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光之灾
邵许峥脚步一停，江楚努差点磕在他后背，慌忙止步，他转身，语气波澜不惊：“女孩子家不羞？”
嗯。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在心里说，他知道那是爱。
“呵！大清早亡了！邵许峥，男女平等懂不懂？”
“男女平等不是这么用的。”
俩人一路拌嘴，不过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扫货效率完全不受影响。
等排队结账的时候，收营员突然拉起了警戒线，催促道：“不好意思，电脑坏了，小夫妻请你们移步自动扫单机，那里更方便。”
后面排队的人闪退得飞快，倒是江楚努和邵许峥尴尬了一瞬，江楚努正打算解释，邵许峥拉过她的手腕，把手推车调转了方向。
回到家里，邵许峥又充当了搬运工，任劳任怨，全部收拾完已经五点多了，邵许峥在自家厨房里还忙着烧晚饭，江楚努杵在客厅，觉得自己跟个废物一样，终是于心不忍，卷起了衣袖，摘下墙上的围裙，走向邵许峥。
“低头，邵许峥。”江楚努在背后唤他。
邵许峥停下切菜的手，转身，乖乖低头，江楚努在围裙背后绑了个蝴蝶结，“我能打什么下手？”
“把洋葱切了吧。”
“好。”
“小心手。”
“邵许峥，我不是小孩子。”
过了半晌，江楚努泪流满面：“邵许峥，你是不是还在报复我？”
邵许峥抽空看一眼江楚努，这姐姐真的生活小白，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这啥保护措施都不做，徒手切洋葱！他真的快被她此刻的模样给可爱坏了。
他慌忙放下手中的料理，洗手，抽出湿纸巾，敷在江楚努的眼睛上，过了几秒，拿开，心疼道：“去洗手，乖。”
“怎么？”江楚努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问。
“不用你打下手了，洗完手去卫生间洗一下眼睛，休息会儿，马上开饭了。”
江楚努无奈地去卫生间整理，完了洗净手出来吃晚饭，邵许峥果然已经做出了三菜一汤：烤蛤蜊、花椰菜胡萝卜素鱼丸汤、葱花水蒸蛋、清蒸鲳鱼，虽然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但从当时那碗刀削面就可以预料，肯定色香味俱全。
然而，江楚努环顾一周，发现了诡异的事情。
流理台上整齐地摆着饭和菜，还有高脚椅两把，然而整个房间，竟然没有饭桌。
“邵许峥，我们在哪吃饭？这里？”江楚努指了指流理台。
“啊……嗯。”
“你为什么不买饭桌？不是，你为什么不用饭桌？”
邵许峥突然沉默了。
江楚努不明所以，看他。
“你觉得不方便吧。”他复而开口。
“倒也不是，只是不习惯，饭桌不是一个家最基本的家具吗？”
邵许峥看着江楚努，一言不发，片刻，他尝了一口汤，苦笑：“是吗？天冷汤要凉了，快吃吧，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
这一餐味道鲜美，但是二人各怀心事，令江楚努疑惑重重，怎么提到饭桌邵许峥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此黯淡。
为什么邵许峥不用饭桌吃饭呢？
终于到了年末最后一天，‘E朝’设计工作室和往年一样参加了樊州设计界联合年会。
汪凝身着藏蓝色抹胸旗袍款款走来，那模特般瘦到极致的身形，将旗袍的韵味传承到位，气场十足。
“凝姐，你太美啦，果然是我们公司的颜值招牌！”设计部员工蔡菲菲激动道。
“哎，这马屁拍得好！拍在点上了！”摄影小法顺着话茬接下去。
“哎呀，我们‘E朝’哪个不是颜霸？”文文笑道。
只听她话音刚落，汪凝下巴一抬：“喏，颜霸来了！”
只见江楚努穿了一件黑色开叉晚礼服，鎏金色真丝披肩加身，腰封塑出完美S形曲线，长发挽起盘成髻，脚上的墨金细高跟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和气场又提了一个格局。
最惹眼中的低调奢华是脚踝处的紫水晶脚链，是她香港的设计师朋友和香奈儿出的联名款‘乳烟’系列，全球限额50份，今年江楚努的生日得到的礼物。
珍珠耳环垂坠在白瓷般的直角肩上方，她周身散发出高级的奇迹感，光彩照人，二十八岁，成熟性感，她的身姿绝美，摇曳不娇媚，玲珑又剔透。
她身边是穿了一席白色斜肩长裙的钱云巧，二人走到什锦台旁，怡然自得接过应侍生手里的红酒杯。
“哇塞，两位老板，黑白双艳啊！”菲菲继续夸耀。
“嗯，我们公司三位领导果然都是颜霸！”小法也终于忍不住赞美。
“这一个个小嘴甜的，怎么就你们，其他人呢？”钱云巧问。
“查理他们在休息室，舞会开始还有一刻钟，其他人三五成群自己交际着呢吧！”
“凝姐，有事跟你商量，出来一下。”江楚努招呼汪凝到酒店顶楼玻璃天台。
“怎么了楚努，这么严肃？”汪凝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问。
“百晟要撤资。”
“什么？厉百晟撤资？”汪凝一脸不可思议，“云巧知道吗？”
江楚努摇头：“没跟她说。”
“云巧知道非卸了他胳膊！”
“没用，他们现在关系不好。”
“分手？”
“估计快了。”
“所以当初我不同意厉百晟进来，是你们力排众议……”
“凝姐，我欠考虑。”江楚努惭愧。
“你不是欠考虑，你是太顾及云巧了！但公司不可儿戏。”汪凝担忧。
江楚努又抿了口酒：“不管怎么说，现在公司承接了两个大项目，资金这块绝对不能掉链子，如果百晟撤资，我们真的会进入寒冬。”
汪凝喝完杯中剩余的红酒，问：“你打算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融资，但是时间真的不多，开年项目都启动了。”玻璃天台是全包设计，但是毕竟深冬寒气袭人，江楚努抱臂搓了搓手。
汪凝的嘴唇是眼见着冻紫了，“那就告诉云巧，她恋爱脑捅出来的篓子，总要想办法填补！”
“如果和盘托出，巧巧肯定会让钱叔叔帮忙，但是，他们家生意最近也青黄不接的，实在不能拆东墙补西墙。”
“那你说怎么办？分担你都不让？总为她考虑，她何时能为公司考虑一下？”
江楚努没说话。
汪凝突然问：“楚努，厉百晟跟你说，怎么不跟云巧说？”
“我……”
汪凝抬手制止江楚努的解释：“厉百晟还对你痴心不死？”
“没有的事，从他和巧巧在一起那天我就把他花花肠子断干净了。”
“花花肠子，断不干净。不过如果他对你还有眷恋，就不该这样给你背后来一刀，所以他是个什么道理？”
“凝姐……”
“我知道了，他这是破罐子破摔啊！既然不能让你爱他，那就恨他，总归在你心里刻上一个烙印是没错的，或者还想让你和云巧反目成仇不成？他也配？”汪凝气不打一处来。
“凝姐，我现在没工夫猜厉百晟什么心思，这事儿是当初我决策失误，你最近太忙了，这事儿我来想办法补救。”
“行了，你别有事一个人扛着了，到时候跟我一样成为女强人没什么好处。”
“那你有什么办法？对了，你有认识的靠谱点的投资人吗？能解燃眉之急的？”
汪凝看了一眼手机：“八点整，舞会开始，想要投资人，走吧。”
汪凝潇洒转身，一瞬间，头晕得厉害，她把酒杯放在高脚托盘上，她想着是自己喝了一点酒就醉成这样，年纪大了越来越不胜酒力了，不得不服老，镇定了一下，轻轻舒了一口气，步入宴会场。
然而直到联合年会结束，她俩也没物色到可以立刻注资的投资者。
这道难题就这样压在了二人的肩上，着实不能让人踏实过个好年。
不过好的坏的，唯一不变的是前行的时间。
它不会因为你现在喜极而泣，就延长让你快乐的时间；更不会因为你身陷囹圄，而缩短你面对困境的窘迫。
旧历新年到来，江楚努在别墅和爷爷奶奶吃年夜饭，散场，梁昊到来。
“给！”江楚努坐在别墅露天阳台摇椅上朝后递过去啤酒罐。
梁昊接过：“小酒鬼，少喝点。”
“难得放松。”
“最近怎么样？”梁昊在旁边的摇椅上躺下来。
江楚努转头，数度想要他帮忙度过工作室的资金困难，只要自己开口，什么烦扰心都没有了，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坐起来灌下最后一口啤酒，捏碎扔进前方的锡纸垃圾桶里。
“挺好的。”她听到自己这个回答泛着气泡音从胸腔出来。
“听说，你遇到他了？”
她马上意会这个‘他’指的谁？
“听巧巧说的？”
梁昊不置可否，咕咚了一口啤酒。
“是，我遇到他了。”
“你们……”
“昊哥，我们，没故事，我目前在拼事业。”
六年，真的不能抹去的。
当年她把自己的秘密基地都带邵许峥去看过了，可是如今想来，她却非常不了解邵许峥，不了解他的变化和喜怒哀乐，甚至不了解他家为什么没有一张人吃饭的饭桌。
所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对门邻居？曾经的校友？前男女朋友？
总之，自从一个多月前他家那场别扭后，他们没联系过了，神奇的是，住对门居然都没怎么遇到过，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梁昊苦笑：“当时毕业分手后，你那状态，和你们班上那个喜欢你的叫宋什么来着，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后的状态，是一模一样的。”
“嗝！”江楚努轻打了个气泡嗝，被噎了一下，“昊哥，不带戳人伤疤的。”
“我是想说，楚楚你不需要欺骗你自己，该是什么样儿的就去接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可以掌控的那一份就要努力抓住。”
“昊哥你帝都一圈工作回来整个人都文绉绉的了！爱讲哲理？”
“别淘气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江楚努敬个军礼点头致意。
“楚楚，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梁昊的话随夜风穿过江楚努的鼓膜，她终是有点醉了，虽然意识层面依然清醒无比。
梁昊，说什么呢！
我既然不会爱上你，就不能一再接受你对我的好，理所当然，予取予求。
未来，我的人生旅途里终是不会有你，面对腥风血雨，面对雨后彩虹。
我和你是青梅竹马，是并肩战友，是可以一辈子都打不散两肋插刀的朋友。
但唯一不可能是恋人，因为我喜欢的是他。
那个共享我世界的人，那个可能和我携手一生的人，我再次遇到了他。
兜兜转转，一别六年，再次看到他，我居然还是喜欢他。
虽然不知道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前路会怎样。
但是，对你，昊哥，我除了抱歉，其他都变得无能为力。
难道这就是该死的竹马比不过天降？
纵然我不知道我和他还能不能有未来。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早，江楚努去山上给父母扫完墓，中午就回了宣宁佳苑公寓，电梯直达12层，门一开，邵许峥和他旁边站着的一个瘦削的、浑身是伤、个头比他矮一点的小伙子齐刷刷看过来。
那晚不愉快的插曲之后，好一阵子未见，再见已是新的一年，但是糟心的事情似乎并不会因为喜气的新年而暂时隐匿。
江楚努看着少年问出声：“这是？”
“你先进去。”邵许峥沉声对少年说，语调冰冷刺骨。
江楚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邵许峥。
无论是六年前认识在一起的那一年里没有见过这样周身散发着危寒气息的邵许峥。
就算是如今重逢两个月时间，她所看到的邵许峥的模样最差的样子就是一个月前关于‘桌子’言论的尴尬，但那也只是低气压，现在此刻的氛围，别说洋溢新年的喜庆了，连基本的平素日子都达不到的宁静。
他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憔悴了，整个人颓废的气息很重，沦丧的感觉弥漫着这小小的廊道区域。
江楚努太清楚这种感觉，曾经她也深深地陷在这样的模式里，将近六年的时间。
“啊……你就是那个江——”少年盯着江楚努突然出声。
江楚努不可思议地看向少年。
邵许峥怒喝：“滚进去待着！”
少年贱兮兮地朝江楚努歪嘴一笑，继续没说完的话：“照片里的女生啊！六年了，终于见到真人了！真人果然比照片还靓。”
“啊——你认识，我？”
邵许峥怒气冲天，一把拽过邵城飞大衣领子，拖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江楚努还处于震惊中，她没进自家门，慌忙走到邵许峥家门口欲伸手敲门，里面却传来激烈的碎裂声，江楚努赶紧贴耳在门上仔细分辨，突然，更大的一声响砸向门。
江楚努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远离大门，差点被吓一跳，旋即，她拼命敲门，喊：“邵许峥，邵许峥，你没事吧！你开门！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大门打开，少年红了眼，右边脸上很明显的一巴掌印子，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了，而邵许峥却额头嗜血地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