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剑宗的那些手段
“语儿不哭语儿不哭嗷……”
谨之半跪着,用衣袖把自己染到妹妹脸上的血迹轻轻擦拭去。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呜呜呜……”语儿看着自己兄长那彻底被血迹染红了的白衣,止不住地啜泣着。
“真的没事……”谨之挤出一张抹难看的笑容,但话还没说完,胸腔内的血液又涌到了咽喉,把他呛得一阵咳嗽。
“咳咳咳……语儿不要怕,这点小伤不足……咳咳!”
……
如今逃窜的途径已经被彻底切死,那持剑女子很快就追到了谨之面前。
谨之下意识地挽住语儿把她护到身后。
然而眼下最令他不安的,并非那女子。
而是锁住了小月眉山,让谨之无法施展神行术的那人……
……
咔嚓……
两人身后的层层庭院墙面龟裂开来,随后轰然倒塌。
庭院里,顾长庚的剑阵还在咆哮着。
只不过,此时庭院上空已经多了一个陌生人。
此人面容苍老,但眉宇和鬓发并没有一丝苍白,身形挺拔,只看背影的话,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老人。
那陌生老人踏空而立,两手互插在袖口里,冷眼注视着地上的这一幕。
……
“弟子拜见师尊!”
女子在见到老人的时候,立马恭敬地收剑行礼,半跪到地上甚至不敢抬头。
不过半空中的老人却未曾多看自己的弟子一眼,而是盯着庭院中心的那个剑阵,怔怔出神。
“剑仙顾君庭啊……想不到时隔多年老朽还能见到您的剑元阵……”
那剑阵似乎勾起了老人的往事回忆,他愣是盯着那剑阵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完全不晓得自己的一个徒弟还在里面艰难对抗着绞杀剑气。
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瞥向了谨之这边而来。
他那浑浊的眼瞳盯上谨之的一瞬间,谨之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爆起,宛如置身野外被狼群盯上了一般,头皮发麻。
不过老人很快就注意到那藏在谨之身后的语儿。
在看到语儿的时候,这老人立马两眼放光,像是碰上什么稀世珍宝了一样。
“剑脉……真的是顾氏的剑脉……啊哈哈哈哈!老朽等了两百年了,总算是让我等到了!!!”
他在半空中癫狂地嘶鸣了起来。
整座小月眉山都被他的狂笑声震得颤动不已。
……
谨之轻轻安抚着受了惊吓的语儿,目光死死锁定着半空中那老人。
既然女子称对方为师尊,那么毫无疑问他就是此番想要夺取语儿剑脉的人了。
谨之眉头紧锁,这老人给予他的压迫力丝毫不逊色于道庭里的那些前辈,如今顾府上下哪有人能与之相抗,在如此强者面前,众人皆如同蝼蚁般孱弱……
……
而那老人则根本没把谨之当一回事,眼下最令他兴奋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那剑阵,二便是身怀剑脉的语儿。
他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一些别人听不清的话语:
“顾剑仙啊顾剑仙……您老恐怕万万也想不到百年之后剑脉会落到自己当年最瞧不起的‘小喽啰’手中吧……放心,老朽必会将此剑脉重新发扬光大的……哈哈哈……”
老人叨念着零零碎碎的话语,随手一摆,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庭院里那剑阵排散了。
而剑阵熄灭之后,被凿开一个大坑的地板上,颤颤巍巍地站着那许姓剑客的身影。
至于顾长庚,早已经倒地不起,身上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了,化作血人一个……
……
“爹!!!”
语儿大声哭喊着。
谨之拳头颤抖脸色狰狞。
……
“小娃娃不必哭喊,你父亲还有一口气没断呢。”
老人甚至都没有看自己那重伤的徒弟一眼,只是丢了一个小瓶子给对方,然后便缓步朝着谨之这边靠近而来。
那身负重伤的许姓剑客接过药瓶子一饮而尽,立马席地而坐开始疗伤。
“随老朽回祁天山吧,你体内剑脉纯粹,也不枉老朽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老人说着便朝谨之的方向伸出手。
虚空中无尽的威压便如山洪海啸一般翻滚而去。
谨之哪里能让对方如此轻松掳走自己妹妹,他袖中瞬间符文闪动,催动经文在自己面前凝聚出一道法印。
噹!!!
如钟鸣一般的声音在庭院中炸响。
但那法印还没有触碰到老人的隔空手,就已经应声崩碎。
谨之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撞上了山崖,根本无任何撼动对方的能力,自己的神念濒临崩塌。
呕!
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
一个许姓剑客的力量已经可以算是碾压了整个顾家了,可是如今连他的师尊都亲自出马……
谨之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希望了。
远处地面上,父亲倒在血泊里。
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妹妹。
然而谨之没有丝毫和对方对抗的力量,相比之下他太过于孱弱了。
……
“道庭的法是个好东西,可惜你只学了点皮毛,看在道庭面子上,老朽可留你一命,你只需要把你妹妹交出来就行了。”
老人一步一步踩着虚空朝谨之走来。
他的步伐很平稳,但是每靠近一步,那股压迫在谨之头顶的灵压就会增加一倍。
这便是大成剑修的可怕之处了。
……
谨之在硬抗着对方施加的重压,但这时候识海之内传来了娘亲的声音。
张青仪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
“找机会逃。”
与此同时,顾府后院某一处房间内响起了棋子落子的声音。
而在庭院这边,老人站着的那片区域瞬间衍生出了无数纵横交错的棋盘纹路,刹那间就将整片区域封锁了起来!
又是阵法。
这一次是张青仪的棋阵。
从剑宗的人登门而来开始就未曾露面的张夫人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手一搏了。
这是她嫁入顾家以来第一次展露自己的手段。
连她的几个孩儿都不知道自己娘亲有这样的阵法修为。
……
谨之没有犹豫,抱起语儿直接向后方冲刺。
神行术已经没有施展的空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狂奔。
而后方那老人反倒不着急,他饶有兴趣地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周身的这些棋盘纹路,嘴里叨叨着:“你们这一家子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随后,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些交错的纹路,接着猛然一扯!
摧枯拉朽。
……
张夫人房间内传来一声闷哼。
随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
这才撑了不到两息啊……
……
…
庭院和前院的交界处。
刚刚从后山蹦跶过来的顾黎一脸懵逼地看着碎裂的围墙和满地的废墟。
他愣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意识到,这里头好像还有个人。
顾黎赶紧跳上去一顿挖,好不容易才把慎之从废墟里面拽了出来。
自己就修炼了一个晚上,醒来就发现家被拆了大半,拽出来的顾黎浑身是血,很是吓人……
“发生什么事了?!……”
顾黎晃了晃慎之,随后很快就意识到:“剑宗的人来了?”
……
昏迷的慎之被顾黎三两下晃醒了过来,他一顿喘气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反手要给顾黎来一刀,看样子是还没有从之前的血拼状态里回过神来。
而在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人是顾黎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王八蛋还他妈愣着干嘛赶紧跑啊!”
……
大概顾黎自己也没想到,慎之开口第一句话是叫他逃命。
“语儿人呢?”
顾黎当然不可能跑,他现在连家里是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呢。
“语儿有大哥看着……咳咳,剑宗的人太强了,我们不是对手……咳咳咳!”
慎之说着说着就呕出鲜血来。
“大哥应该可以带着语儿逃出去的……”
……
轰!!
然而慎之这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完。
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就从庭院里冲出来,被一缕凌冽的剑意斩落在他们两人面前。
血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的身躯在废墟里撞了好几次,但始终都护着自己怀里的小孩。
这人自然就是刚刚冲出庭院的谨之。
“哥!?”
顾黎和慎之大惊。
但是容不得他们俩发愣。
因为在谨之后方,那个女子的身影已经追了上来。
“我弄你大爷!”
慎之伸手就把废墟里的长刀抽了出来,接着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胸口上的保命咒,符文亮起便直接撞向那持剑的女子而去。
噹!
女子的剑锋斩下。
慎之持刀相抗。
但重伤之下的他哪里能是女子的对手,长刀和利剑撞之后,慎之连人带刀横飞了出去,又一次被轰进的废墟里。
而女子的剑并没有停下,依旧直指着地上的谨之。
不过她的剑还没有前进一寸,就再度有人迎了上去。
让女子震惊的是,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对方何时近了自己的身,只觉得眼前一晃,然后就有一个浑身冒着诡异黑雾的人影像野兽一样扑上来!
锵!!!
对方如同疯了一样,直接徒手接长剑。
然而跟疯狂的是,剑锋不但没有将这人的双手斩碎,反而是被蹭出了火光和刺耳的嘶鸣。
这个身上冒着黑雾的家伙就硬生生徒手拽着长剑,把女子在半空中的身形拦了下来,然后丝毫不讲道理的一额头磕在对方脑袋上!
砰!!
女子整个修长的身子从半空中被磕撞回地上,硬是在青石板地面上撞开了一个坑!
……
这一剑,总算是被拦了下来。
而缓缓落地的这个冒着黑雾的人影,正是顾黎。
此刻他体表上布满了狰狞的诡异黑色纹路,这些纹路不似符文也不像阵文,如同泼墨般随意图画上去的一样,而黑纹就像是一道道缝隙一般,内部有黑色烟雾涌出,显得极端诡异。
嗤嗤嗤……
顾黎喘了几口气,身上的这些诡异纹路逐渐消退。
他手心已经在疯狂渗血。
刚才那女子的剑锋的确切开了他的血肉,只是他的骨骼硬扛住了剑锋的撕裂,甚至擦出了火光。
但顾黎没有在意这点伤,在击退了女子之后,他立马跑过去查看自己大哥的情况。
“三哥……三哥……大哥伤的好重,爹……爹还在里面。”
语儿的两只疯狂地想要捂住谨之身上那些正在冒血的伤口,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在看到顾黎之后,心里所有的恐惧和紧张一下子倾泻了出来,哇哇大哭。
“没事,三哥把他们全杀了。”
顾黎脸色铁青,他擦掉语儿脸颊上的血迹,接着体表再度蔓延出那些图腾一样黑色纹路。
可他还没有起身,谨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犯傻,带语儿跑。”
谨之的气息非常紊乱,但他语气始终坚定不移。
“快!要来不及了!”
……
“已经来不及了。”
顾黎无奈地摇摇头。
因为此时庭院里已经有另外两个人影追上来了。
为首的是那个老人,老人依旧维持着腾空漂浮的姿势,而跟在他后下方的是已经稳定自身伤势的许姓剑客。
老人看了一眼倒在龟裂的地坑里的女弟子,没有说半句话。
倒是女子的师兄跑过来抱起自己的师妹。
他为那女子快速运法疗伤,昏迷的女子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
“我想办法拖住他,你带语儿往东走,我的同门师兄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谨之咬着牙,将自己的长袖扯断,绑住自己手腕上不断冒血的伤口。
“别傻了哥,我们谁都跑不出去的。”
顾黎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知道前方那老头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对方给予他的压力和恐惧感,和中原那些洪荒猛兽如出一辙,甚至比那些中原凶兽更加恐怖一些。顾黎很清楚,面对这样的存在,他就算是多长两条腿,也跑不出多远。
没有用的……
……
顾黎身上开始有黑雾蔓延出来。
他在中原那片荒野之地里活了三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条生存法则,就是要避开所有那些可以轻易碾死你的野兽,但如果到了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比对方更野。即使自己在对方眼中是猎物,那也要看看对方有没有底气那命作为赌注来进行这次猎杀。
顾黎不止一次咬着中原凶兽的咽喉硬生生搏命杀死对方,三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大概是因为他自己知晓本身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所以搏命的时候,也比大多数人来的更加果断一些。
……
“小叔跟我说了剑宗夺脉的那些手段……”
这一次,顾黎直接用神念传达自己的言语,没有把话说出口。
“我们几个谁活到最后……那个人就负责……不让语儿活着落到他们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