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杂忆段祺瑞
1 .亲历段祺瑞反张勋
刘景山 民国6年7月1日,“张勋复辟”来得很突然,我在北京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本来交通界在政治圈内有所谓交通系,那是指梁士诒、叶恭绰等而言,而我可说是在政治圈子以外。到了后来,外人看来我是在门内,里面的人看我是在门外,即世俗所谓“门神”是也。事实上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多半跟着叶恭绰等走就是了。当6月30日晚,即复辟前夕,交通部老同事俞人凤(翙梧,天津人)在醉亭林请客,要说我在政治圈以外,那俞人凤离这圈子更远,当晚我们尽欢而散,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编导一幕闹剧。次日早晨,我还长卧未起,家里突然有人来说外面挂了龙旗。急忙爬起来,衣扣还未扣好就跑出来看,果然满街龙旗,马上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宣统复辟了,随即到交通部去。到了部里,叶恭绰已不在了,据说昨天晚上就离开北京到天津去了,在两三天内我和部里的几个留美同学商量,他们也拿不出办法来,我说:“我们最好跟着我们的头儿(指叶恭绰)走。”他们很表赞同,要我到天津看叶,我便秘密搭车到天津。
我到天津时,段祺瑞已在马厂誓师,在天津组织讨逆军总司令部,而叶恭绰替他负交通方面的任务。叶对政治可说机智到近乎敏感,他能在复辟前夕就到天津来,而站在段的一方面,可能早就看出张勋不能成事。叶一见到我大为高兴,他说:“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打电话要你来。”便带我去见段,段立即下条子委我做“天津车站总稽查”,吩咐我多罗致一些交通部的同志来帮忙。
我得了任务便同叶商量,天津是大站,有新旧两车站,要探听消息执行任务需要多一些人。我打电话把交通部十几个同学都请来,分布在京奉路沿线各站,要他们随时供给新动态的报告,同时段又命刘之龙带100人武装听我指挥,这使我办事十分方便。
一开始,我就在新车站要一间靠京奉局局长室的房间,我找了一张桌子放在局长办公桌旁边,对局长说:“我要发号施令,我的命令要请你签名。”他当然只好答应。
我负起任务的第一天下的第一道命令是:“立即将关外车辆全调入关内。”我不愿关外军队开入,增加问题的复杂性。这道命令只收到三分之一的效果,关外车辆有600辆,能调进关内的只200辆左右,但这已足以阻止大量的军运了。第二天又发生一件有关关外的事。一位我安插在北京附近丰台站打听消息的同学(姓赵)打电话来密告冯麟阁(德麟,辽宁海城)搭京奉路的车要出关外,现在上车了,有5个日本便衣保护他。我一听觉得这问题很严重,冯麟阁在东北差不多有两师的力量,他本人就是28师师长,而且与张勋是亲家,他于6月19日入京,参与复辟活动,现在出关是准备调兵入关的,此时驻防天津的讨逆军只有李长泰的半师人,如果从东北调来一师就够麻烦了,因此,我立即向叶恭绰、段祺瑞报告,段说:“这很要紧,一定要把他截住。”我答应负这责任,回到办公室一想这事有点棘手,第一,我要截住车不让车按时驶出;第二,我不能动武,他有日本人保护,根据《辛丑条约》,日本兵沿京奉路分段驻扎,冲突起来就违约。我便打电话对叶恭绰说明这情况,第一问他:“我可否截车?”第二要他“找大员来劝冯下车”。叶说:“你可截车,我要段找人去劝。”我立即找刘之龙来吩咐他带20人截车,在火车头两旁用枪对准司机不准他们开车,他说:“火车开得很快,怕来不及。”我说:“车到站一停再要开时用枪对准他们,车快,但枪更快,绝不许开车,若强行开车就不客气,开枪。”刚安排停当,这班车就驶入新站了。我看车上很多外国人,冯果然在车上。段祺瑞派来的人上去劝冯下车,冯不肯,日本人也拉着冯不放,这时火车头两旁各有10个人10支枪对着司机,火车不能开了。车上外国人以为出了事,十分紧张,下来找车务处长英人福勒。福勒看车没准时出站,老远跑来咆哮着要我开车,我那时穿一套西装,上装里面别了一个讨逆军发的徽章,我把衣服一掀问他:“这是什么?”他说:“不懂。”我说:“你不懂,我告诉你,中国现在是战时,现在车务你不能管,我管。”他还是不可理喻,跑去找副站长打绿旗要司机开车,而没看到火车头有枪对准着司机,车还是不动,这时英美人鼓噪骚动,纷纷下车把我包围起来,指责我,我沉着气,站到高处大声说:“现在我们请一个客人下车,他不肯下车,你们稍后五分钟,立即送你们到租界去。”这些洋人也是怕发生事故,并非火车准不准时的问题,我保证无事,他们便不再鼓噪。而此时冯还是不肯下来,不得已派人上车去架他下来,他竟在地上滚来滚去,结果还是给架了下来,前后计半点多钟才完成这任务。冯被请到段祺瑞那边住了一个星期,待复辟完全失败后才释放。
复辟之乱平后,段祺瑞组阁,曹汝霖长交通,叶恭绰任次长。我任路政司稽核科科长,其后又兼任铁道管理委员会委员、铁道法规作成委员会委员及会计科长、交通会议议长,到民国7年6月,且兼任路政司营业科科长,8月兼联络运输部总务科长,身兼数职,颇为忙碌,直到民国7年10月叶恭绰与曹汝霖冲突辞去,安福系健将曾毓隽(云沛,福建闽侯人)继任交通部次长兼路政司司长,情况乃因之一变。
2 .段祺瑞探望孙中山
1924年12月31日,孙中山先生在段祺瑞的代表许世英、冯玉祥代表鹿钟麟、张之江等人的迎护下进入北京城。此时孙中山先生已是重病在身。1925年1月26日下午,孙先生被送入协和医院就医。下面这段文字是马超俊先生对孙中山手术后第二天,当时的北京政府执政段祺瑞前来探望孙先生的一段回忆。
马超俊 总理动手术的第二天,段执政亲来探病,径行登楼,我立即出迎,延至天台花园客厅小憩,并马上命令卫士打电话请孔祥熙等来陪坐,我入报总理,询问可否请段至榻前相见,总理未允,我遂以总理病重,无法见客为辞,向段婉谢。
总理入京之时,段未亲至车站欢迎,寓北京饭店期间,亦未前来拜访,至此知总理病势沉重,始来探病,为时已晚。总理愤执政府之一意孤行,自不愿与其晤面。此实段傲慢于先,有以招致总理之不快。
【注释】
[1] 王正雅为一旧军官,辛亥武昌起义后,王率巡防营三营并募集旧部二营,取道湘西,攻克湖北之荆州,守军开城迎降,王于此役中曾受伤。后驻荆半载,终以客军被摒,退回湘西,初任湖南第四区守备队司令,后任常沣镇守使。民国9年7月,王为谭延闿所派之常沣镇守副使卿衡所杀害。
[2] 袁世凯于1907年7月27日调外务部尚书。
[3] 是年7月6日,北京政府发表陈宦为湘督兼署省长,未到任前,由陆荣廷代,陆辞未就,至同月25日,始正式任命刘人熙兼代湖南省长。
[4] 该俱乐部设于北京安福胡同,故名。
[5] 徐之当选总统实为北洋军人直(冯国璋)皖(段祺瑞)两系争持不下之妥协结果。徐虽为文人,于北洋派系中资历则最老,城府亦最深。
[6] 赵藩,字樾村,晚号石禅老人,云南剑川人,为滇省名宿,长文学,善书法,清季曾任四川永宁道、按察使等职。
[7] 冷遹为内政次长,部务多由冷氏主持。
[8] 吕公望,字戴之,护国军之役曾任浙江都督。
[9] 彭程万,字凌霄,辛亥起义,曾任江西都督。
[10] 李韫珩,字抱冰,湖南临汝人,行伍出身者。
[11] 刘彦,字式南,醴陵人,民元临时参议院湘省五代表之一,国会成立,与余同任众议员,著有《中国近时外交史》,为各大学所普遍采用。
[12] 张其锽,字子武,广西桂林人,清光绪癸卯举人,甲辰进士,与谭延闿为同年至交。张颇知兵事,清末在湘领南路巡防队,治军严明,辛亥谭督湘,拔为军统,改所部为南武军,旋任湘省军事厅长,张虑兵多为患,首倡裁兵,遣散所部,湘人称之。
[13] 童锡荣,字梅岑,留日士官生,赵恒惕妻舅,与谭延闿交厚,谭任湖南都督,童为首任军事厅长,佐谭整编湘军,擘划称劳。
[14] 二次革命失败,袁世凯派汤芗铭督湘,拘捕赵炎午,押送北京,幸赖黎元洪力保卒免死罪,且终得释。