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嗟怨
……
“他们退走了吗？”
即使是袭击者已经离去，但车队里存活着的人依旧惊魂未定。
满地都是残肢和百足虫被烧焦的躯体，血腥味令人作呕。
“逃了。”
他们反复确认了周围没有袭击者的影子之后，才放下心来。
算是劫后余生了。
而为首的持剑人并未多看一眼地上死去的同伴的尸体，收剑之后，他再次跃上马背，用一个非常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决计是不能在此地久留了，剩下的半天路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完。
顾黎默不作声地回到队伍最末端。
而其他的人则是把马车上的东西重新绑好固定住。
但就在这个时候，惊慌的声音再度响起。
“糟了！”
“啊！！……救我……”
那求救者的嗓音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噼里啪啦的骨骼崩碎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顾黎距离马车的位置很近，他抬起头就看到壮汉背靠着马车，单手把那个求救者的头颅捏碎了……
尸体落地，全场人都怔住了。
而此刻站在壮汉正对面的顾黎看到，壮汉身上多了一抹暗紫色的焰火，他的双眸变成了彻底的黑暗，脸庞上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色，连鼻息都带着诡异的紫火。
这……
顾黎立马握紧了雷藤弓。
眼前的壮汉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人了。
……
砰……
砰……
壮汉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踏了两步。
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际，他那如同小山一样的巨大身躯轰然撞向了顾黎而来！
顾黎脸色大变，直接横弓架在身前，双臂上浮现出黑纹，准备硬接这一招。
但异变了的壮汉还没有撞上顾黎，在他和顾黎之间有人闪身出现。
一瞬间剑影肆起。
是那个持剑人。
他长剑上紫色荧光乍现，以剑势防御，硬是架着身躯扛住了壮汉的冲撞。
砰！
他身躯不动如山，但脚后跟的地面却龟裂了一大片。
而在架住壮汉的冲撞之后，他反手撒了上百道符箓在空中，下一瞬指诀掐死，所有散落在空中的符箓业纸尽数飞到壮汉身上，密密麻麻地把他浑身沾满，随后业火狂烧！
嗡！！！！
“呜！！！！”
大火焚烧的声音和壮汉的哀嚎重叠在一起。
可那业纸的火仅仅燃起不到两息时间，壮汉的体内就涌出一股诡异的青色烟雾，将那业火彻底熄灭。
并且他的一条手臂的皮肤上窜出了无数漆黑的骨刺，向持剑人横扫而来！
后者依旧不愿闪躲，而是继续引剑阻拦。
可异变了之后的壮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恐怖的力量从壮汉手臂上尽数倾泻到持剑人的剑刃上，他整个人都被掀翻。
但往后横飞的那一瞬间，他依旧在空中回身补了一个剑诀，在壮汉的额头上刻下了一个十字交叉的印记！
嗤嗤嗤！！
那简单的两到剑痕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灼烧力量。
无数的青色烟雾从伤口内涌出。
壮汉嘶吼着狂暴了起来。
……
车队里的其他人都逃命似的四散开。
而持剑人被击退到了顾黎身后，壮汉再度扑上前来。
顾黎二话不说直接横着雷藤弓拦了过去。
嘭！！
壮汉双手抓住了雷藤弓压向顾黎。
此刻顾黎距壮汉的那张脸就只有不到三尺，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面容的扭曲，以及他口中在不断生长着的獠牙……
从未见过如此画面的顾黎顿觉头皮发麻。
但在他拼命抵抗对方重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雷藤弓施加给他的压力骤然变轻了很多……
而此时，壮汉脸上纯黑的眼眸忽然有一瞬恢复成了常人的瞳孔。
在对方的眼中，顾黎看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杀了我……快……杀了我！！！！”
那张扭曲的脸上，是顾黎活了这二十年见到的最恐怖的表情。
壮汉几乎是带着哭腔，以最后的一丝自我意识在哀求着顾黎给予他解脱。
他的躯体似乎被什么东西占据了，那东西正在疯狂侵蚀他的躯体和灵魂。
……
“……”
顾黎咬了咬牙，单手握拳，拳锋上瞬间凝聚了死水之力，裹挟着这段时间他压制出来的最强的一股力量砸向了壮汉的心口位置！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在他出拳的一瞬间，壮汉脸上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掩盖。
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双瞳，和先前那副癫狂的嗜血面容。
嗖！
顾黎拳头还没有砸出去，对方拽着雷藤弓直接把顾黎连带着甩开几十丈远。
他整个人横飞出去，吃了不晓得多少口黄沙才停下来。
等他再度起身看向原先的位置，却发现壮汉已经拖着他那柄巨大的战锤，朝着大漠深处狂奔而去了……
……
没人追赶。
或者准确一些来说应该是，无人敢追。
持剑人已经是整个车队里攻伐手段最强的了，可即使是他也扛不住异变之后壮汉的重击，其他人连靠近都不敢，更不用说上去追赶了，那纯粹是送死。
……
顾黎至今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壮汉会突然发生那般诡异的变化。
难道是那袭击者的法印所致？
他在心里暗暗揣测着。
可这时候，人们才发现，马车上他们护送了这么多天的黑色箱子裂开了一道缝隙……
再回想先前黑影众发动袭击的时候，壮汉硬吃了对方一击法印，故而撞上了身后的马车，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车上的箱子裂开了。
“那嗟怨鬼……把他夺舍了？！！”
有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了真相。
此时，持剑人往前走了两步，一剑斩开了箱子。
碎裂开来的箱子里，仅仅只有一幅蜷缩着的骷髅的遗骸，再无其他东西了……
顾黎眯起眼睛，远远打量了一番那具只有豺狼般大小的遗骸，骸骨看起来像小孩，但是它头颅上长着一对弯曲的犄角，看起来极度诡异。
“白费功夫！死了这么多人，嗟怨鬼还跑了！！”
“都是那些袭击之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车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怒吼着。
在大漠里提心吊胆地行进这么多天，就是为了把嗟怨鬼带回玉山关，此行若是顺利，他们每个人都能换取到天大的好处，可偏偏在距离玉山关还有不到半天路程的时候出了差错，前功尽弃。
这如何叫他们不懊恼。
……
顾黎默不作声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回头看了一眼大漠深处壮汉逃走的方向。
从头到尾，壮汉都没有与他提及过关于车队在大漠中行走的真正目的，所以他也不清楚其他人口中所谓的嗟怨鬼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大家伙都在发火，他作为局外人，很识相地没有出声。
此刻他只想快点进那玉山关城，离开大漠这片是非之地。
只是可惜了那壮汉了，虽然与对方只相识了不到三天，但壮汉一路上对顾黎很是照顾，而且对方最后哀求着顾黎终结他的性命，顾黎却也没有做到……
然而让顾黎意想不到的是，车队里的其他人忽然就把矛头调转过来朝向了他。
“你！是不是你暴露了我等的行踪！？不然那袭击者如何能够在这茫茫大漠里找到我们的？”
“一定是你！孤身一人出现在大漠之中，我早该料到你心怀不轨了！”
“死了这么多人，你却毫发无损，定是有鬼。”
“拿下他！”
有人抽出长剑向顾黎逼来，其余的人也都目光不善地看着顾黎。
“嗯？”顾黎眯起了眼睛。
看样子这些家伙似乎因为承受了莫大的损失而丧失理智了。
竟然迁怒到顾黎身上来。
“诶我说，不要急了就乱咬人嗷。”
顾黎退了一步，握住了手中长弓。
刚才那一拳并没有来得及打出去，所以积压的死水之力依旧还停留在气海之内，他现在还是有自保之力的，如若这些人真的不分青红皂白要拿他出气，顾黎也只能动手了。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车队里的其他人，那些家伙虽也都是修士，但从先前作战时候的状况来看，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泛泛之辈，顶多就是第一阶的巅峰，换做慎之来或许都能单砍了他们全部。顾黎只在意为首那个持剑人，那家伙才是车队里最强的。
这段时日里顾黎身上缠了鬼混，所以对死水的炼化速度被压低了很多，再加上之前对抗黑影众的时候消耗了一部分死水之力，此刻他气海内已经炼化出来的可用的死水之力并不充裕，想要一次性对抗这么多人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若是那持剑人也对他动手，那情况就有点糟糕了。
但就在其他人逼上来要对顾黎动手的时候，持剑人却拦住了他们。
“让他走吧。”
他那似乎刻意压制的低沉声音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语气当中似乎也有些无奈之意。
顾黎当即松了口气。
心想着这些人里面好歹还是有一个理智的。
他退后了两步，见那些失魂落魄的家伙没有继续靠近，便朝着持剑人的方向拱了拱手，快速转身离开了。
……
“溜也溜也，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顾黎嘴里嘀咕着，头也不回地朝着三重塔的方向跑起来。
反正就只有半天路程，玉山关城就眼前，能快一些走出大漠是最好，身后这片大漠里有一群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家伙，还有先前袭击未果逃走的黑影众，还有一个被嗟怨鬼夺舍了的大家伙，任何一方顾黎都不想再碰上，溜之大吉才是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