在听一个小号版本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发现小号竟然这样的高亢激昂,而我同时也发现,这首曲子的任何版本都很好听)。

勃拉姆斯另一首名作就比较高端比较学院了,那就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从贝多芬以来,所有的协奏曲都是按三个乐章写成的,而勃拉姆斯在这首乐曲中,写了四个乐章,规模已经是交响曲了。既然是钢琴协奏曲,顾名思义就是以钢琴为主,整个管弦乐队为它伴奏,钢琴是主角,乐队是配角。这首乐曲中,钢琴的主角地位已经不明显了,主配角戏分相当,是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尝试,所以大家称这首协奏曲是“由钢琴主奏的交响曲”。不过,作为音乐的外行人听来,曲子有点晦涩艰深。传说是勃拉姆斯在意大利两次旅行后得到的灵感,反映了意大利的风光和人情,这个内容老杨是一点也没听出来,估计就是音乐素养不够。

将钢琴协奏曲写出交响乐的格局,并不是勃拉姆斯唯一的创新。他生活的年代,是马丁·路德宗教改革之后,基督教平民化了,《圣经》圣乐当然也放下了身段。马丁·路德翻译了一部德文版的《圣经》,而勃拉姆斯根据这部德文版的《圣经》写下了伟大的《德意志安魂曲》。

安魂曲是一种特定的宗教音乐形式,用来哀悼死者。勃拉姆斯之前的安魂曲,都是非常严格地按照天主教的规范和规格来创作,那些出自《圣经》的歌词当然也都是拉丁文,勃拉姆斯这部突破天主教框架的安魂曲,则更加亲切随和。根据勃拉姆斯一贯的慢工细活的作风,这首曲子也写了快12年,一直到他母亲死后,才最终完成。因为亲历老师舒曼的死、挚爱母亲的死,他的安魂曲低回而沉郁,但是作为一个教徒,基督教的死亡观又让他满怀着喜乐和希望。

跟贝多芬和巴赫相比,勃拉姆斯的生活水平算是小康,没受过穷,大约人生最大的凄凉就是对克拉拉的暗恋。话说他离开克拉拉后,也不是没有爱上过别人。

那是一位叫阿加特的女歌唱家,勃拉姆斯经常和她一起钻研音乐,发生了感情,据说还私下订婚,交换了戒指,可真要结婚时,勃拉姆斯不干了。他说:我渴望你的拥抱,但结婚是不可能的。有点始乱终弃,不愿意负责任的意思。评论家认为,勃拉姆斯是因为怕家庭生活影响自己的创作,这个说法显然站不住脚,他的老师舒曼的成就都来自婚后。正常的推测,肯定是发现谁也不能替代克拉拉的位置,除却巫山都不是云。

阿加特带着遗憾另嫁他人,勃拉姆斯还是偶尔作曲送给她,说明难以忘怀。阿加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勃拉姆斯用一首童谣谱写了一首《摇篮曲》送给新生儿。这部勃拉姆斯的《摇篮曲》也是他本人的经典作品,如秋夜的月光泻满湖面,初夏的微风掠过窗帘,懒懒的温柔让人沉醉。现在最常出现在各种胎教的音响制品中,很温暖很有爱。

1896年,63岁的勃拉姆斯收到了克拉拉的死讯,这位老人家身在瑞士,不知道怎样跌跌撞撞赶到火车站,要赶去法兰克福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一面。不幸的是,这个忧伤的老人坐错了方向,等两天后,他终于找对路来到目的地时,已经是黄土垄中,佳人薄命。

老人家拿出小提琴,在克拉拉的墓前拉了一首曲子,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其实也不需要知道是什么,那是43年蕴藏的爱情,43年说不出口的思念,现在他终于能大胆说出来了,可是那个女子却再也听不到了。克拉拉死后的第二年,勃拉姆斯在维也纳追随她而去。他死后,汉堡港的所有船只为他下半旗,并且鸣笛志哀。因为勃拉姆斯出生于汉堡,他是汉堡的骄傲。


以一个外行的角度,一口气讲完了三个音乐家的故事。要说这三个音乐家有什么联系,除了音乐上的某种传承,就是他们都代表着连续的三个古典音乐的伟大时代。但是老杨把这三个人挑出来跟大家认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都来自我们将要访问的那个国家——德意志。

这三位在音乐史上被共称为“3B”,称号不太好听,因为他们三个的名字都以B开头。无论哪个国家出了这3B,都可以说自己是音乐史的栋梁了,可德国不仅仅是只有这3B而已,大致点算一下德国籍的音乐家,包括:亨德尔、舒曼、瓦格纳、门德尔松、韦伯等。我们这只是说的国家概念上的德国,如果推广到广义的德意志概念,不得了啦:海顿、莫扎特、舒伯特、施特劳斯家族、马勒、卡拉扬……


现在大家知道了,不上音乐课怎么好意思去德国串门子呢!但是仅仅是音乐还不够,如果说这些音乐家是德意志的一片星空,他家肯定还有另一片星空,一样的耀眼,那就是哲学家。德国的哲学家简直就像是当地特产了,如同东北的人参鹿茸乌拉草,而那些闻大名如雷贯耳的哲学家,几乎都出自德国。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席勒,当然不能忘记马克思、恩格斯两位跟咱们很熟的人,以及把很多人分析神经了的弗洛伊德。


一个地区同时盛产音乐家和哲学家是非常奇怪的,感觉将松树和水仙种在一块地里。我一直认为音乐是天性的释放,而哲学应该是理性的沉淀;音乐使复杂的事情简单,要么愉悦要么忧伤;哲学则非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愉悦的时候要分析忧伤,忧伤的时候要解构愉悦。但是在德意志,音乐和哲学是一个完美的统一体,音乐家和哲学家两片星空交织出神奇的光辉,上面说过的舒曼和勃拉姆斯都有哲学的学位,而尼采也曾是个半吊子的作曲家。

看到这些震烁古今的名字,我们好奇什么样的土地这样的人杰地灵。这实在是一个高贵而伟大的民族,就算它也曾诞生过几个狂人,让世界不安宁,但它依然是伟大的,它的自律、自省和严谨值得所有人尊敬,让我们带一颗肃穆的心去敲门吧,跟德意志人一起走过他们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