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晚上九点多，市纪委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市纪委监察局领导和办公室、纪检监察室、信访室等科室主任以上领导，以及协助追逃的市公安局梁栋梁副局长也来参加会议，研究追捕刁梦良事宜。

赵达声：“刚刚收到通信局的信息，刁梦良手机信号在杭州出现。因为此案影响重大，领导指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刁梦良追捕归案。所以，我想，这次追捕行动由我和市公安局的梁栋梁副局长负责，市纪委江志华、柳公权和公安局经侦支队有关同志参加。咱们纪委的事儿由欧阳春副书记负责。大可，你要时刻保持与交通、通信、机场等部门的联系，一有情况即刻通知我们追捕组。对石尚清和许兆丰的调查要抓紧。大麦印染的孟大海，还有大麦集团的财务总监蓝洁，这两个人是查清问题的关键，务必深入调查。多用些策略，多进行引导，从思想深处瓦解他们的抵抗，让他们尽快交代问题。我这里特别强调一下，关于对许兆丰的调查和处理，还是由欧阳书记负责，请不要顾及我与他的亲属关系，一切以事实为依据，深入调查案情，查得越彻底越好，让事实说话。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欧阳春：“没问题，我们一定按照既定部署，把调查做深做细，办成铁案，请赵书记放心。”

赵达声：“栋梁局长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梁栋梁：“没有问题，刁梦良的案件我们已经立案，追捕他也是我们的分内事，一切听从赵书记的调遣。”

赵达声：“好，请追捕小组的同志回家准备一下。两小时后，我们从市纪委机关出发，前往杭州。散会。”

会后，赵达声回家收拾出差的东西，许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呆呆地坐着，眼睛却看在别处。赵达声走过来，把电视机关掉。

“许盈，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你干吗关电视，碍你什么事儿了？”

“你别这样，小丰的事儿肯定会有一个最好结果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但一定是一个最好的结果。请你相信组织，相信法律。”

“相信组织，怎么相信？我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却和我公事公办。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依靠，你让我怎么相信组织？”

“我去收拾东西了，去杭州几天，有什么急事儿打我手机。”

“我还能有什么急事儿。”

一会儿，赵达声从房间里出来，看着许盈：“那我走了，家里事儿你多操心。”

许盈自顾自坐着，没有搭腔。

不一会儿，纪委、公安联合追捕组六名同志乘坐一辆金杯面包车连夜前往杭州，经侦支队储健副队长和老侦查员张杰一同前往。赵达声和梁栋梁坐在车子中间位置。

赵达声：“今天我们连夜实施追捕行动，辛苦大家了！关于刁梦良这个人的基本情况，请江志华同志简单地介绍一下，便于大家心中有数。”

江志华从副驾驶位置转过身来：“好的。根据前期我们对刁梦良社会关系情况的调查，发现刁梦良这个人社会关系相当复杂，朋友圈中政府官员、老板、普通公务员、个体经营户等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来往密切的人当中也是一样，各种身份都有，情况确实比较复杂。况且杭州是他读大学的地方，朋友、同学很多，这为抓捕行动设置了难度。这次去杭州，我们还是从走访刁梦良的老师同学开始，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梁栋梁：“我提个建议，调查社会关系的时候从与刁梦良的关系密切程度的深浅开始查起，由深再浅，这样可以减少一些无效劳动。”

“事前我们也调查了刁梦良办公室电话和手机通讯录，列出了三十位半年内与他通话最多的人，我们估计这些人与他关系密切，这次调查先从这三十个人中展开。而这三十个人，其中有五名在杭州。这次重点就是找这五个人了解情况，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里有这五个人的基本情况，大家看一下。”说完，江志华拿出资料，分发给车上的每个人。大家打开车内灯，仔细看起来。

赵达声：“明天我们分成两个组，我和梁局各带一个组，先找这五个人了解情况。现在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到了杭州以后马上展开工作。”

第二天上午，赵达声带着江志华和柳公权来到杭州某大学保卫处。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女处长，齐耳短发，爽直干练。女处长热情地请赵达声他们入座，亲自给三人泡上茶。

“赵书记，请稍等，刘教授住在院外，刚刚退休，我已经派人接去了。”

“不急，我们等他。”

“真对不起你们啊，咱们学校好不容易培养的人才，怎么就走上了腐败的道路。”

“这个不是你们的错，他也不是走出校门就开始腐败的。应该说，这名同志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但是随着职务的提升，长期的领导岗位使他慢慢滋长了骄傲自满、狂妄自大、贪图享受的恶习，加上不法分子投其所好，腐蚀拉拢，从小恩小惠开始，腐败数额逐渐变大，在温水煮青蛙式的过程中，蜕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腐败分子。一个干部的蜕变，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影响非常大，败坏的是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这个无形的损失对党来说，其实是最大的。”

“是啊，以前我们学校有一个后勤处长，犯贪污罪，其实钱不多，也就十多万，但是在校内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咱们到外面去，人家就会说到我们单位的谁谁谁，贪污腐败什么的，把领导气得不敢跟人家打招呼。而伤害最大的，还是对他的家人，这个伤害是无法估量的。原本他家人以他为荣，经济上虽不富裕，但也还过得去，可他出事以后，大半的家庭收入就没了，家庭负担一下加重了。”

“这就是很多人不会算账。”赵达声道。

女处长惊讶地问：“算什么账？”

“一个官员腐败堕落，他受到的损失很多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问题是，腐败的时候他们没有很好地想一想，没有算清政治账、经济账、名誉账、家庭账、亲情账、自由账还有健康账。官员腐败堕落以后，害怕被人检举揭发，终日人心惶惶，精神和健康受损，得不偿失。”

“赵书记，你说得太对了，以前也听人说过这几笔账……”

这时，有人敲门。门开了，门口站着一精神矍铄的老者。

女处长一看：“刘教授来啦，请进，请进。”

刘教授笑呵呵地说：“朱处长，你把我找来，不会是我犯什么错误了吧？”

朱处长把刘教授引到沙发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刘教授，您又开玩笑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是东江市纪委的，这位是赵书记，这位是江主任，这位是小柳。他们是来向您了解一下刁梦良的一些情况的。”

刘教授：“噢，你们好。刁梦良是我的学生，可以说是得意门生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他在东江市任环保局局长，不过最近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你们纪委来了解情况，难道他犯什么错误了吗？”

“刘教授，是这样的，刁梦良最近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已经很久没有来上班了，市里委托纪委和公安到各地查找他的下落。因为我们了解到他平时与您还有些往来，所以来向您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噢。梦良与我平素是有些往来，我们经常电话联系，他到杭州来，也经常来看我。我们经常会在私下探讨一些问题，应该说比较投缘。不过，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他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跟您联系的？”

“最近一次大概一个月前了吧。这次间隔时间最长，以前每半个月他肯定会给我打个电话，聊聊近况。”

赵达声向刘教授递去名片：“噢。这次他突然离开，组织上很着急，所以派人找他。昨天，有人说在杭州见过他，我们以为他会来找您，所以来问问您。如果接下来，他跟您联系的话，麻烦您告知我们一下好吗？这是我的名片。”

刘教授接过名片，连声说：“好的，好的。”

“如果他与您见面，先暂时不要告诉他我们在找他，怕给他增加心理压力。”

“好的。你们这些政府官员其实心理压力都挺大的，我退下来以后，正专门研究政府官员的心理状态，准备出一部专著，对官员的心理干预提供一些依据和帮助。”

“您这个课题好啊，咱们政府部门很需要这方面的研究。我平时对公务人员职务犯罪心理学方面也有一些探索，必要时我们可以作一些交流，希望您取得成果后，能够给我们分享啊！”

“没问题，没问题。”刘教授连连点头。

晚上，追逃组两队人马在酒店房间里汇总情况，六个人坐在椅子和床沿上讨论案情。

梁栋梁：“我们今天走访的是刁梦良的两位同学，还有一位同学出差去了，我们和他通了个电话。三个人反映的情况差不多，他们最近半个月都没有与刁梦良通过电话。近来也没有得到他要来杭州的信息。我们给他们留了通信方式，有情况让他们及时联系我们。”

赵达声：“看来，刁梦良即便真的来到了杭州，也不会与他的同学老师们见面的。”

柳公权：“依我看啊，我们得到的杭州、西安、北京等地的信息，说不定只是刁梦良耍的一个花招而已，说不定他就藏在东江呢。”

赵达声一拍脑袋：“对，对，对，小柳，你说的没错。因为这些信息全部来自他的手机，只要他的手机到这里来就可以了，至于人有没有来，那只有天晓得了。”

梁栋梁：“如果他人没有来的话，那么他肯定还有同伙，否则是不可能做到的。”

赵达声：“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那么明后天，我们可能就会收到刁梦良在北京或者西安活动的消息。他想把我们提溜得团团转，门儿都没有。咱们再好好查一下刁梦良的朋友圈，看看到底谁在各地跑，帮他忽悠我们。”

柳公权：“这可能是他的一个策略，等我们回到东江去找他的时候，他才可能放心大胆地往外走了。”

梁栋梁：“小柳，你从公安到纪委系统的时间不长，没想到你的侦查水平提高得这么快。不过刁梦良真要这么整的话，那要抓住他就很难了。”

赵达声：“咱们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江志华：“自己找上门来？这怎么可能，难道等他醒悟过来，向纪委或者公安自首？”

赵达声：“自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

梁栋梁：“那有什么办法？”

储健：“我知道了，刁梦良的老婆孩子都在美国，他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自然是美国。而出国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护照啊。刁梦良肯定知道我们已经监控了机场，老的护照不能用了，他现在唯一急需的是一本改头换面的护照。”

赵达声：“对，刁梦良肯定做梦都在想如何得到一本假身份的出国护照，让他顺利出国，和老婆孩子团聚。我们让他主动联系我们。这样，志华，小柳，你们去准备五部双卡手机和十个外地手机号码，隔三岔五向刁梦良的手机发送制作护照证件的信息，并且承诺百分百通过公安检查，已经送多少多少人出国。如果有人前来查看，就用真护照出示给他们，赢得他们信任，只要刁梦良一出现，我们立即抓捕。”

梁栋梁：“那如果刁梦良始终让别人前来办理护照呢？”

赵达声：“那就跟踪联系人，等他出现时实施抓捕。”

储健：“这个办法好。不过，如果他已经制作好护照了呢？”

赵达声：“那他迟早会在机场出现，所以我们必须加强对机场的监控。还有一点很重要，如果他想堂堂正正地从机场登上国际航班，除了要有可以乱真的护照外，还要有不易让人认出的外表。”

梁栋梁：“你是说，他会乔装打扮以后躲过检查。”

赵达声：“对。”

梁栋梁：“那下一步，我们追捕组怎么办？”

赵达声：“我们继续扩大对刁梦良朋友圈的搜索范围，志华，你让信访室同志重点寻查东江与刁梦良关系密切的人，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被我们遗漏了。同时，我们追捕组还要追查那个目前正在使用刁梦良手机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刁梦良，都要把他抓获。”

大家齐声道：“好的。”

赵达声：“那今天就这样，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还未起床，赵达声床头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赶紧接听。

“喂，天意，有什么新情况？噢，哪里人？淳化，好的，你把她老家的具体地址发我手机上，这个信息很重要，我们马上去她老家追查。好的，好的，那就这样。”赵达声挂掉电话，冲另外两个床上喊：“志华，小柳，起床了，有新情况。”

不一会儿，追捕组一行在酒店餐厅吃早饭。赵达声边啃着包子，边说：“刚刚接到宋天意的电话，石尚清供出了一个新情况，刁梦良有一个跟了他五六年的情人，叫钱巧霞，在东江梦巴黎娱乐总汇KTV包厢做服务员。刁梦良为她在东江买了一套房子。她老家是淳化的，离这儿不远。石尚清供称，这个人表面上与刁梦良已经分手，但是私底下一直还有来往。我估计，那个使用刁梦良手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钱巧霞。栋梁，饭后你让东江公安赶紧发一个协查通报，全面追查钱巧霞。我带志华和储健，你带张杰和柳公权，咱们交叉组合。你继续调查刁梦良的朋友圈，我们去钱巧霞老家看看，说不定刁梦良就躲在情人老家。”

“好的，我现在就打电话。”梁栋梁放下饭碗，拿出手机拨通了东江市公安局治安科科长的电话。

“钟科长，我梁栋梁，你赶紧查一下淳化籍女子，名叫钱巧霞，年龄二十五六岁左右，曾在梦巴黎娱乐总汇做过服务员。查到后，把她简要情况发给我，然后发个全国协查通报，一旦发现这个人，马上拘捕。嗯，好的。辛苦啊！再见。”

午后，赵达声他们驱车来到淳化，一行三人在当地派出所所长和村主任的带领下，在大路上下了车，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村走去。

村主任：“赵书记，你看前面就是钱家集。这个村子，处于两省交界，90%的成年人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你们要找的这个钱巧霞，她父亲叫钱大龙，是个泥水匠，早些年也在南方打工，这两年岁数大了，就只在老家做做短工。她母亲精神有些问题，生活上勉强能够自理，底下还有两个弟妹，脑子都不太好使，所以这户家庭在村里还是比较贫困的。”

赵达声：“嗯，家庭条件本来就不好，还那么多孩子，这就更困难了。”

村主任：“是啊，是啊。”

一行人走进村落，路上都是石块铺成的小路，一条小溪穿村而过，村上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简易的二层小楼，但一半以上的人家外墙都没有粉刷，看起来有些简陋。他们转了几个弯，来到溪水上游的小桥边，看到一户人家，三间平房，一个院墙斑驳的小院，朝着溪水有一个边门。

村主任指着小院：“这就是钱巧霞家。”

跨过小桥，一行人步入钱巧霞家，钱巧霞的父母亲都在家里，她父亲把做泥水匠的工具放在门口的电瓶车上，准备出门。钱大龙看到那么多人有些拘谨，也没招呼大家坐。钱巧霞的母亲穿着一身新衣裳，看着一行人嘴里自言自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村主任：“大龙，今天做工吗？”

钱大龙：“等一下要去的。”

村主任：“大龙，巧霞最近回来过吗？”

钱大龙：“没有回来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每个月只寄点钱回来。她在东江市的饭店做服务员，钱很多的，在东江买了房子，还寄钱给我们。”

江志华拿出刁梦良的照片给钱大龙看：“大伯，你见过这个人吗？”

钱大龙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见过，他以前到我们家来过，最近没来过。他待我们巧霞很好的，他是个好人。”

赵达声在家里东看看西看看，发现洗漱台上放着一支用了大半的唇膏，屋门角落里有一双半高筒的靴子。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十五六岁，女孩十一二岁，都穿着新衣裳。

村主任：“大龙啊，你女儿如果回家的话，就跟我说一声，最近村里经常有企业来招工，我可以给你家巧霞安排去做工。”

钱大龙：“好啊，好啊，谢谢村主任啊！”

村主任：“谢啥，乡里乡亲的。那我们走了，下次空的时候再来看你。记得，你家巧霞回来，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安排她去做工。”

钱大龙：“知道了。”

赵达声临走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塞进钱大龙的手里。钱大龙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下了。

金杯面包车开到镇政府门口，派出所所长和村主任下了车，与赵达声一行三人告别，面包车朝淳化县城方向开去。车子开出镇政府所在集镇，上了高速公路，朝着杭州方向疾驶而去。车子开了十分钟左右，即将驶近第二个出口。江志华和储健微眯着眼睛，正在闭目养神。

赵达声跟司机小刘说：“小刘，前面下高速。”

储健睁开眼睛，不解地问：“赵书记，咱们不回杭州啦？”

赵达声：“不回了。”

江志华：“怎么搞到荒郊野外来了？”

赵达声：“咱们就在这里休整一下，晚上再回钱家集。”

江志华：“怎么还要回去？”

赵达声：“钱巧霞近日回过老家，说不定还住在家里呢。”

江志华：“何以见得？”

赵达声：“一是她家梳妆镜前放着半支时髦的唇膏，门角落里放着一双半高的靴子，母亲和两个弟妹都穿着新衣裳。显然，这都是钱巧霞的用品，新衣裳肯定也是她买的。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钱巧霞有可能还在家里，只是她家人隐瞒了我们。运气不好的话，她又离开了。这个运气，我觉得值得去碰一碰。”

储健：“对啊，其实这些细节我也注意到了，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得那么深呢。这搞经侦搞时间长了，侦查的敏感性却变得越来越弱了。”

江志华：“是啊，干我们这行的，必须时时洞察细微，于细微处察分毫，消除迷障，破解真伪。”

储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小刘将车停到了路旁一个乡村超市前，赵达声一行都没有下车，四个大男人窝在座位上小憩。过了一个多小时，正迷糊的四个人被赵达声的手机铃声吵醒。

赵达声：“大可啊，什么情况？刁梦良的手机信号又在西安出现了，好的，知道了。”

江志华：“怎么，刁梦良的手机信号在西安出现了？”

赵达声：“是啊，情况还有些复杂。”

储健：“现在我们是否马上奔赴西安？”

赵达声：“我们只好兵分两路。梁局长一路即刻去往西安，我们这边调查完了也马上过去。”

赵达声拨通了梁栋梁的电话：“喂，栋梁啊，我刚接到电话，说在西安发现了刁梦良的手机信号。对，你们三个人今天连夜赶过去，好吧？让当地公安协查，不管如何先找到使用手机的人再说，起码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好，那你们辛苦！到时，我们西安会合。嗯，再见！”

挂了电话，赵达声看看天色已暗，对其他人说：“走，我们先去把肚子填饱，再回钱家集。”

晚上八点半，赵达声一行四人在村主任的陪同下，又摸黑朝着钱家集走去。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村里没有路灯，黑乎乎的。路边农户家里养的狗叫个不停。

赵达声：“村主任，这么晚让你又跑一趟，辛苦你了！”

村主任：“赵书记，您客气了。咱村主任虽然没啥大能耐，但是我觉得德和勤这两点必须具备。我的理解：德，就是听党话；勤，就是兢兢业业，为百姓谋福利。至于能力和业绩，很多时候得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出来。所以，能为党分忧、为百姓办事，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赵达声：“村主任有这个觉悟，难得啊！”

说话间，他们来到钱巧霞家屋外。

赵达声：“志华，你守住溪上的边门。村主任，我们去敲院门。”

他们站在院门外，村主任举起拳头把院门擂得“咣咣”响。

钱大龙在里面叫：“吵不死个人，敲敲敲，敲啥呢敲！”

村主任：“大龙，你开门，我是村主任，找你有事呢。”

钱大龙提溜着裤子站在房门口，冻得嘴里哧溜哧溜。

钱大龙：“村主任，啥事情，深更半夜的？”

村主任：“大龙啊，我听说你闺女回来了，不是有企业来招工嘛，我就顺路来各家通知一下，让你闺女这些天去村上登记去。”

钱大龙：“我闺女没回来啊。”

村主任：“你把门开开，我在外面冻得很，让我喝口水暖暖身子。”

钱大龙：“好嘞，好嘞，你等一下。”

钱大龙小跑着过来把院门打开，看到村主任身后还站着白天来的两个人，神情有些诧异。

钱大龙：“你们还没有走？”

赵达声：“没走呢。有点小事情还没办完。打扰啦！”

钱大龙：“没事，没事。那大伙儿屋里坐吧。”

几个人进了钱大龙家，在八仙桌前坐定。钱大龙拿起热水瓶晃了晃，朝大家抱歉地笑笑。

钱大龙：“我马上烧。”

村主任看看赵达声：“大龙，不用了，不用了。还是让你闺女出来吧。”

钱大龙：“哎呀，村主任，我不是说了吗，我闺女没有回来。”

村主任：“大龙啊，你就不要瞒着我们了。我们看出来了，你闺女就在房间里睡觉呢。”

钱大龙：“你咋知道？”

赵达声：“大龙，我知道你是个实诚人，你看你闺女用的东西不都摆着吗？还有你老婆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不都是你闺女带回来的吗？”

钱大龙朝赵达声尴尬地笑笑：“你们找我女儿到底啥事情？我女儿谈了个对象，是邻村的，一块儿在东江打工。现在我闺女不想处了，那个男的还是缠着她，你们可千万给咱保密啊！”

赵达声：“没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是东江来的，向她问几个问题就行。”

“那好，你们等一下。闺女，你出来一下，东江有人来找你，不是你那个男朋友，放心吧。”说完，钱大龙去烧水了。

过了一会儿，钱巧霞出来了。她用疑惑的目光朝大家看了看：“你们找我啥事情？”

赵达声朝钱大龙看看，然后对村主任说：“村主任，我们想和钱巧霞单独谈谈，你和大龙去外头抽支烟好吗？”

村主任：“好，好。大龙，咱们去外头抽支烟去。”

钱大龙：“外头冷啊。”

村主任：“哎，走吧，走吧。”

赵达声指指凳子，对钱巧霞说：“坐吧，坐吧。咱们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刁梦良的情况。”

钱巧霞目光闪烁：“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

储健从衣服内袋中掏出警官证在钱巧霞面前亮了亮：“我是东江市公安局的，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你们最近还有来往和联系。”

钱巧霞不吱声了，过了片刻，她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赵达声：“刁梦良现在什么地方？”

钱巧霞：“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起码有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不过，他上个星期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要出一趟远门，我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可能去国外。”

赵达声：“他有没有说还要去什么地方？”

钱巧霞：“噢，他说出国前想先出去旅游一趟，问我能不能一起去？我说，走不开……其实，我男朋友知道我与刁梦良的关系，扬言说要干掉刁梦良。我怕出事儿，就没敢答应。”

赵达声：“刁梦良有没有说去哪里旅游？”

钱巧霞：“好像说古都游什么的。”

赵达声：“刁梦良还有没有其他女人？”

钱巧霞：“应该有，但我不敢肯定。”

赵达声：“他有没有说去哪个国家？”

钱巧霞：“好像说去美国。”

储健：“你还有没有什么隐瞒的？如果日后让我们知道你隐瞒不报的话，要负法律责任的。”

钱巧霞脸色变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跟我无关啊，刁梦良经常吹嘘他如何能搞钱，一年能搞几百万。我就激他给我买房，他抠了半天才花了五十多万元给我买了一套房子。这事儿，不关我事啊，我回去就把房子交出来，好吗？”

储健：“非法所得必须得交出来。刁梦良还告诉你什么违法的事情？”

钱巧霞：“他经常说，多少多少企业求他办事，他不点头，企业就得关门。他还说，境外都存了好多钱。但是具体的情况，我只听了一点儿，他没有细说。”

储健：“还有什么？”

钱巧霞：“真的没有了。如果再有隐瞒，我不得好死。”

储健：“刁梦良给你买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钱巧霞：“万家花园7幢3单元505室，回去我就搬走，把钥匙交给你们。”

储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便笺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号码递给钱巧霞：“嗯，如果你得到刁梦良的任何消息，立即告诉我们。这是我的电话。”

钱巧霞：“知道了。”

储健看看赵达声，赵达声冲他点点头。

储健：“那今天就了解这么多，下次如果要再问你什么情况，你要随叫随到。”

钱巧霞：“好的。”

在回杭州的路上，大家都有些兴奋。

赵达声：“到现在为止，刁梦良潜逃案才算有了一些眉目。一是可以肯定他要潜逃出境，目的地基本上可以确定为美国。二是他打算出游，这与他的手机信号出现在各地的情况相符，但是他又特别谨慎，信号出现的时候很短，让我们侦察不到他的具体位置。”

江志华：“刚才上车后我一直在想，这会不会是刁梦良故意向钱巧霞施放的一个烟幕弹，也可以说是间接向我们施放的一个烟幕弹。”

赵达声：“有这个可能，但是，在还没有取得其他可靠线索的情况下，咱们只有一查到底，没有其他办法。”

储健：“是啊，在没有更有力的线索出现之前，咱们肯定要先把当前的线索查实，这是第一位的。当然，案情会不断发展，咱们到时再随时跟进。”

赵达声：“对，我们也即刻动身前往西安。噢，对了，志华，你们发给刁梦良的制证广告有反映吗？”

江志华：“还没有。”

赵达声：“这个不能停，还得继续发。但也不要发得太频繁，以免引起他的警觉。”

江志华：“这个我有数，放心吧。”

赵达声又对司机小刘说：“另外，小刘，我们到杭州后，你住一晚上，明天就回东江吧，我们坐火车去西安。”

调查室里，欧阳春、宋天意和一名工作人员与大麦集团副总孟大海面对面坐着。虽然对面坐着三名纪委干部，孟大海却显得非常轻松，脸上甚至带着轻蔑的微笑。

宋天意：“姓名？”

孟大海左右看看：“什么意思？”

宋天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孟大海：“你们不是知道吗，明知故问！”

宋天意正色道：“严肃点。姓名？”

孟大海：“孟大海。”

宋天意：“性别？”

孟大海笑起来：“这还看不出来？”

宋天意：“性别？”

孟大海：“男。”

宋天意：“单位和职务是什么？”

孟大海：“大麦集团副总经理兼大麦印染有限公司总经理。”

宋天意：“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孟大海：“我正纳闷呢。哎，你们纪委为什么找我呀？”

宋天意：“你们大麦印染有限公司涉嫌向政府工作人员行贿，请你说一下，你们贿赂过哪些政府工作人员？”

孟大海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向政府工作人员行贿？这分明是有人捏造谣言，诬告我们。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大麦印染有限公司，如向政府工作人员送过什么好处，我孟大海天打五雷轰，出门就被车撞死。”

宋天意：“你不要抵赖，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行贿的确凿证据。”

孟大海：“那就请出示证据吧。如果你们能够拿得出我们大麦印染向政府工作人员行贿的证据，我孟大海甘愿伏法。不要你们押送，我自己走到看守所去。”

宋天意：“你，你不要太狂了。证据马上就可以出示给你，你放心。”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调查室里，欧阳春、孙海和苏红正在问询大麦集团财务总监蓝洁。今天的蓝洁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显得雍容华贵。还没等孙海发话，她主动开口了。

蓝洁：“我不跟你们谈，请你们把赵达声找出来，我要跟他对话。”

孙海：“你老实点，到了这里还这样那样，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蓝洁：“谁哭都来不及，你说话小心点。让赵达声出来，我要见他！”

孙海：“你给我放老实点，我们赵书记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蓝洁：“那行，我不说话，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孙海：“蓝洁，请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老老实实把问题讲清楚。”

蓝洁：“谁胡搅蛮缠，没有问题，你让我讲什么？”

欧阳春：“蓝洁，你把问题讲清楚，就可以早点回去了。待在这个地方，又不是舒适的宾馆饭店，何苦呢！”

孙海：“请你把你是如何利用李清的名义，为刁梦良、石尚清、许兆丰在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办理的银行卡，又怎么向他们的账户注钱的，把问题交代清楚，你就可以回家了。”

蓝洁：“谁是李清？我不认识这个人，干吗要为他办理银行卡啊，还向他注资，我脑子有病啊？你不要把无聊当有趣好不好！”

孙海：“三张银行卡我们都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查到了卡的资金进出明细，你不要再在这里装糊涂了。”

蓝洁：“那又怎么样？”

孙海：“你别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对他们就没有办法，我们照样可以查明他们的犯罪情况。”

蓝洁：“你们想查就查，关我什么事儿？”

孙海：“你是行贿的直接参与者，怎么不关你的事儿？”

蓝洁：“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根据说这种话？”

孙海：“自然是有证据的。李清的账户就是证据。”

蓝洁：“李清的账户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海：“你多次在不同的营业网点以李铃的名义，向李清的三个账户存入大量的现金，这里有入账的资金明细复印件和你在银行柜台的签名，这总该是事实吧？”

蓝洁：“你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我干吗要用什么李铃的名义向这个李清的账户注钱，我犯得着吗？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请你把营业网点的影像资料拿给我看看。”

孙海：“会拿给你的，别想抵赖。还有，你亲口向赵达声说的，关于李清账户的问题总应该是真的吧？”

蓝洁：“我可没有向赵达声讲过任何关于李清账户的事情。我求你别编故事了，赵达声也不会承认的。不然，你把李清和赵达声叫出来，我跟他们当面对质。”

孙海：“你……”

晚上，赵达声和江志华、柳公权坐在西安公安局招待所房间里。赵达声不说话，江志华和柳公权也都悄悄地坐着。坐了一会儿，江志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江志华：“赵书记，西安的布控是不是还有漏洞啊，怎么三天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个制证广告来联系的也都不对路，我就不明白了，为啥那么多人要办假结婚证和假离婚证，还有假身份证，这都什么事儿，白白浪费那么多钱买了手机。”

赵达声：“你少安毋躁，说不定下一秒钟就将出现转机。这跟打仗时一样，大战前夕往往都异常平静，双方都在积极准备，时机一到，万炮齐发，瞬间地动山摇。现在，刁梦良比我们任何人都急，他恨不得立马飞到美国去。咱们的布控如此周密，他稍有举动，咱们马上就会得到信号，你看吧，说不定转机就在眼前。”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抓起自己的手机看起来，但很快发现声音不对。柳公权看到又是新装备的制证手机，他有气无力地接听。

“喂，你要做什么证？护照！你什么时候要，越快越好？行，行，没问题。你要看样本，噢，可以，可以。你住哪里，送到哪里？噢，我现在在外地，没在东江，过两天可以吗？不行啊，那我明天上午这边忙完就赶过去，我把样本送过来，你先看一下，满意了你再做。做好后，不满意不要钱。咱们做的护照，行内俗称‘鬼见愁’，不是，不是，就是说做得特别好，连公安的专门机器都验不出的。好的，明天下午一点半，东江时代广场喷泉池边，保持手机畅通，好的，不见不散。”

柳公权挂掉手机，赵达声和江志华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

柳公权：“赵书记，有人要做护照。不过，不是刁梦良的手机打来的。”

赵达声：“不管是不是，我们马上回东江，或许新的转机已经出现。”

柳公权：“是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志华：“那这里怎么办？”

赵达声：“明天早饭时跟栋梁局长商量一下，建议让他们留一人在这里，随时掌握情况就可以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二十五分，柳公权装扮成一个民工，怀揣着两本结婚证、三张身份证、两本护照在东江时代广场喷泉池边等着。这个时代广场位于老城区，是东江的标志性景观之一，边上有两家大的商城，平时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柳公权围着喷水池转了两圈，看看没人与他接触，也没看到可疑的人，便坐在绿化带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昨天打来的号码。柳公权赶紧接听，声音还是昨天那个人。

“喂，哥们，你在哪儿呢，我的对面？噢，噢，那你过来吧。”

柳公权的目光穿过水幕间隙，看到对面有一位年轻人，穿得像个流浪汉，捏着电话，也在朝这边张望。柳公权朝他挥了挥手，那人慢慢地朝他走过来，两只眼睛不停地朝四处望望。他来到柳公权面前，斜着眼睛问：“你就是那个办证的？”

“是啊，办证的。请问你要办什么证？我这里要啥有啥。”

“尽吹，死亡证有吗？”

“有啊，你想死啊？”

“你才想死呢！”

“那你想做什么证件？”

“有护照吗？”

“当然有啊！难道你也想出国？”

“当然想啊！难道我就不能出国？”

“出国得有实力。”

“你为什么就看我没有实力？”

“有，有，是我看走眼了。那你把照片给我，后天中午还在这里，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还没有看样本呢。”

“行，你看吧。咱们到那边公共厕所去，这里有摄像头。不过，你看得懂吗？”

“别小瞧人，看不懂，我不会比较啊！我这儿有真的护照。”

“那行吧，咱们现在就过去。”

说完，两人朝着广场公园边上的公共厕所走去。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广场公共厕所。柳公权推开一间便室，两人挤了进去。柳公权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皱了皱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做好的证件，从里面挑出两本护照交给他。

“你看吧，其中一本是给我自己做的。我有一次去泰国旅游，特意用它过安检，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放一百个心，绝对没问题。你就是去联合国，进美国白宫，也绝对畅通无阻。”

“你就吹吧你！”

男人接过护照，打开看了看，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本真版护照，将三本护照放在一起，借着灯光仔细地看着。然后又掏出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还真可以啊！不错。”

“这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你要是想做，就把照片给我，写上姓名和出生年月，价格嘛一本一千元，先付二百元定金，做完满意付清全款。”

“要做，要做。”

男人把两本护照还给柳公权，把自己的那本塞进口袋里。又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抠出一张照片交给柳公权。柳公权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照片反面写了名字。

“噢，名叫丁林，照片可以，后天老时间在此取件。你先付二百元。”

男人又从皮夹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交给柳公权。柳公权接过钞票，用手指弹了一下。

“先走了。”

“哎，你不立个字据？”

“干我们这行，讲究个信誉，立什么字据，你懂不懂？”

柳公权打开便室的门走出去，流浪汉紧跟着出来。一个老头正好进来，看到两个人从一间便室里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柳公权故意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