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轨迹 Chapter4

若单说厨艺，谭西晨肯定算不得什么高手，但人生在世为了填饱肚子生存，寻常的家常菜却也难不倒他。加上职业缘故，这位做什么都很利落，一顿饭没用多少时间便已经端到宁芮面前。

由于粥里放了鱼片和姜丝，配菜便只是豆卷和拌三丝，给病人吃的东西，当然是简单爽口一些为好。

反正宁芮是挺满意的，吃了不少。

谭西晨更觉得不能浪费当下的好机会，便说，“我还有个好消息，高老头给我批了几天假，正好可以照顾你。”

刑警这么一个无比特殊的职业，假期就如同镜花水月，看起来美好，却往往求而不得，毕竟不能指望广大犯罪分子也遵循法定假日，一旦他们跳了出来，后面就不知要跟着多少警察擦屁股。

为此，谭西晨都不记得爽过多少约会。

想及此处，谭西晨还是心存亏欠。只要是因为工作耽搁的，被无数次放鸽子的宁芮虽然也不开心，但也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

就冲这一点，他也觉得自己前些天办的不像人事。

一听假期，宁芮的眼睛都亮了，翻出手机日历确定了一下，“下周三不就开始黄金周了吗？如果你能连休，那不是有好多天呢。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一阵兴奋过后，宁芮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妥，虽然眼下她与谭西晨已不算冷战，可也不算如何热络，她自己在这边瞎高兴，却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于是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只是眼巴巴的瞅着对方。

谭西晨的顾虑，却在别处，“你还生着病呢？”

“可机会难得嘛。”本来宁芮也没有要出去玩的想法，可架不住放飞的想象，一旦开了头，居然欲罢不能。

想了想，她又与谭西晨打商量，“那这样行不行，如果三天之内我病好了，我们就出门。如果还没好……”

谭西晨接口，“那就乖乖在家呆着。”

这件事就被小情侣两个有商有量的定了下来。

对于出游，谭西晨真是可有可无，不过到了晚上，当他隔着一层被子搂着女友入睡，竟像是忽然明白了何为失而复得，久违的睡了一个好觉。

关于出游那事，谭西晨本来以为只是宁芮一时心血来潮，说着玩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个行动派。第二天上午，谭西晨独自一人去百兴超市采购了一通，前脚才进门，后脚就被宁芮叫去了主卧。

宁芮兴高采烈的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我想好了，黄金周我们出去玩，也不要去热门景点被人挤数人头，你看这里怎么样？风景又好，人又少。”

谭西晨不忍当面泼她冷水，便坐在床边，就着她的手一起看屏幕。

是一个景区的宣传页面，名为“雪月峡谷”。

光是听这个名字的话，怎么说呢，透着几分文艺青年的味道，不过谭西晨也明白是什么东西吸引自己的女朋友了。

任何一个山谷景区，归根结底都是大同小异，有山、有水、有花、有树。对于不喜欢旅游的人来说，不管逛了多少，留下的印象也就那么回事，事后再回想起，几乎都分不清此山谷与彼山谷的区别。

恰恰，谭西晨就是那种对旅游不怎么感冒的人。

既然不懂这些，谭西晨也就不班门弄斧了，静静看着宁芮一边滑动屏幕上的各种美照，一边介绍，“这景点是去年才开发出来的，知道的人还不多，今年为了扩展知名度，请了一些网红大V免费去玩，如今在网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啦。慕名而去的游客，给出的评价都不低，算是目前口碑最好的小众景点。”

一边说着，宁芮还一边打开了收藏的几个帖子，有所谓大V发的，也有普通游客发的，大概是键盘侠还没来得及出马，清一水的好评。

谭西晨漫不经心的浏览着，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昨天高建林那通极其刻意的电话。

宁芮正在兴头上，全然没发现男友的异常，她又新打开一个页面，“当然啦，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雪月山庄，可以泡温泉，据说山庄专门请了大厨，能做各种好吃的。最棒的就是顶楼的套房，躺在床上便能够看到月亮。”

即使是谭西晨这种缺乏艺术细胞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拍的相当唯美。

房间的设计别具一格，一整面的落地窗，特意造了一个斜面，使得月光能够更好的照进来。照片应该拍摄于冬天，窗前的落地花瓶里插着一枝红梅，玻璃上铺着一层薄雪，铺张的月光洒了下来，照的落雪竟像是碎银子一般，简直称得上奢侈了。

谭西晨终于明白是什么让小芮如此兴高采烈，用网上的流行语来形容，简直就是戳中了她的萌点。可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铁石心肠，谭西晨只觉得，画面美是够美，但怎么说呢，美得有些不真实。

职业病作祟，谭西晨差一点就要将照片传给局里的专业图侦，让他们好好看看这画面究竟是用什么手段P出来的。

当然，这点打算，谭西晨没敢直接在女朋友面前说出来，而是找了个十分委婉的托辞，“这样的房间，那什么山庄也不会太多吧？都临近放假了，这会儿再定房间，大概订不到吧？”

“雪月山庄。”宁芮半嗔半怪的先纠正对方，起码在此时此刻，该景点就是她的心头好，谁也不能说它的不是，就算男朋友也不行。

然后她才得意洋洋的翻出与雪月山庄客服的聊天记录，“你说的没错，带落地窗的房间只有顶楼两套。不过我已经联系过啦，人家说了，如果到了冬天下雪的季节，房间至少一个月前就被订完了。但眼下还不算旺季，我联系的及时，正好还剩了一间。”

“正好”一词听在谭西晨耳中，便觉不好。

果然，宁芮下一句就是，“所以我已经下单了。”

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实在太生动了，面对如此一张鲜活生动的面孔，谭西晨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说，“这山谷看起来空气清新，就当是去那里度假吧，也不错。但前提是，你的病必须痊愈才能去。”

“是，遵命！保证不耽误行程！”

说起行程，该用什么方式抵达目的地，路上又如何安排，都是谭西晨的任务。谭西晨无疑是个行动派，尽管心里始终有点疙瘩，但出行的大方向定了下来，他也不会再叽叽歪歪。正好上午也没有别的要紧事，他便也窝在卧室里，查看相关信息。

“要不我们自驾去吧？”谭西晨与宁芮打商量。

正沉浸于网上游记不可自拔的宁芮，有些茫然的抬眼，“那附近不是有机场吗？为什么还要开车，全程好像要……两百多公里呢？”

“没错，是两百多公里，不过全程差不多都是高速，算上半途休息，四个小时怎么也该到了。我们一早出发，正好可以赶到山庄吃午饭。”谭西晨翻出电子地图，指给宁芮看，“如果我们坐飞机的话，从机场到山庄也还有三、四十公里的路，眼下还没有直达班车，若在机场租车，更加麻烦，还不如从家里开车出去。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整个假期都呆在房间里，要在附近转悠的话，有车更加方便。”

有车方便——这才是谭西晨最重视的地方。

那样一个公共交通交通极其不方便的山谷，似乎只要一踏入，就免不了深陷其中似的。

谭西晨知道自己的疑心病已然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改变不了行程本身，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带着车出门，好歹给自己留下一点机动力。

宁芮便也没有没有异议了，“好呀。”

谭西晨把手机放回兜里，帮着宁芮拽了拽被子，“我去做饭，你睡一会儿。既然那么想出去玩，这几天更要注意休息。”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谭西晨自己也颇为百思不得其解，想他堂堂一名刑警精英，为何厨房居然成了自己处理事务的“办公地点”？

“喂。”谭西晨在毛巾上抹了一把手，接通白艺电话。

“喂，谭队，你怎么样啊？宁芮身体没事吧？”有了高建林那么一个老大，以至于下面的人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寒暄起来都不知道换个花样。

谭西晨懒得浪费口舌，直接问，“什么事？”

白艺也就不假客套了，“高局说他昨天给你打了电话，说了游客‘失踪’的那件事。”

“是说了。他还说，其实都算不上真正的失踪案。”谭西晨语含讽刺，心说，如此敷衍的话，也亏得高老头能说出口。

白艺没敢接这茬——上司间的你来我往，她掺和其中，除非是活腻了。只是就事论事，“近来，各兄弟局其实都在查访这件事，由于没人报警，没有正式立案，查访也是暗中进行。”

这倒是正好应了“加强防范”的说法，谭西晨心中无数念头翻滚，但也只是默默沉吟，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只问，“查出什么了吗？”

“锁定了几处可疑景点，分布在全国各地。其中一个离我们这里不远，不到三百公里。高局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去一趟，先看看情况再说，最好是乔装便服前往，你也可以带上宁芮，你们情侣正好可以掩人耳目。高局说了，产生的费用可以报销，就当是补偿你们。”

宁芮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而且还是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女孩子，若是放在平常，哪怕是高建林，也不敢贸然将她牵扯进来。

说白了，高建林也就是钻了“并非正式调查”的空子。

其实，高建林这事做的还是相当地道的，允诺报销，等于是给了一个公费旅游的机会。而且此去不见得有什么危险，弄不好就是白捡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玩乐机会。就算他们运气当真背到极点，真遇上什么情况，高建林的意思也只是让谭西晨看看，没说非要查明真相。以谭西晨的本事，一个有些异常的景点而已，带着女朋友平安离开，总没有什么难度。

可问题在于，事情发生的有些凑巧。

倘若不是知道小芮与那高老头其实没什么私下的交情，谭西晨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串通一气的。

“让我带着小芮去？”谭西晨嗤笑，“局里是派不出人手了？”

白艺没曾想会在此刻被刺上一句，但毕竟此事不怎么合规矩，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听谭西晨又道：“你别告诉我，希望我去的景点，名字叫做——雪月峡谷。”

白艺的惊讶，隔着话筒都挡不住，“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