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神话:世界开端与尽头的想象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女武神

关于女武神,也就是决定战场上哪些英雄(Wal)要战死的少女们,在神话里有许多不同的想象:跟随着风神、如鬼魅般的女骑士;对高于人类的命运女神的信仰;身为战士的妻子而跟着承受战争的命运的尘世女性,她们在死后仍然支配着战场上的作为;或把云视为骑着火红的战马飞翔天际的女神。到了晚期,女武神和守护神“狄丝”以及“菲尔佳”渐渐融合:女武神的出现宣告着死亡。正如狄丝和诺恩,女武神会全身披挂盔甲。有时候她们也会被想象成纺织的少女,如同诺恩一般,不过女武神是为了宣告战争的结果。正如玛拉最终找上不忠的国王范兰迪(Vanlandi),在13世纪时,因为如着魔般瘫痪而使得人在战场或败逃时暴毙,人们会以女武神的别名“赫夫约特”(“军队锁链”)称之。如同变幻多端的鬼魅一般(hamhleypur,单数为“hamhleypa”,意为“变形者”,后来也指称“女巫”),女武神通常以天鹅的形象出现,有时候也会变成乌鸦。(《女先知的预言》S. 1)在介绍奥丁的段落里,我们会探讨女武神在战神奥丁和英灵战士身旁的地位,以及她们在英灵神殿扮演的角色;这里主要谈一谈女武神的整体神话性质。

在《第一梅泽堡咒语》(Der Erste Merseburger Zauberspruch)里,命运女神伊迪丝(Idis,复数“Idisi”)会向敌人下咒并套上锁链。对整个军队套上锁链、使他们瘫痪的灾祸,这个抽象的想象正是源自如何祓除、召唤、约束和限制伊迪丝的力量,那些灾祸会在战况危急时降临到战士头上,使他们动弹不得,无法幸免于迫在眉睫的危难。

霍尔德和他的兄弟海尔吉被敌人袭击、俘虏、囚禁。后来两个人挣脱捆绑的绳索逃走了,但是敌人穷追不舍。那个“军队锁链”,也就是突如其来的瘫痪,袭上霍尔德,虽然他两次摆脱这个“魔箍”。可是到了第三次,他终于不敌“军队锁链”,敌人便一拥而上把他绑起来。虽然如此,霍尔德还是趁隙逃脱,他背着海尔吉跑到山上。他的敌人虽然骑马追上来,却不敢出手攻击。此时“军队锁链”再度袭来。他知道一定有强大的恶灵在搞怪。(Harðar S. Grimk. 35)

古德蒙和斯瓦索夫迪(Swarthöfdi)被敌人伊尔胡吉(Illhugi)一路追杀。古德蒙步履蹒跚,他的同伴问他是否遇到了“军队锁链”。古德蒙说不是。这时候伊尔胡吉赶上来,举起战斧劈中古德蒙的头部致死。(Sturl. S. Ⅵ 24)

索尔莱夫(Thorleif)遇袭时曾说,他要跑到山里躲起来;但是一阵可怕的昏厥袭来,使他举步维艰,只能匍匐前进;敌人追了上来,杀死了他。(Sturl. S. Ⅶ 25)

在特隆赫姆遇袭的毕克拜族人(Birkebeiner,“桦木绑腿族”)逃回船上,船却迟迟无法启航。有些人开始担心恐怖的瘫痪也会降临到他们身上,使得他们全军覆没;但其实只是他们的船还没有起锚而已。(《勇士传说》Ⅵ 68)

身为死神和命运之神,女武神会以编织血红色的布宣告战争的胜负。

在北欧人和当时统治爱尔兰的国王布莱恩(Brian)的克朗塔夫战役(Clontarf, 1014)前不久,有人在凯瑟尼斯(Caithness)看到12个女人骑马闯进一间小屋就消失无踪。她们摊开一匹布:人头被用来当作重物,肠子等则作为纱线和织线;宝剑当作线轴,而箭矢则是梭子。12个妇女唱着阴森的预言歌,根据织布判定战争的情况和结果。然后,女武神将布匹收起来骑上战马;六个女武神向南,其他六位则朝北奔驰而去。(Nj. 158)

女武神从南方飞越黑暗的森林以影响命运;那些南方的狄丝降落于湖滨,开始织起精致的纱线(换句话说,她们展开了命运的织线)。其中一个叫作“史旺薇丝”(Schwanweiß,“天鹅白”,全身覆着如白雪一般的羽毛),另一个叫作“欧薇瑟”(Allwiß,“全知”),第三个则叫作“奥尔露恩”(Ölrun)。武隆(Wölund)和他的两个兄弟惊吓了三个女武神,他们脱去她们的天鹅装扮,把那三个少女娶回家。接连七个冬天,她们都与丈夫待在家里;到了第八个冬天,她们开始躁动不安,第九个冬天,她们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她们快步跑到蓊郁的森林里,那些穿盔戴甲的少女,想要恢复诸神的身份。女武神化身为女性形象的这九年,可能是她们赎罪的时间,而今刑期已满。整天跋涉打猎的男人风尘仆仆地归来,屋内屋外空无一人,他们到处寻找,女人们已经走了。古老的《诗体埃达》(源自下萨克森地区的传说)如是说。(《沃伦之歌》)

女武神、狄丝、天鹅少女,其实并无二致:总的来说,她们会披挂上战场、在岸边休憩、如同诺恩般纺织珍贵的布料、以森林为家,并且被称为从南方来的狄丝。所以,海尔吉的爱人西格荣(她也是个女武神)有时也叫作“南方的女儿”(《海尔吉·匈丁斯巴纳》Ⅰ17):我们于此或许会回想起奥丁和女武神崇拜如何于南日耳曼文化区形成,并渐渐传到北欧的痕迹。

诺恩三女神和女武神在行为上颇有相近之处,她们都会操弄命运,因为命运就是战争。(88, 93)在北方,诺恩和女武神的区别渐渐模糊;她们的性质和影响愈来愈趋同。但是她们的神话起源可以说有天壤之别:诺恩女神是灵魂和恶灵信仰的衍生,但女武神则和天鹅少女一样,都源于泛灵论。她们既象征雨云,也象征晴空的白云;她们原本是云神,被风追逐,飞越陆地和海洋,她们也是暴风雨之神的使者,在闪电中发光,在雷声中剑拔弩张。只有当她们的主人,也就是风神,也变成了杀戮之神,她们才会身穿坚硬环甲、头戴盔罩、手提护盾出现。我们思考她们最初的元素和自然天性,就可以理解女武神这个概念后来的发展,而来自北方的最古老传说,也证实了女武神来自天空。

狂野的猎人奥丁掳走了死者的灵魂。在迫近沉郁的雨云中,人们可以看到诸神之王和女武神,冥界诸神和世人也跟着女武神的行列前进。灵魂是风。在狂风中,亡者的灵魂也跟着飞驰。在狂风中,引灵的战神会带走战场上的亡魂。

女武神的名字仍然反映出她们最古老的形貌:荷瑞丝特(Hrist)和密丝特(Mist),“暴风和云雾”;诗嘉古尔(Skögul),“长而乌黑的条状云”(“skaga”意为“突出的、拉长的”);格恩达尔(Göndul),“团块雨云”(“göndull”意为“堆成球状”);诗薇德(Sweid)是“熊熊燃烧的”,萝塔(Rota)是暴风,而斯莉玛(Thrima)则是打雷。在这些名字的簇拥下,女武神粉墨登场。她们的战马抖动身体,露水从鬃毛流下,滴入深谷,降下冰雹于树林中,大地因而变得肥沃。(《霍瓦德之子海尔吉之歌》28)她们能驰骋于空中、海上(《海尔吉·匈丁斯巴纳》114;Hj. 9);当她们模仿战士练习战斗时,会翱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云海里(《海尔吉·匈丁斯巴纳》Ⅱ 4)。当九个女武神一同骑马遨游时,云间会耀眼夺目,降下闪电;女武神密丝特(云雾)的战马叫作“厄尔德”(Erde),是云雾栖息的大地之意。(《海尔吉·匈丁斯巴纳》Ⅰ 48)女武神由云雾而来,因此她们会因闪电而浑身散发光芒:披盔戴甲的少女在被闪电照得发亮的天际骑马飞行,铁甲因血而生锈,矛尖迸出火花。(《海尔吉·匈丁斯巴纳》15,16)她们一身雪白,如太阳一般灿烂,有着闪闪发光的头发,广识多闻而冰雪聪明。她们经常以三、六、九、十二、十三或二十七(三乘以九)的数目成群出现。

后来的诗歌替女武神取的名号,都和她们的战争行为和形象有关。

从英雄传说中,我们认识了许多女武神,如“身穿铠甲的女战士”布伦希尔德、“蒙面女战士”格莉希尔德(Grimhild)、“宣告战争命运之女”古德露恩、“胜利之女”齐格妮、“宣告胜利之女”西格荣、“胜利之蛇”西格琳(Sigrlinn)、“如天鹅般纯洁的”史旺薇丝、“天鹅装扮的女战士”史旺希尔德(Schwanhild)、斯瓦瓦以及卡拉。她们统称为“宣告胜利之女”(《勇士传说》Ⅴ 246),她们是奥丁的禁卫军,也被称为奥丁的“神盾女孩”(Schildmädchen)或是“胜利女孩”;由于胜利是人们一贯的渴望,她们也是奥丁的“希望之女”,正如英灵战士是奥丁的“希望之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