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倒影中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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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双面 Chapter17

车子停在了吴新海所居的小区,车是马路上随处可见的私家车,可是从车里下来的却并非普通人,而是本市警局里的精英。

这还不算,外头还等着第三名刑警。

充当司机的汪州下车晚了半步,远远的望了一眼等待已久的白艺的脸色,从她的脸上找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尴尬。汪州扯着脸皮勉强笑了笑,硬着头皮追上谭西晨的背影,总不好让女生背黑锅——哪怕该女骨子里是条汉子,他讷讷的解释:“谭队,是我叫的支援。”

支援?近几日,包括谭西晨在内,市局的刑警们造访此地已经不知多少回了,简直比上班打卡还来的勤快,从来不觉得吴新海家危险到需要叫支援的地步。

话说,年初来此逮捕吴新江,动的干戈有这么大吗?

谭西晨的眉心拧了一下,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喷薄而出。白艺面对面的撞了个正着,正搜肠刮肚的要给自己辩解两句,却见谭西晨先一步收敛不善的气息,冲着她摆了下手。

那晚在小饭馆中,高局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人活到这把年纪,待人处事都该有一定的分寸,面对朝夕相处的战友,的确不应该将他们视为仇敌。

毕竟没有人敢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敌人。

白艺连忙抽空与汪州对视一眼,两人不仅没能松口气,反而更加胆战心惊了。

一行人就这般各怀心事的敲开了吴新海的门。

三天两头都有警察上门,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受不了,吴新海不是没有发过火,也曾义正言辞的抗议,可是这些手段都没有什么用处。如今吴新海也懒得再费那力气,只是满面阴郁的看着门外来客。

假如有的选,吴新海肯定不会让这三位不速之客入门,可问题在于,他家的这些破事如今已传的小区人尽皆知。没办法,人类天生就长了一副口舌,尤其是那些牙尖嘴利的,格外喜欢这些消息,关心他人是非远比关心自己来的多。

吴新海也是顾及脸面的,实在不愿给那些三姑六婆提供谈资,只好将三名警察放进了屋。

不过,还是连一杯白开水都没有。

自从谭西晨那次造访之后,警察们在吴家便再也没能得到客人应有的待遇。

“几位这次来,又带来了什么噩耗?是不是我的哪位初中同学又不幸死了?”吴新海一张嘴,就能呛人一个跟头。“不,也可能是小学同学,或者高中?大学?”

对于此番来意,白艺和汪州也是一头雾水,连自己心里都没底,更不要说招架对方棒槌一般的讽刺了,为了不落人下风,只好一致缄默,摆出了凛然的表情,指望吴新海自己心虚不打自招。

代表一行人开口说话的自然是谭西晨,用的却是许久不见的吊儿郎当的面孔:“怎么,吴先生这里有关于自己同学的线索?欢迎举报,若消息属实,我们还会按照规定颁发奖金。”

怎么评价呢?

谭西晨如此应对,着实欠揍。

白艺和汪州都没能忍住,纷纷侧目。而吴新海显然是被气狠了,嘴唇哆嗦了好几次也没能挤出完整的话语,最后只好凹出一抹突兀的冷笑。

谭西晨却像是浑然不觉自己态度有何不妥,继续道:“不过提供线索的事先不急,咱们先把一件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再说其它。”

“什么?”吴新海咬牙切齿。尽管这么一来,他就算是落入了对方的节奏,可若是一声不吭,难道就任由这该死的警察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吗?

谭西晨甚至没有声色俱厉,只是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一桩旧案,嫌犯一直逍遥法外,今日应该把它了结了。”

他这边轻柔和缓的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浪费,却不管对于在场旁人而言是如何的天雷滚滚。

汪州只觉得一切隐忧蓦然成真,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而白艺,冷汗之余,多年来与谭西晨配合而形成的默契却自发行动起来起来,她的手下意识的伸向挂在腰间的手铐。

“卡啦”一声金属脆响。

真要描述的话,那动静真算不得很大,可架不住吴新海自己神经紧绷,当即就被这一声震断了。他再也架不住冷若冰霜的自持,腾的站了起来,眼看着是想动手,“原来警察办案一点儿都不讲证据,是铁了心要把张磊的死算在我头上了!”

不同于对方的气急败坏,谭西晨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慢条斯理,“张磊那个案子,是我能力不够,至今没能查出真相。到底与吴先生有关,还是无关,如今下定论都太早了。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今天要了结的是一桩‘旧案’。”

先前被他一语带过的时候,众人还不怎么觉得,如今他刻意加重了读音,所有的耳朵立刻聚焦到了“旧”这个字眼上。

“顺便先问一句,吴先生与你弟弟是双胞胎吗?”

谁也不曾料到,谭西晨竟然选了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开头。吴新海当即一愣,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铁青,硬邦邦的回了一句,“怎么,户籍信息里查不到?”

谭西晨好整以暇,“如果户籍记录无误的话,两位年龄好像是差了两岁多。不过,就算在亲兄弟里,像你们这般相似的例子也真不多。”

饶是语调漫不经心,措辞间暗含的细节却无一不惊心动魄,真不知谭西晨是如何维系这般表里不一的状态的。不过,几句话说完,他自己仿佛也因为耗费太多精神,觉着有点疲累,便没型没款的往沙发背上一靠。

吴新海阴鸷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在他看来,这种只会上门找茬的警察,别说真皮沙发了,就是小破马扎都不配坐。

谭西晨全然无视此间主人要杀人的目光,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东西。

旁人这才看清他竟然还带着一只大号的牛皮纸信封。

也只有汪州知道里面装的是些什么杂碎,为了复印这些,他手上沾的油墨都还没有洗干净呢。

可是,那些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作用?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

从信封里抽出的那叠资料,摆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吴新江基本信息的复印件,文字部分还勉强能看,可那张一寸照片上的脸却糊成一团,别说什么特征了,就连五官都不怎么能分辨清楚。

“要说你们兄弟二人的外表有什么区别,也只剩下一点,左颊上是否有痣。”这应该是个关键点,至少在谭西晨看来,一直是。可是当他说出这话时,态度比先前还要平淡,从头到尾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就像是平铺直叙的念着一篇寡淡的稿子。

然而,句子本身还是在这间客厅里掀起大波。

吴新海手指痉挛,似乎是很想将脸上的那颗痣连带着皮肉一起扯下来。可这毕竟只是妄想,不管念头如何强烈,也没人真的能对自己下去这个狠手。

他没有行动,而刑警汪州却下意识的盯着他的左颊看了起来。

白艺盯着的却是自家老大,她帮谭西晨翻拍过这张照片,也知道他随后去找法警张志宇的事,“有痣没痣”的说法简直在女警紧张的神经上再添一笔,压的她连喘气都快忘了。

莫非队长还在质疑李代桃僵的事,怀疑吴家兄弟收买了整个公检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换了枪决人犯?

可白艺分明记得,自己当时翻拍的时候,档案上的照片确实没有痣,所有事情都合理合规,绝无半分纰漏。

“平安夜这个案子,自从接警之后就转到了我的手上,我自认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条线索是关于嫌犯长相的——”

吴新海抢白:“是不是说嫌犯的脸上长着一颗痣?”他异常凶狠的指着自己的痣,脸颊都被手指戳出了一个凹坑,“位置就和我的一模一样?”

谭西晨并不回答,自顾自的讲述:“发生命案的居民楼是一梯三户的构造,发生命案的是中间那户,右侧的邻居是一对美术院的研究生情侣,租户,当时刚搬进去不久。命案发生后,这对小情侣回家的时候正好与从门内冲出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楼道内的声控灯是新换的,光线充足,两人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上的确有一颗痣。”

诚然,根据目击证人描述所画出的嫌犯画像并不能尽信,很多时候也只是当成一个参考。然而因为那两人都是美术研究生,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哪怕是为了当初应试呢,也必定特意练习过观察人像的技巧,是以他们的证词可靠度很高。

另外还有那女孩的一番描述,至今都让谭西晨记忆犹新——

“那颗痣其实也不大,但不知是不是位置长的太寸,显眼的很。而且……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阴森森的。”

阴鸷冷漠,这也是吴新海给谭西晨的第一印象。

对吴新江实施抓捕的时候,饶是对方承认罪行承认的十分痛快,根本没有给警察添什么麻烦,但谭西晨还是下意识的多看了屋里另一个人——吴新海好几眼。

只不过,那一次的打量还带着几分不解其意的迷惑;而今日则是不加遮掩的质疑。

尽管谭西晨并没有直接说出结论,但明示到了这般程度,只要不是聋子,都该听明白了。

吴新海怒不可遏:“谭警官干嘛不直说呢,杀了那一对狗男女的人,就是我!”

谭西晨却近乎心平气和的摆了下手:“我可没有这么说。只不过,如果目击者证词无误,应该可以证明一点,发生凶案的时候,你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