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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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药不对症

“邻居?我还以为是来打秋风的呢?”云岚眼睛犀利,盯着钟云的手袋,红包没有完全塞进去,露出一些,在昏暗的平房里格外显眼。

钟云的面色涨得很红,紧紧捏着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太没有......”

太没有教养了!

触及楼姨为难的神色,钟云还是说不出,楼姨生病了,这个时候让她们婆媳闹僵,楼姨以后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没有什么?”云岚冷笑一声,说话更加露骨,“钱都收了在这里装什么装?”

没有教养没有风度。

钟云气得胸口起伏,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

悦糖心的手落在她肩上以示安抚,随后上前两步,“我们不是来打秋风,是来治病。”

她的眼睛很亮,似一泓清泉,站得笔直,像一株盛放的春花。

“治病?就你?”云岚神色鄙夷。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治病?

“就我。”悦糖心的神情很淡,把手袋放在钟云身后。

吱吱从里面钻了出来,蹲坐在床上,抖了抖雪白的毛发,一双幽蓝的眼澄澈,看上去格外伶俐。

“呵呵。”云岚快要笑掉大牙,“那你学的是中医还是西医,苦学几十年的老大夫都束手无策,德国人开的医院也束手无策,你敢说治病?”

“楼姨相信我们,我治病,她给诊金,有什么不对?”悦糖心眼底透着小小的疑惑,“还是说,您不希望楼姨好起来?”

云岚脚步微顿,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起来。

“你年纪太小,我是怕你把婆婆治坏了。”云岚还算镇定,说话的气势略低了一些。

“是我请糖心来治的,治坏了也没什么,反正我时间不多。”楼姨替她作证。

再让云岚不依不饶下去,糖心和钟云今天都要受到羞辱。

“随你吧。”云岚踩着高跟鞋离开,顺便叫了这边的佣人过去说话。

送走了云岚,楼姨面色尴尬。

这个儿媳妇她实在没办法,洋房是云家的,佣人也是云家的,就连自家儿子的差事也是云家托关系打点的。

云家原先穷酸,有个亲戚偶然发迹,连带着鸡犬升天,云家也一朝富足起来,云岚从小过得苦,没读过书,又贪慕虚荣。

好的人家看不上她,差的人家她又看不上,生生拖累了年纪,找了楼家下嫁。

楼姨总觉得占了云家的便宜,云岚又从小可怜,所以处处忍让。

“好可爱的猫。”楼姨夸道,久病的人见什么新鲜东西都高兴。

“楼姨,我去隔壁看看。”悦糖心抱着吱吱。

隔壁房间不大,一半是杂物间一半是佣人睡的木床。

煎药很简陋,一个可移动的小炉子,因为今天下雨,炉子被挪进房檐下,周身湿漉漉的,里面的碳也落了不少水。

佣人刚把炉子搬到房檐下不久,客人来了好一会,连杯水都没送过来。

这个佣人很慢待楼姨。

她心头涌出些悲凉。

平房的玻璃窗子蒙尘,雨渍形成奇形怪状的花纹,似缭绕的云雾,遮掩了视线。

窗外的翠竹郁郁葱葱,新出的嫩笋早被人刨去,只留下几个坑洼。

印象里的楼家哥哥憨实,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像极了楼姨。

楼家哥哥就任由楼姨被这么对待?

前世的她因为家里贫穷,眼看着阿娘缺医少药死去,现在的楼家根本不缺那几个钱,就算找不到救人的法子,连善待楼姨都做不到吗?

悦糖心眉目深敛,手指紧紧托着墙壁,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楼姨的样子跟当初的阿娘太像了,叫人忍不住鼻酸,当着楼姨的面她一直隐忍,直到出来透气才把情绪外放几分。

“我想看看那药。”吱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悦糖心回神,收起了自己起伏的思绪。

“药有什么问题吗?”她问,脚上却不停,朝着炉子走过去。

掀开盖子,里面的药渣混在一起,只闻得到苦涩,悦糖心蹙眉,嗅觉灵敏有好有坏,就好比此刻,这种苦涩的气味呛得她差点忍不住咳嗽。

吱吱倒是看得认真,足足停了几分钟才缩回小脑袋,“药没有问题,但不对症。”

“你已经知道楼姨是什么病了?还闻得出这药不对症?”悦糖心惊诧,中医看病她也是见过的,望闻问切才敢下结论。

“猫的嗅觉比狗更加灵敏。”吱吱道,“她的病我还没确定,但是这药,是治风湿的,跟她的病完全不沾边。”

“那你可以治吗?”

“还得再看看。”吱吱不敢打包票。

悦糖心立刻明白了。

这家的云岚不好惹,治病未必顺利。

而楼姨显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时日不多的事实,这个时候,给她希望又叫她失望格外残忍。

等她们再进屋子,楼姨正在被钟云帮着躺平,脸皱成一团,模样痛苦。

悦糖心赶紧上去帮忙,两个人把楼姨放下,足足花了几分钟,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楼姨,你这病多久了?”悦糖心问起,这是吱吱的意思,望闻问切,她们需要配合完成。

“咳咳。”楼姨闷咳了一声,胸口起伏。

楼姨精神不佳,钟云很心疼,眼眶也一直红着,“糖心,楼姨不舒服,我们还是别问了吧?”

“那我们说说这些年的事吧,楼姨最喜欢你,肯定很想听。”悦糖心转移了话题。

楼姨果然微笑看着钟云。

钟云就把这些年的趣事说了几件。

吱吱一直蹲坐在楼姨手边,爪子轻轻地搭上她的手腕处。

房间里一时间倒也温馨。

悦糖心在心里琢磨,不好问病人,那就得问家属了,云岚那里不好问,看来得从楼家哥哥那里问出些东西。

这一待就是大半个上午,晨雾早就散去,阳光有些浅淡,照在人的身上没什么暖意。

两人脚步缓慢,心思都有些沉重。

“我要常来看楼姨。”钟云道。

“应该的。”悦糖心揽着她的手臂同行。

温度从手臂传过手臂,直到人心底去,钟云又默了半晌,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像剔透的水晶。

“会好起来的。”悦糖心安慰她。

“糖心,这世界根本不是好人有好报的,不然,楼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病得这么重?”钟云停下脚步。

高大的梧桐树下面,悦糖心拥抱着哭得泣不成声的钟云,心头发冷。

这世界当然不是好人有好报的,她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