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瓮中捉鳖 卸磨杀驴
中原，某处村落。
魔天踏出虚空裂缝，踢到一具无头尸体。霎时间血肉溅洒，有几滴好巧不巧，落进一名喋喋不休的红衣男性嘴里。
魔天环视一圈，锁定那名红衣男性。铁掌一吸，这个貌似首领的人类飞出座位，被祂提在手里。
众人噤若寒蝉，无人胆敢施救。魔天凭空乍现，一身邪气凛然，吓得他们以为白日见鬼。
“我……”红衣男性似有话说，转瞬被黑烟吞没，发出凄厉的哀嚎。
“怪、怪物啊！”“首领死了，快走啊！”
一群人四散而逃，魔天漠不关心，收起祭炼出的古书。古书是以魔世文字写就，散发着与幽灵魔刀同源的气息。
毋庸置疑，这是元邪皇的遗物，亦附有他的怨念。
魔天通晓魔文，但祂没有翻看，因为魔心鉴的内容祂早已熟记于心。封印魑鬼大军之时，祂就是使用魔心鉴上的术法，方便之后让元邪皇调动。
元邪皇没提此事，也许是在等一个完整的解释，又或者他认为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魔天正要返回营寨，忽而感应到冥界方面，酆都月点亮月神石，请示祂如何处置剑无极。
“嗯……”魔天心中一动，以意念告知酆都月，‘剑决之日，带他到场。人死则放，不死则杀。’
灵界外围，天恒君仗着魑鬼叫阵。独眼龙等人虎视眈眈，却是无一敢走出结界，都为他的气势所震慑。
就在小人得志之际，俏如来率众长驱直入，顺利与灵界中人会合。
见到梁皇无忌，俏如来关切道：“梁皇前辈，你没事吧？”
“我尚能支撑，只是……”梁皇无忌欲言又止，望着盘旋不落的魑鬼，愈来愈感到不安。
‘惨了，他们怎会进来啊？’天恒君萌生退意，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摸摸地移动，‘史家的狗子、何问天，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呐！’
“想走！”何问天迅速张弓射箭，箭矢却被天恒君挡开。
天恒君连连后退，对众人撂下狠话：“好胆别走，我叫主人来收拾你们！”
回应他的，是何问天的追星箭。
天恒君不敢延宕，借助魑鬼的掩护脱身，欲寻魔天替他报仇。狼兽暗中观察，见天恒君败走，控制魑鬼缩小战圈，层层包围中原群侠。
“啊，是请君入瓮之计！”俏如来后知后觉，抵挡奔袭的魑鬼，“他们想要一网打尽！”
“才明白吗？”天恒君见风使舵，大摇大摆地折返，“魑鬼大军，给我杀！”
兵力差距，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俏如来初上战场，犯了诸多兵家大忌，已然深陷必死之局。
不察敌情，急攻冒进，孤军深入，困守死地。单靠燕驼龙的只言片语，就敢凭借一腔恩义冲锋，他是真不怕害死所有人。
若非魔天有言在先，最多三天，元邪皇就能歼灭百武会，令九宫天火壁不攻自破。无须破坏结界，只需当面围剿，向梁皇无忌施压，迫使其解封入魔。
魔世通道早是囊中之物，无非要让中原输得绝望。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只是俏如来的表现比魔天预想的还稚嫩。
“成长得太慢了。”魔天见微知著，仿佛看到命运的走势，“这样的汝，不配入局。”
如果祂不让步，默苍离会放弃俏如来，接手玲珑之局。对抗魔世是他的责任，但他不是被选中的人，黑白玲珑子不属于他。
就算是凡人仰望的天才，也不会得到神天的优待。不是随便一个可造之材，都有资格成为天命之子，在那方棋盘上对接因果。
另一方面，百武会众人久战不利，体力流失。灵界中人心急如焚，然而他们爱莫能助。
月牙岚担忧道：“再这样下去，外面的人都会死。”
独眼龙询问梁皇无忌：“灵友，能否开出一条路，让俺帮助俏如来他们？”
“唉，别无选择了。”梁皇无忌叹息一声，神情变得愈发坚定，“月牙岚、莫前尘，请你们护送爱灵灵离开。”
莫前尘对梁皇无忌说道：“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必须留下。大师兄，灵界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二师弟……”梁皇无忌既感动又无奈，“网中人与月神还未出手，只怕封印守不住了。如果魔世因此浮现，灵界有责任向外传递情报，让众人做好准备……应战。”
没人比他更了解魔世的庞大，但是事已至此，唯有相信奇迹。
没过多久，月牙岚背着一名白衣粉发的女性出来。梁皇无忌施法打开通道，让独眼龙几人杀出重围。
金刀开路，势不可挡，再度吓退天恒君。俏如来见状撤兵，与何问天一同断后，防止魑鬼分割阵型。
【可以了。】
思能化声，心灵共鸣，脑识震荡。伴随一声狼啸，数万魑鬼停止追击，转而冲击结界。
“啊……”梁皇无忌接触神念波动，精神频率瞬间扭曲，险些维持不住九宫天火壁。
幸好影响眨眼即逝，他只是被轻微波及，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意识到对方是怎样的存在。
人世……真的有希望吗？
“相信奇迹，相信天意。”
一声天意，九宫天火壁应声而破。飞散的碎片反射银芒，闪耀中，映照一抹圣洁的光影，须臾又融入无边黑暗。
“熟悉的地界，又回来了。”魔天忽略梁皇无忌，挥手拔起巍峨石殿，“以终为始，以始为终。有始有终，方得始终。”
沉重的门扉缓缓关闭，一人一兽向内急急而奔，赶在结界合拢之前钻入。
“好险，差一点没赶上。”天恒君心有余悸，对魔天行了一礼，“属下拜见主人，恭喜主人取下灵界。”
幽幽蓝火静静燃烧，衬得氛围更加阴森。魔天瞥了一眼狼兽，转身朝龙晶王座走去。
“没灵界了，这里是鬼祭贪魔殿。”魔天冥然兀坐，眸中血光消退，显露灿然金瞳，“将梁皇无忌关进地牢，他还有用。”
“是。”天恒君走向梁皇无忌，趁机踢了一脚，引来一道鄙夷的目光，‘怎么觉得这个畜生在鄙视我？一定是错觉。’
“烛九阴，过来。”魔天拿出狼王爪，引诱狼兽靠近之后，连接元邪皇的意识。
意识空间之内，元邪皇背手以待，却是不见人来。他疑惑地向前查探，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意识空间之外，魔天祭出血戮剑，牵引本我与心魔，汇聚无我公子体内。接着，祂抽取记忆、人格、执念与力量，糅合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珠。
魔天凝视着这颗血珠说道：“混沌之种，九天至宝，具有吸化造生之能。只因沾染一滴魔血，就被畏惧罪血重生的天人倾力石封，由当时的天人战神啻锋魂严加看管。汝算计了叛天人的心，唯独漏算自己的人心。”
“没有感情用事的缺舟，就没完美无缺的神天。汝之心愿，吾当实现。”魔天炼化魔心鉴，将邪力注入血珠，托无我之腹孕育，“日月合明，阴阳化生。魔龙借魂，神天造命！”
魔气催动，神力呼应，灵识结胎。
同一时间，元邪皇被挤出意识之境，仍是无法接受他之所见。好不容易平复心神，他又震惊地发现，魔心鉴失去感应了。
“就差肉身了。”魔天对上狼兽的视线，“烛龙血脉在哪里，马上分晓。”
话分两头，俏如来等人撤退途中，目睹九宫天火壁消失，心知梁皇无忌凶多吉少。
众人回到营寨，但见遍地狼藉，明渊凰不知去向。现场留有丝线的痕迹，俏如来不用思考，也猜到是网中人所为。
倘若网中人茧中有知，大概会气到提前复生。
明渊凰的伤药很有效，竟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百武会侠士啧啧称奇，殊不知一切都是等价交易。
此役失败，百武会伤亡惨重，明渊凰、梁皇无忌遇险，魔世即将破封，都是决策者的失误，都是领导者的责任。
俏如来愧疚道：“都是俏如来无能，害得诸位壮士白白牺牲，害得两位前辈生死不明。”
何问天安慰道：“俏如来，你别自责了，我们都清楚这些魑鬼的恐怖。若是魔世真的打开，不知道还会冒出什么怪物，所以这场战事必须要打，但也只能尽力去打。输了，那是天意；赢了，就是奇迹。”
“啊。”俏如来叹出一口郁气，目送何问天外出巡视。
何问天、独眼龙固守营寨周围，莫前尘、月牙岚前往正气山庄，只剩他站在营帐外茫然无措。
灵界没有异动传来，说明魔世尚未入侵，他还有挽救的机会。
但是……真的有机会吗？
阴云密布的宁静，分明是风暴开端。
鬼祭贪魔殿内，天恒君奉魔天之令，用狼王爪逗弄狼兽。承天之命的帝王骨骸，被人丢得像根狗骨头，侮辱的不只苗疆太祖，还有某位魔世霸主。
魔天似乎意兴索然，但是祂不叫停，天恒君一刻也不敢停。
都说炎魔幻十郎残暴，比起他现在的老板，那真是慈悲到没边了。
“以人间的标准衡量吾，吾能判汝个亵渎之罪。”魔天睨向手边的无我公子，“彰显天衣无缝之名，让他闭嘴，放逐魔世。”
无我公子眼神空洞，俨然一具行尸走肉。他将天恒君拖走行刑，对其惨叫声充耳不闻。
狼王爪落在地上，狼兽倒在附近，再无精力翻出浪花。魔天嗤笑一声，闭目陷入休眠。
…………
梦境之中，一条白色人影背立，悲叹道：“你的作风还是这般偏激。”
魔天侧了侧头，对身后之人说道：“至少吾不像汝那般虚伪。汝操弄叛天族之时，可曾想过何为慈悲？吾厌恶元邪皇，但吾更憎恨汝。汝若不快，便是吾的快乐。”
“梵天。”
魔天淡淡道：“吾既入局，汝当知吾。再叫梵天，吾就唤汝真名，缺舟一帆渡。”
白衣无言，光明破夜，却被黑暗挡在一边。天幕昏晓，宛如阴阳分界，影射两方心思。
缺舟一帆渡率先开口：“喝茶吗？”
梦境如泡沫般粉碎，再睁眼，魔天置身无水汪洋，与缺舟一帆渡相对。
魔天卸下黑铁面具，端起茶杯向前泼去。缺舟一帆渡随手一捞，执杯浅饮自若。
缺舟一帆渡不解道：“既然不肯赏面，何必揭下面罩？”
“逆转思路，为何吾会戴上面罩？为何……”魔天敲了敲自己的脸，“吾会拥有这张虚伪的面容？”
缺舟一帆渡沉默不语。
魔天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吾也是虚拟人格，是无我梵音与天灵同识的产物。汝了解吾，一如吾了解汝，所以吾们有此一会。”
“你知晓我的目的。”
“浪费时间的说服，代价是自取其辱。”魔天伸指在桌上刻线，“天地人皆在吾，纵使不予运命，汝也要认下这一子。天时将至，汝欲阻止，那便付出实际行动，首先放弃汝在地门的谋划。”
话音甫落，电闪雷鸣，恰似天问：这是你的第一步？
魔天回答道：“明渊凰注定来到地门，汝大可铲除她，或者诱为新的棋子。吾无所谓，因为转嫁因果，就是吾的第一步。”
缺舟一帆渡垂下眼眸：“神天，她是你的女儿。”
魔天冷酷地说：“天意的棋盘之上，谁不是天命之子。妻子、棋子，都是弃子，舍之能先。汝要守候，吾便先走。是吾不悟，还是汝之误，终点自有答案。”
魔天扣上面罩，立刻脱离梦境。祂不需要沉睡，但在对局之前，理应“友好”地问候对手。
“俏如来没动作，希望不是因为自怨自艾。”魔天吸来狼王爪，一边挥舞，一边对狼兽招手，“烛九阴，来。”
佛国之内，枯髓咒怨又因不明的原因而骚动，苦了一众天门僧者。
【可恶！你将本皇当成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元邪皇怨气滔天，但是狼兽很老实，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魔天摸了摸狼兽的头，“烛九阴，汝喜欢女儿，还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