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谈谈钱，伤伤感情

谈谈钱，伤伤感情

——若人先生

对于俗人而言，这句话最要命，“谈钱伤感情”，我这话说得自己好像不是俗人一样，实则我俗不可耐，俗得不能再俗。就在刚刚，我接了一单小生意，提笔写个一千字便能净赚四百二十块钱，心里那个美滋滋，难以言说。

生意谈妥的那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四张百元大钞被我攥在手里，莫名的我想到的却是今日正午坐在街边的拾破烂的大爷，他头发灰白，精瘦得堪比一只猴子，三十度高温的刺眼的太阳明晃晃地直射在他那干枯的银丝上。我想，我赚钱到底是比他容易得多，他尚且不放弃生活，我这么年轻，可以不谦逊地说，我前途无量，怎能轻易地臣服于空虚的生活，实在应该颠覆空虚的生活，在生活的废墟上，坚毅勇敢地创造出一点点聊以自慰的有价值的东西来。我对人类的总体态度是悲观里夹着乐观，既憎恨又怜爱，我大概属于乐观的厌世者一派。

眼下的无数人确实败给了谈钱伤感情。殊不知，愿意借钱给你的，通常是和你要好的，至少是有利可图者。那么，谈钱伤感情这句话就经不起推敲，这话很可能是某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沙雕（蠢人之意）随便脱口而出的一坨言语的粪便，那类人是真正可耻可悲可怜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世间没有哪一句话能经得起无穷无尽的推敲，这已经落入了毫无意义的哲学争论的泥沼，跳过也罢。

诚然，我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债台高筑，负债累累，助学贷款且不说，还欠了许多私人钱庄的债款，也欠一些亲朋好友的钱。就拿我来说吧，以上三种形式的欠款我都有染，不过，我和它们之间有明显的亲疏厚薄。助学贷款不敢不还，也应该还，那是助我上学念书的善款，虽然今日的我仍旧和街头小混混没什么两样，整日游荡在街口，东张西望，两眼放光，只要一瞥见长得好看的姑娘，我还是能即兴吟诗一两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君子，更不消说迎面走来的姑娘是不是淑女。总之，助学贷款是善款，偿还善款，天经地义。

向私人钱庄借钱，虽说有利息，偶尔还会上演脱衣秀，但是不见得就没有好处，它最直接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欠人情。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大讲特讲人情的国度，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不是我喜欢吹牛，况且诸君也不是小黄牛、老黄牛，我们这里就把“人情”传承得非常顺溜，非常到位。倘若县医院里有熟人，你就完全可以用人情来打开方便之门，行方便之事，不但不用排队，还能享受特殊待遇，而且在病房里你就是老大，说话嗓门都要比别人高出三四度，好比你平时是do，这会儿你就是mi或者是fa，当然没人敢限制你的音高。这方面我有过切身体会，我继母在医院里分娩后的嗓音就特别高、特别尖，仗着我爹的人脉，她自然认得好多熟人，所以她经常自视甚高。有一次，我难得跟她进一趟城，在公交车上我就领教过她的高音，吓得我直往后挤，不过，我的耳朵里仍旧充斥着她的嗓音，不但如此，她还向邻座的老妈子介绍我是她的“儿子”。

因为人情，自尊心过强的人更喜欢找私人钱庄借钱，也不愿问好友借钱，他们觉得谈钱伤感情。不过，我的观点是：尚不敢谈钱，何来的感情？好朋友就是用来救急的，说白了就是借钱的备胎，这样的备胎既不伤身也不伤心，如若一借钱就伤了心，那么，我劝你还是早些离他远去，他没有资格做借钱的备胎。

我现在除了欠国家的钱、欠私人钱庄的钱，还欠三两朋友的钱，其中欠的最多的是老胡，高达五千元。恐怕拖欠三四年了吧，他一直没问我要，我就一直没主动还，不是我不想还他钱，实在是人穷志长，还不起，只好厚着脸皮继续拖欠，还好他不是法学出身，其实他一直不缺钱。某个深夜，我辗转难眠，良心不安，于是找他聊天，准备自首，因为我深知坦白从宽的铁律。令我惊奇的是，他居然被我的主动坦白的壮举给吓到了，他差点就哭着对我说：在所有借钱的人中，像你这么乖、这么诚实的，你是唯一。

尽管他夸我诚实、不赖账，我也不打算赖账，他挣钱也不容易，但是，我还是没钱还他，直到此时此刻，仍旧欠他五千块。如果我的脸皮够厚，有一天我吃不上饭了，我还是会找他借钱的，我和他之间并不存在谈钱伤感情这回事。不过，我还是想早点还清欠他的钱，他老大不小了，至今依然是单身，指不定今晚又睡在哪个温柔乡里，他该结婚了，我不能自私地因为谈钱不伤感情，而耽误了他的终身大事，现在的彩礼钱高得吓破英雄胆，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五千块钱也是一个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