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棺中丽尸
五十棺中丽尸
整整一个月的奔波,生理的疲倦,使得完颜晟敏心理的紧张渐渐松弛,也使得他身心进入一种恬适的虚无境界,也不知过了多久……
西山日薄,晚霞满林,黄昏渐至,树林中突地发出“咯”的一声轻响,那平凡而神秘的紫檀棺木,棺盖竟缓缓向上掀了开来——宁静的山林中,这声响虽然轻微,却已足够震动了完颜晟敏的心弦,他霍然张开眼睛,正巧看到这一幅骇人的景象——无人的棺木中,竟有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缓缓将棺盖托开!
这是棺材!
什么有这棺材?
完颜晟敏这一惊之下,睡意立刻全被惊散,只见那棺盖越升越高……
接着出现的,是一绺如云的秀发,然后是一张苍白的面庞。
满天夕阳,其红如血,映在这张苍白的面庞上,竟不能为她增加半分血色,完颜晟敏纵然胆大,此刻却也不禁自心底升起一阵寒意,沉声道:“你……你是……谁?”他虽然鼓足勇气,但语声仍在微微颤抖。
棺中的绝色丽人,此刻已自棺中缓缓长身而起,她那纤弱而动人的美丽身躯,被裹在一件正如她面容一样纯白的长袍里,山风吹动,白袍飞舞,她身躯竟似也要随风飞去,然而她一双明媚的眼睛,却有如完颜晟敏座下的圣峰一般坚定!
她轻抬莲足,自棺中缓缓跨出,袍袖之下,掩住她一双玉掌,一步一步地向完颜晟敏走了过来,她面上既无半分笑容,更没有半分血色,甚至连她那小巧的樱唇,都是苍白的,空山寂寂,骤然看见了她,谁都会无法判断她来自人间,抑或是来自幽冥。
完颜晟敏双拳紧握,只觉自己掌心俱已冰冷,气纳丹田,大喝一声:“你是谁?”方待自地上一跃而起,哪知这棺中的绝色丽人,突然地轻轻一笑,柔声说道:“你怕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再次轻笑一声,倏然住口不语。
她语声竟有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么轻柔,那般令人沉醉,她那温柔的一笑,更能令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为之动心,她所有自棺中带出的那种令人悚栗的寒意,刹那之间,便在她这温柔的笑语中化去。
完颜晟敏目光愕然,只觉她这一笑,竟比任诗韵的笑容还要动人,任诗韵笑起来虽有如百合初放,牡丹盛开,但只是眼在笑,眉在笑,口在笑,面庞在笑而已,而这棺中丽人的笑,却是全身、全心全意的笑,就连她的灵魂,都似已全部浸浴在涟漪中,让你的呼吸,也要随着她笑的呼吸而呼吸,让你的脉搏,也要随着她笑的跳动而跳动。
但笑声一止,完颜晟敏却又立刻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他再也想不透这具平凡的棺木中,怎会走出一个如此不平凡的人来?
更不明白这木官木是什么时间来的。
他脚下移动,终于霍然长身而起,现在,他已与她对面而立,已无须仰起头来,便能清楚地望见她的面容,于是,他立刻恢复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自尊,再次低喝一声:“你是谁?”喝声已变得极为镇定而坚强!
棺中人秋波如水,上下瞧了他两眼,忽地“扑哧”一笑,柔声道:“你年纪虽轻,但有些地方,的确和常人不同,难怪……。”
只见这出自棺中的白衣丽人眼波一转,柳腰轻折,缓缓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伸了个懒腰,仰首望天,又自语道:“日子过得真快,又是一天将要过去了……唉,其实人生百年,又何尝不是弹指便过……唉,古往今来,谁又能留得住这似水般的年华呢?”
她语气之中,充满了自怨自艾之意,根本不是一个如此艳绝天人的年轻女子所应说出的话,而像是一个年华既去的闺中怨妇,在叹息着自己青春的虚度,与生命的短暂。
夕阳,映着她秀丽绝伦的娇靥,完颜晟敏侧目望去,只见她眉目间竟真的凝聚着许多幽怨,显见她方才的感慨,的确是发自真心。
完颜晟敏想说什么,但忍着没有说棺中丽人忽又一笑。
南宫平干咳两声,讷讷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
棺中丽人道:“有人既然将我交托给你,难道没有对你提起过我?”
完颜晟敏双眉微皱,脑海又自闪电般泛起那幅白绵柔绢上的字迹——“五十余年前,武林中盛传一人……”他心头一凛,暗暗忖道:“难道她真的便是那高髻道人口中所说的‘龙王妃’?”心念一转,“但那‘龙五妃子’五十余年前已享盛名,于今最少也该七十余岁了!她……”目光抬处,只见这棺中丽人,犹在望着自己,眼波晶莹明亮,面靥莹白如玉,看来看去,最多也不过只有双十年华而已!
他赶紧避开自己的目光,只听棺中丽人又自轻轻笑道:“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我呀?”伸手一抚她那长长披了下来,几乎可达腰际的如云秀发,又道:“你心里一定在想着一些心事,是不是在猜我的年纪?”
完颜晟敏面靥微红,垂首敛眉,但口中却正色说道:“不错,我此刻正在想着你的年纪。”
棺中丽人幽幽长叹了一声,道:“我的年纪,不猜也罢。”
完颜晟敏微微一愕,却听她接口又道:“像我这样年纪的人,实在已不愿别人谈起我的年纪了。”
两人相距,不及三尺,完颜晟敏垂首敛眉,目光不敢斜视,心中却不禁大奇:“这女子年纪轻轻,为何口气却这般苍老?”口中亦不禁脱口说道:“你正值青春盛年,为何……”话声方了,这棺中丽人突地自地上长身站起,伸手一抚自己面靥,道:“青春盛年?”她话中竟充满了惊诧之意。
完颜晟敏皱眉道:“双十年华,正值人生一生中最最美丽的时日,你便已这般懊恼灰心,莫非是心中有着什么难以消解的怨哀忧郁?”
他一直低眉敛目,是以看不到这棺中丽人的面容,正随着他的言语而发出种种不同的变化。
他只是语声微顿,然后便又正色接口说道:“既然有人令我好生照顾姑娘,但望姑娘能将心中的忧郁悲哀之事,告诉于我,让我也好为姑娘效劳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