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或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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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生意 审判与海盗议会2

“我第一次见到亚瑟·托马斯是在阿巴斯港,那会儿我们的船正要启航离开霍尔木兹海峡前往东方。”

外头雷雨大作。在遥远而嘈杂的风雨声中,鲁昂船长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穿着一身波斯人的衣服,说自己是从伊斯法罕的帝国宫廷出发,受了沙阿的密令也要走水路前往东方。

“因为我们手里有葡萄牙人颁发的合法通行证,他想搭我们的船同行,免去中途受盘查袭击的困扰。他给了一大笔钱作为路费——我的船员们起初都反对这事,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在进入阿拉伯海之前,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很少与我的人接触,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不常出来走动。

“在第乌附近我们第一次遭遇到来自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的攻击,后来很快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的船就像是被他们盯上了。可我们跟英国的东印度公司素来没有恩怨,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船上有被他们盯上的人。”

鲁昂船长停住话头,其他人催促他赶紧说下去。

“你怀疑是亚瑟·托马斯?”米松船长问。

“没有别的可能。其他人都是老伙计,跟我出海十几年了。”

“你后来怎么处置的?”

“当然是让他下去游泳。”鲁昂船长面不改色。他无视了威廉和查尔斯不满的嘘声,“我知道这很不地道,但他给的那笔钱还不足以让我们冒这样的风险。”

威廉鄙夷地看着鲁昂船长,“我猜你也没把钱退给他。”

“我的船员们甚至想把他扒光了再扔海里。”鲁昂船长轻描淡写,“不过后来给他逃掉了——他撂翻几个水手,趁夜抢了条船。”

米松船长眯起眼睛,习惯性捻着胡子。“东印度公司为什么死盯着他不放?”

“因为他拿了他们的东西。”鲁昂船长说。他重新看着威廉,眼神里有一丝游移。“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亚瑟·托马斯时才知道的。”

“那是在巴达维亚的荷兰商馆。我一度以为他是荷兰人安插到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业间谍。他很热情地主动跟我打招呼,好像之前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请我喝了一杯,告诉我后来他又想办法搭船去了果阿,然后混在葡萄牙人的传教士队伍里辗转到过澳门和长崎。他在长崎买通了商馆的荷兰人,让他们帮忙带他到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总部巴达维亚。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马六甲——正巧也是我要去的地方。当时我跟郑氏商会有一笔货款交接,约定月底碰头。

“我问起他跟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梁子,他就神神秘秘掏出一叠信纸给我看。我没有看懂,但也大概猜出这可能是什么机要文件。东印度公司追着他多半是要找这个东西。”

“就是那一叠信?”米松船长问。

“就是那一叠信。”鲁昂船长点头肯定。他接着说,“现在回想起来,他是专程在巴达维亚等我,好用这玩意儿诱我上钩。他知道我跟郑氏商会有交易,从阿巴斯港就开始盘算上了。”

“这么说起来你可是相当无辜啊?”

一声冷笑,让人们将注意力重新转向沉默的郑氏姑娘们。

小春踏出行列,冷着脸。“你揪着货款的问题死缠不放,拖住我们商会的姐妹,也是他盘算的?”

鲁昂船长给她一句话噎住,米松船长倒是很敏锐:“郑春盈小姐,据我所知你并不在那次货款交接的商会负责人员名单上。”

“我是没在名单上。但我在船上。”

小春踱步到郑夫人身边。抽着烟的老太太略一点头,小春欠身回应,方才继续开口道:

“是我自己偷溜上船的。我先前不小心打碎了一件要交易的古董花瓶,就专门托人做了个赝品给我。那会儿我正要趁她们没发觉把碎掉的花瓶换成假货。

“我一直藏在货舱里,只知道姐妹们要去马德拉斯跟英国人打交道,并不晓得她们到底要干什么。货船迟迟不启航,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偷听她们跟鲁昂船长交涉,大概是不能允许外人进入货舱检查——这让我想起货舱里那个秘密的暗室,我猜她们出航的目的跟暗室里的东西有关。”小春回想起来颇为懊恼,“我在货舱里也没找着那个被我打碎的花瓶,就想它或许会跟那个东西一起放在暗室里。

“我想法子弄开了暗室的机关锁,却没料到会有个行迹可疑的家伙跟进来。他全身裹着黑衣,我看不清他的脸。”

米松船长轻声问:“那如何确定其人就是亚瑟·托马斯?”

“因为这个,”小春举起玫瑰十字架的吊坠展示给所有人看。“是我在打斗中从那个家伙身上拽下来的。而这个东西已经确认过的确属于亚瑟·托马斯。”

“你看见他拿走什么了?”

小春沉默了片刻。“我没看见。我被他打晕过去了。”

“你这是诬赖!”威廉大声抗议。“人没看清,发生什么也没看见!”

枪声之后他脚边也多了两道弹痕。郑夫人朝这边乜了一眼,威廉识趣地收口。

“郑春盈小姐,”米松船长公正地质疑道,“如你所述,事情经过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们很难因此断定此事确乃亚瑟·托马斯所为。”

“那叠信纸,”立在郑夫人身侧的郑远舟忽然开口,“鲁昂船长,你好像还没解释过是如何到你手里的?”

被她点名的鲁昂船长脸上闪过一丝愠色。他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傲岸道:“买来的——正大光明。”

“上哪买的?”

鲁昂船长不再理会郑远舟的追问。

“我来帮你说吧。”小春哼了一声,“你是从郑氏商会交给你的货箱里找到的。”她迎着鲁昂船长愤怒瞪视的目光,回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因为你正好就是那个被我掉包的古董花瓶的买家——在我跟亚瑟·托马斯过招的时候,不单拽下来他的吊坠,还打落了他随身带的那卷机要文件。而它恰恰就掉进了装花瓶的那个箱子。”

“我们的姐妹察觉到打斗声,赶到货舱暗室时只发现了晕倒在地的小春。”郑远舟补充说,“她们发现东西失窃后第一时间启动全船戒严,而此时鲁昂船长还在催促交货,甚至不惜为此大动干戈。不知情的姐妹一面追查失物,一面将鲁昂船长下定的货物如数移交——这才是你能把那叠信纸弄到手的原因。”她看向若有所思的米松船长,冲他点了点头。“而这,也能间接证明跟小春照面那人就是亚瑟·托马斯。”

“难怪这丫头要跑出去骗婚,”查尔斯小声跟威廉交头接耳,“只有她才知道鲁昂船长莫名其妙捞着这么个好东西!”

威廉深以为然。“她盘算的是用这叠信纸把亚瑟拿走的宝贝换回来。”

“那你们反复提到的信——”

米松船长思忖道,“就是他们身上的那一份?”

他将目光转过来。

议会厅里所有的眼神都汇集到威廉与查尔斯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