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赣闽地区的起义及军队

1.江西的起义和军队

刘士毅当时江西有新军一混成协，协统为吴介璋。所谓混成协，包括步兵两标（团），另炮、骑、工、辎各一营。马毓宝时任标统（团长），率一团人驻于九江。马标中有我速成前期同学多人任队官（连长）与排长，其中有一位队官刘世均，关系以后很大。我学的是炮科，但炮兵营在南昌，我到九江后，便先去见刘世均，他告诉我，不要马上到南昌，劝我在九江多住两天，因武汉局势紧张。第二天，武汉便传出首义的消息，这一来九江部队也有不稳的情形。因为那时的九江清军有新军，有老巡防营（即绿营改编的保安团队），此两种军队中皆有不少的洪帮与青帮的人，此二帮的目的皆在反清复明。革命虽不是复明。但反清的目标则是一致，今武汉既已起义，便应当加入。

马毓宝本人不是革命党，幸而他所用的一名马弁叫朱汉涛，为人非常能干，是洪帮中的龙头拐子。为了响应武汉的革命，朱暗中与刘世均商量，朱认为非请标统马毓宝出面不足以号召。一晚，刘世均乃率队包围马公馆，马毓宝不敢出见，其母出来指着刘世均说：“刘队官，标统一向待你不错，你到这里不到三年，即由排长升到队官，标统很看得起你，你为什么与他为难呢？”刘答道：“老太太，请你放心，我们绝不是来与标统为难，我们是想请标统出来领导我们革命。”这时朱汉涛在旁说道：“老太太，我朱汉涛在您家十几年，我的忠心您是知道的，刚才刘队官所说的事情很好，标统为什么不做呢？这是标统做一番大事业的机会。”马毓宝不得已才出来领导革命。翌日（1911年9月2日），九江宣布独立，电湖北黎大都督成立军政分府，由马毓宝任分都督。由于洪帮的关系，金鸡坡炮台也跟着响应，刘世均由队官一变而为标统，金鸡坡要塞上有一个洪帮头目也即升为台长，那时凡附从革命的都升了官。在九江，不发一枪一弹，只打了一个电报响应，便算光复了。

李烈钧（协和），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时任云南讲武堂教官。清宣统三年八九月间，清政府举行永平秋操，规定各省派代表参观，江西由混成协炮兵营管带欧阳武参加，李烈钧则代表云南出席，欧李两人为士官同学。演习前，军队与参观者皆先集中在北京乘火车出发，结果，火车开到了离汉口40里处的祁家湾车站，原来清廷利用秋操部队开拔到武汉来打革命党的。二人一想，非开溜不可，两人议定，先到九江再讲。等李烈钧到了九江，九江已光复，刘世均等人皆知道李为老革命党，故请其在九江组织参谋部，处理一切事务，李烈钧也就老实不客气地任起部长来，时李年仅29岁。这是李烈钧到九江的经过。我毕业来到九江后，正无事可做，适参谋部成立，便在此工作。

九江虽已成立军政分府，但南昌还没有光复，于是我奉命赴南昌运动革命。我学的炮兵，而炮兵营驻在南昌，当初，陆军部给我的派令也是到炮兵营报到，我现在就藉这个机会到南昌去。到了南昌后，我先谒见江西巡抚冯汝骙。炮兵营中也有我的前期同学。南昌新军也多革命党与青洪帮。到南昌报到的不只我一人，因此学炮兵的便运动炮兵部队，学骑兵的则运动骑兵，学步兵的便运动步兵，所以南昌的光复也很容易。记得当时炮兵营驻在南昌琉璃门外，到了黄昏时候，把炮拉到操场上，与骑兵队约好，以炮声为号，炮一响，骑兵即整队进城，先包围抚台、藩台、臬台三个衙门，再占领军械局、官钱局。结果，未发一枪，未伤一卒，南昌便告光复，大家公推协统吴介璋为都督。

胡宗铎黎元洪当时威风凛凛，江西纷乱，黎派军舰送李协和前往，即拱手取得都督。保定刚毕业，石星川第一师在荆沙独立，我兼程前往参加。不数日，事败，遂经上海赴广州。

2.混乱的湖口讨袁之役

刘士毅我所参加革命诸战役中，以民国2年的二次革命最显得紊乱无章。就我所知江西湖口讨袁之役即是如此。

民国2年，宋教仁被刺之案发生后，赣、皖、湘、粤诸省因激烈攻击北京政府，袁世凯深感不快。袁欲控制江西，于四五月间任命汪瑞闿为江西省长，当时李烈钧为江西都督，表面上对汪入主江西省政，并不反对，待汪抵达南昌后始发动各机关团体开会反对，都督府顾问蔡锐霆率领各机关人员至汪之住处劝他离赣。汪见情势如此，即日回到北京。汪离去后，袁世凯对江西更为怀恨，但是尚无罢免李烈钧之意，曾派王芝祥至江西调解，并由北方两三个革命党人陪同，旨在缓和江西革命党人反袁情绪。王调解不成而去，所陪同而来之革命党人如耿毅、张晓江等人，则被留在江西任职。袁世凯见王调解失败，才决定对江西使用武力。袁之策略：第一步免李烈钧之都督职，但袁怕免李之职而激动了江西之军心，所以首先分化江西之军队。江西境内原有二个师，第一师师长为欧阳武，第二师师长为李之亲信刘世均。欧阳武之兄欧阳成是北京国会议员，袁世凯利用此一关系，运动欧阳武脱离李烈钧，并答应欧阳于免李之后可让他继任江西都督，欧阳接受了袁之条件。所以拥护李烈钧的只有刘世均一师人。但是，刘这一师人，有一旅驻防赣州，一团驻防鄱阳湖，一团驻于九江。刘虽忠心于李，无奈兵力分散，不能为力。同时，李也未料及袁会罢免他，更未料到欧阳武已为袁所收买。所以，李知道被免之消息后，在各界人士欢送下，仓皇离去。由此可证明湖口之役，李事先毫无计划及准备。李烈钧免职令下，袁世凯同时发表欧阳武为江西护军使。

此时，刘世均的师部虽在九江，他却住在南昌，后来他回到九江，犹不知驻防九江之团长李定魁已被北京政府所收买。不久，北军李纯突率所部一师登陆九江，欲包围刘部。李定魁因与北军有了勾结，不便与之相抗，又不敢公然叛离刘世均。他以一团力量不足与李纯一师力量相抗为藉口，退至九江对岸之小池口。此时李烈钧已由沪回至湖口，曾以电话通知刘世均，嘱其在九江向李纯师发动攻势，刘知此时在九江实无可为力，嘱我率师部职员一部，先至小池口带着李定魁之愿随行者，由长江北岸赶至湖口。这时，我是刘之代理参谋长。同时我也接到李烈钧先生的电话，始将九江的详情报告他。他知九江不可为，所以才决定在湖口起义。

我在刘家住了三个月，因为孙总理一面鉴于二次革命之失败，一面觉得同志们多是勇武有余而学识不足，他接受犬养毅、副岛义一、寺尾亨等人之建议，成立政法学校以充实同志之学识。在政法学校担任课程的有吉野作造、崛江归一、副岛义一等有名的教授，而且多是同情革命党的，所以他们不取分文报酬，纯尽义务。学生中不谙日文的人很多，上课备有翻译。经常担任翻译的是戴季陶、殷汝耕、文群、王侃等人。此外，孙总理聘来一批日本退役军人成立大森军事训练班，灌输革命同志之军事知识。

民国4年冬，筹安会成立，袁世凯做皇帝的野心愈来愈明显，孙总理要我们回国革命，政法学校至民国五年始停办。该校前后共开办约有两年半。

孙总理既要我们回国参加革命，他给刘世均数千元作路费，刘分数百元给我，要我回到江西利用与李定魁之关系，运动方本仁的部下。当时方本仁是赣西镇守使，李定魁是方的团长。

4月，我由湖南入江西，在长沙时，曾见湘督汤芗铭。汤受乃兄汤化龙在上海主张反袁之影响，有动摇之意。我所以能见到汤芗铭便因为有汤化龙之介绍信。我由长沙乘株萍铁车路到萍乡，会见李定魁，劝他乘机而起，我说：“我们曾参加辛亥革命，推翻帝制，于今袁世凯又要称帝，正是需要我们再革命之时。”李很狡猾，并不反对我的意见，说是方本仁下面有三个团，如果他一团人起义，很容易被消灭。他要我到湖南请援兵，说是湖南若能陈兵赣边，起义较易成功。当时，湖南有一团人驻扎株州，团长是陈策，他很赞同反袁之革命，曾告诉我只要江西义旗高举，他一定响应。我连夜乘火车至株州，找到陈策，将情形告诉他，请派二连人随我至江西。陈答复我部队调动权在于督军，但是只要江西有了消息，他一定呼应，我见他的话已不可靠，又星夜赶回萍乡。火车刚入车站，我见有些军队被围在车站缴械，心中很高兴，以为李定魁等不及待我回来，便动了手。打听之下，原来是我活动李定魁起义之事机泄密，方本仁派其他二团人缴李一团人之枪械。

3.鱼龙混杂的福建军队

蒋鼎文原来民国7年护法之后，泉州一带为南北洋交界之处，总理为扩充革命武力，鼓励老百姓自己组织军队，由总理下委任状委任了很多司令，这些人的素质自然良莠不齐，许多不良分子、地方流氓、地痞也各自成军。有的私设关卡，有的向百姓征税，各自为政，把福建地方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以后中央注意于北伐工作和讨逆战争，对于福建这些乱七八糟的军队无暇过问，任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