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国破山河在
方厅长蹲下去翻看他的头,好像真没受伤,地上的血不是他的。
方厅长拍拍胡耀祖的脸,“死了没有?没死说话!”
“我在天堂还是地狱?”胡耀祖说话了,声音软绵绵地飘。
“他没有死!”方厅长起身,高兴地对日本兵说。
“你现在在人间,像你这种软骨头还是少见,倒下的速度比我开枪还快。”日本兵哈哈大笑。
方厅长对胡耀祖喊道,“站起来,我带你走!”
胡耀祖听到自己可以离开,不用死了,高兴地要翻身起来,可是这一瞬间的大喜大悲,他已经没了力气,怎么翻也起不来。
方厅长只好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扶着回到了警察厅。
“方厅长,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张大志看到胡耀祖,吃惊地问。
“你找衣服给他换上。”方厅长对张大志说。
“不用!”胡耀祖现在终于清醒了,狠狠瞪着张大志。
“你小子眼睛挺大的,要不要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张大志要伸手去挖胡耀祖的眼睛。
“你干嘛,他就是一个拉车的。”方厅长拉住张大志,“你看好他,现在两只眼睛好好的,我回来,他要是少一只,你也会少一只。”说完走出科长办公室。
张大志追出去,“我说,老方,你什么时候变得仁慈了,还亲自去刑场把这小子带回来。”
方厅长没理他,小跑着往自己办公室去,电话响了,“嗨,我是方文达。”他站着接电话,样子很恭敬。
“嗨,人活着。”方文达放下电话,回到张大志的科长办公室。
“你叫胡耀祖?”
“对,是我。”
“你可以回去了。”
“你们把我打成这样,就让我回去?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胡耀祖知道肯定有人来救自己了,不然谁能从刑场上死里逃生呢。
“老方,就一个拉车的,送刑场得了,反正他不想回去。”张大志听完就来气,在旁边怂恿道。
“你给我闭嘴。”方文达瞪着张大志。
“怎么回事?”一个日本人走进来,四十多岁。
“报告山野副厅长,我们抓到一个抗日分子。”张大志立正站好,方文达也站得笔直。
“送刑场!”山野副厅长说。
“报告山野副厅长,我是送去了,人又被方厅长带回来了。”张大志说。
“方厅长,这是怎么回事?”山野看向方文达。
“山野副厅长!”方文达往外走,山野也跟着往外走,两人在走廊里说了几句,山野便离开了。
“老方,你神啊,都能和山野说上话了!”张大志看山野走远了,围着方文达转一圈,眼里透着羡慕。
“张大志,你想当厅长,还早得很,我一天不死,你永远是科长。”方文达突然将手伸到张大志兜里,抢出钱包来。
“胡耀祖,这是你的医药费。”方文达说完伸手拦着张大志,不让他抢胡耀祖的钱。
“老方,把钱还给我。”张大志看钱被胡耀祖拿在手里,急了。
“算我借的,回头还给你。”方文达哈哈大笑,然后把胡耀祖亲自送到楼下去,找到人力车,给门卫打招呼,胡耀祖才得以拉着自己的车出了警察厅。
全身剧烈疼痛,拉车更是要人命,胡耀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天早就黑了,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人,看到胡耀祖的样子,就吓得躲到老远去。
“你怎么回事?”站在门口的苗大爷慌忙从大门里跳出来,帮胡耀祖扶住人力车。
“倒八辈子霉了!”胡耀祖有气无力地进苗大爷家,桌上的菜一看就知道已经热过好几次了。
将车拖进来,苗大爷帮胡耀祖把酒倒上,“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我到鬼门关走了一回。”胡耀祖一口将杯中酒都喝干了,他觉得酒也许可以止痛。
苗大爷关紧大门,又去打水过来,“你洗手洗脸,换件衣服吧。”
胡耀祖哭笑不得,“苗大爷,谢谢你,幸好今天打的都是前面,屁股还可以坐,不然晚上都没办法睡觉了。”他洗脸换衣服,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跟苗大爷说了。
苗大爷一脸惊悚,“你命大,能从警察厅走出来的人没几个。”
“杨归远跑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非说是我帮他逃跑的,非说我是红党。”胡耀祖满心委屈,又一口把杯中酒喝干,放下杯子才问,“苗大爷,你知道红党吗?”
“不知道。”苗大爷看他一眼,低头吃菜。
“这红党,不怕死,被日本兵枪毙的时候居然还喊口号,喊红党万岁!不怕死的人我还真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可是今天见着了,五六个人,全都是不怕死的,没一个人求饶,有些人甚至还笑着死。”胡耀祖感慨道。
“谁不怕死,都是命,现在国破山河在,是中国人都会站出来,我们全都往后退,大家都不敢往前,这国家就真的没希望了。”苗大爷说。
“日本人太可恨,是他们让我跟踪杨归远的,我差点丢了命,也没人来拉我一把,那个方厅长要是来晚一点,我的小命就丢在那间屋子了。”
“是方厅长把你救出来的?”苗大爷仔细打量着胡耀祖。
胡耀祖后怕地点头,“真的开枪了,枪都响了,砰一声,但是打歪了,我吓得昏倒在地上,这时候方厅长来了,我才捡回一条命。”
苗大爷小口抿着杯中的酒,没说话,他知道,这当然不是胡耀祖命好,只是那开枪的士兵,本来就没打算要他的命,天天杀人的士兵,近距离开枪哪有打偏的道理?只有胡耀祖才会相信!
既然是警察厅将人送给日本人上刑场的,那么,能让胡耀祖活命的人只有本田,本田能从刑场上放人,说明他的地位一定很高。
胡耀祖指着地上的血衣,“我当时被吓得倒地了,衣服上的血大多都不是我的,是那些红党人的血。”
苗大爷转头看那些衣服,“衣服别洗了,留着纪念吧,都是我们中国人的血,他们走了,都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