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拜月神教 幽灵魔刀
明月长泠回到学宗。她不担心被逍遥游揭穿,因为没有证据。退一万步说,也只是损失一个分身而已。
说到底,这是逍遥游的故乡,而她随时可以离开。
很快,玉千城、琅函天与碧松影的死讯传开。死无对证,有时也是以死为证。总之,阴谋家身份坐实,道域三宗内战。
这一战便是数年。
逍遥游始终防备明月长泠,所以大战爆发没多久,他最重视的好友便遭遇暗算。逍遥游因此失去功体,而浪飘萍从此下落不明。
清除了不稳定的因素之后,阴阳学宗落入掌控。在刀剑两宗联合寻仇之时,她专挑千金少的师叔们杀,放任剑宗围死学宗临时上位的临书玉笔·旭长辉。
之后,她教唆七雅之一的诗,以及旭长辉的遗孀——泰玥皇锦·玉帛,为死去的人反攻刀剑两宗复仇。她与行诗乐苦·咏天涯愿为表率,留下泰玥皇锦主持大局。
泰玥皇锦感激涕零,而她转头就带领学宗弟子,杀向意欲独善其身的星宗之辖地……
“道域内战,全面爆发。”血月孤红讲完故事,转向身边的白发女侍,“汝不讲话,怀殇。”
絮怀殇张开苍白的唇:“最后那个人臣服了吗?”
“当然。”血月孤红抬臂指向前方,“因为月神没有给伊选择。”
对面的高台之上,一轮玉石月体射出光线,注入石壁上的刻印,以此照明整座阴暗的宫殿。
絮怀殇顺着方向望去:“这个世上真有神吗?如果有,为何我日夜祈祷,阎王鬼途至今还未覆灭?为了敛财,丧尽天良散播瘟疫,害江南数万人死于药毒。因果报应,何时能报?”
血月孤红恣意坐着,慵懒地支颐阖眸:“神与佛总是被世人混淆。佛有慈悲,神无。天神地祇,皆是天地法则的具象化。既是宇宙运行的一部分,又怎会遂人意而转移?所以,这是一个骗局。”
“骗局?”
“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佛者超脱轮回,神者归合天道。信仰,往往被信徒美化得可笑。大道至简,有无生灭,为天下母。真正的‘神’,其实是虚无。”
“虚无……”絮怀殇茫然问道,“那人信仰何用?”
“信则有,不信则无。赋予信念正确性,人之潜能即是神之赐福。先做自己的神,从而指引他人,但若自己丧失标准,莫怪他人替你界定,什么是正确。”
“对怀殇而言,尊上即是正确。”絮怀殇双臂交叠护心,弯腰行拜月神教礼节,“圣耀无界。愿月光所照之处,皆为永夜归宿。”
“很好。”血月孤红睁眼扔出一个药瓶,“将其投入苗疆各地的水源之中。记住,培植势力是你亲手报仇的唯一途径。阎王鬼途再毒,比之信仰,还是太浅了。”
“怀殇铭记在心。”
月石熄灭,地下神宫再度沉寂。血月孤红倚座而眠,梦回前尘。
…………
“我还能再见你吗?”
“也许……但那时,只怕我们都不会记得彼此。”
“我会记住你。你叫什么名字?”
…………
血月孤红苏醒之日,是天下风云碑重启之时。地脉震动自天允山起,传至神宫,止于结界。
血月孤红指虚投影,浏览天下风云碑上各名目。她瞥了一眼“天下第一剑”的空缺,凭空刻字留名“月神”——天下第一术。
天允山上,众目睽睽之下,风云碑乍现第一人,留名方式神乎其技。
一片哗然之中,漫天杨花作雪飞,写意红伞白梅。伞下现青衣,美人华发,幽吟悲切。
“尘面霜鬓惯沧桑,韶华白首絮怀殇。冰心愿作知遇伞,世事薄情任凄凉。”
絮怀殇收拢绸伞,倏然拔出白刃,留名天下第一剑。伞柄合缝,飘絮尽落,她若无其事地旋身撑伞,裙风扫起遍地绒毛。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横入,荡风排云,威撼山巅,技惊群侠!
“嗯?”絮怀殇回望天下风云碑,只见“韶华白首絮怀殇”之后,多出“秋水浮萍任飘渺”之名。
在她离开之前留名,此人居心昭然若揭。既是如此,她便另择场地应战。
行至荒野,絮怀殇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你可以现身了,秋水浮萍任飘渺。”
话甫落,云中降下光影,口诵飘渺诗号:“身似秋水任飘渺,名剑求瑕亦多愁。独向苍天开冷眼,笑问岁月几时休。”
日晕闪耀,任飘渺随光化现。絮怀殇觉得刺眼,下拉伞缘,让特制红绸吸收光线。
任飘渺目光如炬,穿透浓墨重彩的伞面,审视他的对手:“你不是剑客,却留名天下第一剑。”
“风云碑认可,我便有资格。”
“不知你的资格,在飘渺剑法面前,能捱几剑?”
说话间,任飘渺的剑华丽现世。絮怀殇不甘示弱,以肩支伞,伞中剑徐徐出鞘。
“刹那·芳华。”
伞落刹那,寒光一闪,芳华尽谢,柳絮纷飞。任飘渺讶异瞬身,衣襟却被划破,多出细长的裂痕。
如此轻快的剑,搭配鬼魅般的身法,确实有她过人之处。
任飘渺收起轻视,配剑上手,神情变得专注:“剑名,无双。”
“韶华伞,白首刃。”絮怀殇召回韶华伞,将白首刃收纳其中,“我不是剑客,但我要天下第一剑。”
“哦?”任飘渺感受到强烈的战意,饶有兴味地说,“你选择了一个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能否达成,在我不在你。”絮怀殇凝气于伞,伞尖对准任飘渺,“絮杀十殿。”
一股絮风喷出,直冲任飘渺面门,任飘渺挥剑破势,却感怪异。不待分辨,絮怀殇合伞为剑,再踏幻影步伐。
任飘渺“喔”了一声,立剑格挡,进步刺向絮怀殇。絮怀殇立即开伞,圆舞拨开剑势。
韶华伞攻守兼备,白首刃出其不意,短兵相接难占上风。更值得注意的是,那些轻如鸿毛的飞絮,不只干扰视线,更影响吐纳。战局久持,气息必乱。
想到此处,任飘渺拉开距离,飘渺剑式应手而出:“剑一·破。”
絮怀殇横向抽剑,以速度截断剑气。白首刃缓缓入鞘,手腕翻转,再以轻灵之势拔出。
“刹那·繁华。”
刹那拔剑,盛世繁华。任飘渺瞧出端倪,剑指迅速拂过剑身:“剑八·玄。”
无双挥舞,飘渺剑气连续暴射,封锁前路。絮怀殇快至无影,步不留痕。剑光纵横,斩碎雪幕,却是絮落越发密集。
终于——
“炎舞吹雪。”絮怀殇挽动白首刃,剑锋划地磨出火星。无依飞絮随风呼啸,遇火身化焰龙,扑向任飘渺。
“破空飞灭。”任飘渺四式合一,挥出一道破空剑气。剑气爆发,四散的余劲扫空飘絮。
絮怀殇双目一凛,旋伞搅动气流,吸来散落的柳絮:“火羽轻鸿!”
絮怀殇一抡韶华伞,气凝之絮朝天抛洒,转瞬自燃,化作无穷火雨降临。任飘渺催动真气,无双剑舞得密不透风,剑气尽护周身。
絮怀殇合伞收剑,再作拔剑姿态。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先拔剑,而是原地蓄势。
任飘渺见状再出绝式:“虚绝真玄。”
“刹那·年华!”
年华骤逝,剑过无花。剑芒旋空,击破飘渺剑气。剑影四散,絮怀殇急忙开伞,抵挡迸发的气劲。
伞面下拉,任飘渺乍然出现,一剑划伤絮怀殇。絮怀殇吃痛倒退,向前掷出白首刃。
任飘渺以剑缠剑,将白首刃钉在脚边。絮怀殇失去利器,只得以伞抢攻。
“喝——”絮怀殇甩出韶华伞,踏步飞身而起。任飘渺击回之时,她脚踩伞面翻空,倒悬按住剑柄。
任飘渺挥剑削手,逼得对方放弃夺剑。絮怀殇怒火中烧,握拳凝气释放杀招。
“焚香烬梦!”絮怀殇手一挥,一股香气释出。任飘渺吸入少许,顿感五内焚烧,不禁呕出一口血。
任飘渺掩鼻而退,以剑风返还香风。絮怀殇不闪不避,拔起白首刃,吸来韶华伞,重整姿态。
“呃……”任飘渺稍作喘息,看着絮怀殇道,“这些柳絮是以内力凝化,与一般的杨花不尽相同。你的内力并非火属,若吾猜得不错,是术法。”
絮怀殇闭目打伞,遮住面孔:“是我输了。”
一声认输,天下风云碑上七字消散。
任飘渺化剑为扇,扇去萦绕的余香:“你的武学术式混杂,比起剑,更该留名天下第一术,但你却以剑留名。这说明,你不想对上留名天下第一术的那个人。”
絮怀殇冷冷道:“输就是输,多言无益。”
“月神,拜月神教。”任飘渺摇扇悠然道,“根据还珠楼的情报,你至少还有两招未出。那两式每个拜月教徒都能使用,虽无攻击之效,却足够助你取胜。”
“那不是我的力量,用出就已经输了。”絮怀殇转身背对任飘渺,“我不会用吾神的赐福,让拜月信仰蒙羞。”
“神吗?”任飘渺注视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嗯……”
血月孤红拂拨影像,继续关注天允山的战况。此时,天下第一术之列,赫然多出一人。
“泣幽冥。”血月孤红回溯影像,解析留名者的术力波动。她借由月能追踪,找到了置身灵界的泣幽冥。
“这是……”血月孤红放大影像,盯着光幕上的刀,不自觉说出其名,“幽灵……魔刀。”
霎时,浓烈的魔气四溢,笼罩血月孤红全身。黑烟弥漫中,她的表情凝冻,眼中血光大亮。
下一瞬间,漆黑铁手穿透夜幕,隔空攫取幽灵魔刀。
灵界,封魔台。
警戒幽灵魔刀的灵钟无端震响,轰然炸毁。灵尊泣幽冥措手不及,护体金光因力量冲击而破碎。
老者骇然望去,眼前的景象惊悚至极。不只是他,整个灵界皆见一手遮天,抓向封魔台。强悍的魔力威压,甚至影响到在某处闭关潜修的魔族,使其喷出一口血。
凶兽拽断锁链束缚,自光幕中抽出幽灵魔刀。他没兴趣再看乱作一团的灵界,轻抚着这口令他感到无比怀念的兵器。
‘最难偿还是情字,而吾欠你太多。烛龙之力还你了,但你能将吾的执念一并带走吗?’
…………
猝不及防,蓝眸撞上血瞳,怦然心动。四目相对,时间静止,刹那即是永恒。
那是一名女性,不着寸缕,散发为衣。她也是红发,肤色莹白,容颜在黑暗中美若梦幻。
“元……邪……皇……”
她的声音清澈悦耳,语调却是呆板迟缓,似乎不习惯人言。元邪皇扯下披风,罩住她曼妙的身姿。
女性抱住飞来的披风,空洞的目光泛起波澜:“披风……多谢……我会……还你……”
她说得艰难,却信誓旦旦,让元邪皇兴起促狭的念头:“意识中的披风,你打算怎样还?”
“实现……你的愿望,让你……重回故乡。”
“你是谁?”元邪皇眼神变得压迫,气息逐渐危险,“如何知晓本皇的愿望?”
“我也是……血月孤红。”女性坦然无惧,明眸流光溢彩,“飘零千年……异乡凋萎……理解……你的孤单。”
“你……”元邪皇踏出一步,犹疑地走向女性,“理解我?”
“你是烛龙。”女性欲摸他的邪眼,被元邪皇抓住之后,拉来他的手舔了舔。
元邪皇下意识甩开女性:“你做什么!”
女性迷茫地望着元邪皇:“魔龙之气……很熟悉……我……喜欢你……想要亲近。”
元邪皇沉默半晌道:“你的喜欢,是对食物的喜欢?”
女性搂紧披风,低头瑟瑟发抖。这般情态,出现在一条寂寞千年的雄性魔龙面前,与勾引何异?
元邪皇面沉如水,把手伸向女性,却在即将触碰之时,被炽热的白光弹开。
元邪皇愕然看去,与一双充满杀意的金眸相对。纯粹的光明掩盖了黑暗,他看不清那人的形貌,却能看见那人怀中的红。
又有一人侵入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