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帝——奥托

看过《罗马帝国：霸主养成记》的读者对新上任的德意志国王奥托并不陌生，而且我们知道，叫他奥托一世是很没礼貌的，这1000多年来，全世界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奥托大帝，这一篇我们重点介绍大帝是怎样炼成的。

既然亨利一世顺利传位给儿子了，也就算是一个王朝的延续了，因为这一支王系都是萨克森公爵出身，所以这就是德意志历史上的萨克森王朝。

奥托一世登基是得到了地方支持的，上位后，那几个大军阀头子都进入宫廷给他帮忙，基本算是紧密团结在国王周围，高举振兴德意志的伟大旗帜，共同前进。当时的职位安排是：洛琳公爵管财务，法兰克尼亚公爵管伙食，土瓦本公爵掌酒，巴伐利亚公爵掌御马监。大家别笑，这些听着像杂役，不过是个象征，也就是昭告天下，这几个公爵愿意成为国王的仆从。这些个之前唧唧歪歪的军阀愿意到宫廷里为奥托服务，正是说明了，亨利一世当年对内整合工作的巨大胜利。

老公爵们给亨利一世的面子不跟奥托为难，老公爵的子侄们不见得要买奥托的账，别说是这些地方军阀，就是萨克森自己的属地，也不断有叛臣跳出来质疑奥托的王权和地位。

跟亨利一世一样，奥托国王的第一项修炼就是平乱。奥托更惨，他在位碰上的造反行动共有四起，几乎都是由奥托身边最亲的人发起，其他诸侯趁势跟上，演变成一场德意志内部的大混战（阅读警告，以下内容比较混乱，读者们再次注意用脑安全）。

第一起，奥托同父异母的弟弟唐克马尔是头目。他想得到德意志东部边境的某个军事职位，而奥托并没有给他，怀恨在心，导致成仇；正好法兰克尼亚的公爵跟萨克森的封臣有些恩怨，行为粗暴，遭到了奥托一世的处罚，于是法兰克尼亚公爵跟奥托成仇；巴伐利亚的老公爵死了，他儿子从来都不服奥托，拒绝接班后继续做朝廷的御马监，于是加入前两者的队伍想伺机推翻国王。

这一仗的结果是，唐克马尔被杀，法兰克尼亚公爵投降，巴伐利亚的公子被罢黜，奥托扶持了老公爵的弟弟为新的巴伐利亚公爵，他宣誓效忠自己，算是奥托正式收编了巴伐利亚公国。奥托取得了国王生涯第一个胜利。

第二起，奥托的亲弟弟亨利发起。奥托的妈喜欢这个小儿子，一直认为就算不能让小儿子接班，也不应该所有的权益都由奥托继承，存了这个心思，亨利一直对奥托心怀怨怼，他跑去洛琳公国拉公爵下水。洛琳公爵的历史传统就是没有忠诚可言，所以对这种忤逆谋反的事，一拍即合；法兰克尼亚的公爵上次造反投降，现在看到又有人领头了，他又跳出来加入战团了。

这一仗是奥托帝王生涯最重大的考验，也经历了他一生最危急的时光，好在他还有几个忠实的属臣冒死勤王，否则德意志王国只怕刚出生就夭折了。法兰克尼亚的公爵阵亡，奥托就不在当地设置公爵，法兰克尼亚公国被正式并入奥托的萨克森领地，这一支军阀被彻底消灭。洛琳公爵逃亡中淹死在莱茵河，洛琳公国又没有领导了。而头号责任人——王弟亨利，奥托则给予了难得的宽容和原谅，不仅不处罚他，还让他领导洛琳公国，成为新的洛琳公爵！

根据法兰克到德意志的社会传统，兄弟间千万不要太友爱，奥托当年一念之仁，放了亨利一马，没想到过了几年，新的洛琳公爵亨利又反了！好在奥托头脑清楚，对于这位有造反前科的弟弟，他是一直保持高度警惕，所以，亨利一动念头，就被察觉，第三次动乱几乎是被扼杀在摇篮里。这次亨利的动作大了，他不是想推翻哥哥这么简单，他的计划是要哥哥的命！亨利在逃跑的路上被擒，赶紧找了身忏悔衣穿上匍匐在奥托脚下求饶（欧洲人讲究，什么都有特定衣着，负荆请罪也不能随便光膀子，有指定服饰的），按我们的意见，肯定是斩立决。就算不杀他，至少也要让他七步做出一首诗来，做不到再杀他，没想到奥托大哥又饶了他！

因为对亨利没有原则的容忍和原谅，后世评价奥托时都说他“宽厚”。他乐得给自己一个好名声，因为此时的奥托一世已经不担心国内有人反他了，上面几次平乱战争是他对付诸侯的刚性手段，而他最擅长的还是柔性手段，那就是联姻和通婚。

首先，他让自己的儿子跟土瓦本公爵的女儿伊达订了娃娃亲，所以在上面各次造反中，我们都没有看到土瓦本家族的身影。土瓦本公爵没有儿子，他一死，他的女婿也就是奥托的儿子接班成为土瓦本公爵。

亨利二次造反兵败，奥托提拔一个忠于自己的亲信伯爵康拉德成为洛琳公爵，并将女儿嫁给他，这样一来，洛琳公国成为女婿的属地。

巴伐利亚的公爵死了，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奥托操作了一下，就让叛臣弟弟再次成为巴伐利亚公爵。

在德意志诸侯造反的过程中，法国为了拿回洛琳地区，也暗地里跟着搞了不少小动作，奥托平乱之后也没饶了他家，当时的法国正好也有公爵造反，奥托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你支持我的叛军，我就到你家去支持叛军。不过法王路易四世的武功比奥托差太远了，路易四世支持德意志叛军只是要求洛琳的主权，奥托支持的叛军却是差点要了法王的命！最后，路易四世不得不向奥托求饶，寻求和解。奥托看得远，他为了以后经常能插手法国的事务，将自己孀居的大姐嫁给了路易四世，于是，法国方面也老实了。

如此一来，五大诸侯中，萨克森和法兰克尼亚是奥托自己的属地，其他三大属国分别属于弟弟、儿子、女婿，奥托收回了一部分巴伐利亚的土地，而亨利被彻底打服了；法王现在是自己的姐夫，而且是个忌惮小舅子的姐夫，所以，奥托自己认为根本不担心这些家伙再找麻烦了。这段时间奥托一边打架，一边还要经营婚姻介绍所，业务繁忙，好在这两项业务都成效卓绝，此刻奥托长舒一口气，告慰先帝：“爹啊，这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大家掐指一算，不对啊，不是说有四起叛乱吗？这才三起，奥托就给自己放假了？

这第四起呢，严格说不是针对奥托，而是针对他儿子的，发起人也是他儿子。这就要说到奥托的私生活了。还记得查理大帝吧，他干掉了意大利北部的伦巴底，将伦巴底国并入法兰克的版图。后来法兰克分家，意大利这一条属于中法兰克，再次解体后，成为德法眼中的外快，随时想去捞一笔。奥托既然已经插手法兰西的事务了，意大利自然也在他日常安排中。正好当时的伦巴底国王死翘翘，某个公爵贝伦加尔趁机篡位，将前伦巴底国王的遗孀阿德尔海德囚禁在一个城堡里。

德国的野史喜欢将这个部分渲染成为经典的西欧王室爱情故事，阿德尔海德是出名的美女，落难的贵族，被怪兽关在城堡中的公主，她向当时最勇敢最威武的英雄求助，当然也就是奥托。奥托骑士带着军队杀进伦巴底，英雄救美，此后美人英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貌似欧洲的历史很待见那些为女人舍生忘死的男人，比如特洛伊战争那些个愣头青，奥托为了美女打进意大利，这个故事我们也喜欢啊，不过，有点太演义了。奥托首先是个睿智的君主、理性的政治家，然后才是个情种，如果不是他感觉在政治上有必要拿下伦巴底，就算是海伦在城堡里向他求救，他也不见得动作这么快。而且啊，奥托一直是拿查理大帝做榜样的，既然是翻版的查理大帝，怎么能缺少一顶伦巴底王国的王冠呢？

951年，奥托的德意志大军翻越阿尔卑斯山，开进了意大利，基本没动手，意大利人一听奥托杀来，鸟兽散了，伦巴底的王冠放在宫里等他呢，奥托也没跟任何领导机关报备，就戴上了，发现大小还挺合适。随后，他就迎娶了阿德尔海德，让她继续做王后了。

阿德尔海德很争气，跟了奥托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读者们心里“咯噔”一下子，根据前面我们了解的历史，老年得子一直是欧洲王室很大的一个隐患啊，对啊，奥托的大儿子，也就是太子爷也“咯噔”一下子，这位太子爷也就是娶了土瓦本公爵的女儿，最后直接变成土瓦本公爵的那位。正好伦巴底王国流亡的国王贝伦加尔也开始在德意志内部寻求援助，他先找上太子爷，又搭上洛琳公爵，也就是奥托的女婿，如此一来，又凑齐了三家，开始跟奥托发难。

这次这三方做事比较绝，不仅自己在国内乱，他们还招来了外援，也就是久违的马扎尔人！凭借自己那些忠诚的属臣尤其是教会方面的帮助，奥托先狙击了马扎尔人，随后瓦解了儿子和女婿的叛军，再次将一场叛乱平息。

内乱容易压服，马扎尔人不容易收手，他们再次迸发了极大的热情，又开始进袭德意志边境了。奥托感觉，这个外患是到了彻底根除的时候了。

955年，在德国中南部的奥格斯堡，奥托率领各路诸侯大败马扎尔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莱西菲尔德战役。这场战役可不仅仅是粉碎了一个境外黑社会这么简单，要知道，马扎尔人跟德意志过不去已经100多年了，而且这帮人一门心思地想西进，将整个西欧轮着抢一遍。奥托出手比较重，这场架打完后，马扎尔人这个集团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著名黑帮的气势，他们决定还是从良吧，皈依天主教，以后跟德意志老大混江湖。从良的马扎尔人给自己找了个改邪归正的地方，这个地方被叫作匈牙利。

奥托打黑成功，形象空前高大，德意志的历史书认为：“这一仗的胜利让过去几百年的胜利黯然失色！”其实到这时候，才算真正奠定了奥托德意志人之主这个地位，大家称他为“祖国之父”！

马扎尔人老实了，奥托对东部的征伐就容易多了，历史上萨克森公国在诸侯中实力最强是有原因的，第一，他家院子里有座哈尔茨山，也就是当年亨利一世喜欢捕鸟的地方，这座山头不仅有鸟，最幸福的是出产银矿，所以萨克森家族从来不缺银子；第二，他家的东部越过易北河，有大量的斯拉夫人可以欺负。

话说斯拉夫人在欧洲东部脱离了原始社会，分成三支出外务工。向北的那支就是俄罗斯、乌克兰之类的老祖宗；向南的那支进入巴尔干半岛，后来建立了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等国；向西的这支呢，就正好走到萨克森公国的门口，他们后来成为波兰和捷克两个国家，但在奥托一世的时候，捷克这个地区的西部被叫作波希米亚，我们现在经常说到的波希米亚风情就来自这个地区。萨克森家族历史上抢了波希米亚不少土地，分封给手下亲信。中世纪欧洲骑士打仗，国家民族这些荣誉想得少，效忠与否，关键看待遇。跟着萨克森家族征战，工资高，有土地分，所以萨克森的军队越来越强。奥托一世的时候，波希米亚彻底臣服，后来波兰王国也开始向奥托纳贡。

取得这些战绩后，德意志的军界政界时不常地、有意无意地喜欢叫奥托为“皇帝”。这个称号是让他暗爽，可仅仅是暗爽不够啊，他需要拿到正式的执照，让自己从国王升职为皇帝。从国王到皇帝，最成功的模式当然是查理大帝，前提条件是，要让教皇觉得欠人情。

奥托运气好，他碰上了天主教历史上最离谱的一个教皇，大名鼎鼎的约翰十二世。这位教皇的故事写本小说估计也可以直接进入禁书行列，香艳有趣得很，但既然我们的主角还是奥托，还是不要让约翰十二世喧宾夺主了。

约翰十二世是个“官二代”，后来接班时，他不仅是罗马的行政首脑，也是教皇。这一年他还不到18岁，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教皇。跟所有的公子哥一样，一个18岁的小孩成为罗马之主，你就想象不出他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继承发扬了罗马人荒淫无度的性解放生活，他在位没几天，他的住所拉特兰宫就成了著名妓院，据说良家女子都不敢经过这一带，怕给教皇看上就被掳进宫中，后果难料。不过，罗马教皇国这么个弹丸之地，教皇就算坏得冒烟，手下人也没啥实力推翻他。但是，旁边的国家就会打主意了。

前面不是说过吗，教皇国的北部就是伦巴底王国，奥托已经是国王了。到约翰十二世上台的时候，这个局面有些变了，话说奥托取得意大利北部后，跟当时的罗马教皇要求过皇冠，人家不答理他、不睬他。于是奥托就觉得伦巴底国王这个身份很没意思，而后他平乱、打黑忙得脚不着地，就扶持了之前被他赶跑的那个家族贝伦加尔恢复王位，让他对德意志王国效忠，其实不管忠不忠的，奥托也顾不上他了。

贝伦加尔觊觎教皇国的财富很久了，看着奥托管不着自己，就向教皇发难。教皇要找人帮忙御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法兰西，要么是德意志，反正他不太找拜占庭办事了（参看《罗马帝国：霸主养成记》），这时的法国国王正忙着对付阿拉伯人和诺曼人呢，于是奥托就成了第一选择。

这么大的忙肯定不白帮，奥托出发前就说了，“小子，把罗马帝国的皇冠准备好，我收拾了贝伦加尔就过来加冕！”对于约翰十二世来说，只要他还能继续做教皇，继续荒淫无度，酒池肉林，送几个皇冠出去都行，反正不要本钱。于是，奥托一世就这样进入了罗马，贝伦加尔的进犯实在不值一提，约翰十二世不得不在962年2月2日为奥托加冕，现在，我们可以叫奥托为皇帝陛下了。

二月二，龙抬头，奥托最恨有人压他一头。教皇在加冕之后就贬值了，奥托要求：皇帝陛下保护教皇是应该的，但是，教皇要向皇帝陛下宣誓效忠！

约翰十二世这时候发现，奥托才是自己的头号对头。于是，趁奥托在意大利北部收拾乱党的机会，约翰十二世跟之前的敌人贝伦加尔建立了联系，并承诺，将罗马帝国的皇冠送给贝伦加尔，让他成为教皇的保护者，对付奥托。

这逼得奥托不得不决定对教皇下一次狠手，好好给他上一次规矩，听说奥托的大军转向罗马，约翰十二世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了。奥托组织了一场史上最热闹的对教皇的审讯，虽然被告不在，猛料可不少，这些审判材料即使是放在满园春色的罗马情色史上也是挺出众的。

淫乱、贪污、受贿、伤害各种罪行成立，约翰十二世直接被宗教会议罢免，奥托扶持了一个听话的教士成为教皇，也就是可怜兮兮的利奥八世。

贝伦加尔家族余孽未除，奥托也不能总在罗马照应利奥八世。根据罗马人的道德观，约翰十二世再流氓100倍也是名正言顺的教皇，利奥八世就算再廉洁也是个山寨教皇。奥托一走，罗马人就支持约翰十二世回来复位，他挨个报复了当时审讯宣判他的主教，挖眼睛挖舌头挖鼻子剁手脚。

奥托郁闷啊，有完没完了，以后难道要常驻罗马？好在，他的大审判产生了效果，约翰十二世虽然回到了教廷，但所有的罗马男人都加强了对自己老婆的监督和保护，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跟教皇成了莫名亲戚。就是这样严密的监督，约翰十二世还是忍不住跟人通奸，还被抓了现行。苦主二话不说就把教皇按在地上捶了一顿，这位吃醋的丈夫不知道是用了降龙十八掌还是七伤拳给人打出了内伤，教皇当时没事，回去没几天就翘辫子了，没等到奥托过来找他麻烦。

约翰十二世之后，教皇的人选又震荡了几次，最后奥托基本是控制了罗马的形势。根据《罗马帝国：霸主养成记》我们知道，奥托最后还是取得了拜占庭帝国皇帝的认可，并让儿子娶了拜占庭的公主，他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我们终于可以正式称呼他为奥托大帝了！

奥托大帝三进罗马，不累死也烦死了，所以最后一次从罗马回家后不久，就驾崩了，享年6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